紀昌被帶到領主府后就直接扔到了一口枯井之中,抬頭望著天空,再次感受著坐井觀天的滋味,人生真是奇妙,想當初自己是深井的典獄長,負責看守重犯。可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現在居然變成了階下之囚。
其實他在深井的時候何嘗不是別人的階下之囚呢?紀昌心中充滿了悲哀,張弛和楚江河兩人探視之后一去不返,他也聽說自己現在的罰金已經高達十萬金幣,黃家商團已經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可憐他甚至都不知道被查獲的違禁品是什么。
紀昌認為自己兇多吉少,這地牢雖然不深,可他的靈能被封,無法利用,根本不可能憑借自身能力脫困,再說就算他可以爬上去,外面還有衛兵把守,只怕自己要終生被困于此了,紀昌越想越是悲哀,大吼道:“無良無德無道義!”
無良無德是罵黃家商團的,無道義卻是送給張弛和楚江河倆小子,雖然過去是對立方,可畢竟都是一起過來的,也算是有過同生死共患難的經歷,現在大難臨頭,倆小子居然就放任自己不管了,其實他們之間本沒有什么深厚的友情,人家的做法也無可厚非。
頭頂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道:“紀先生,你在罵誰?”
紀昌從聲音已經判斷出說話的人是張弛,心中又驚又喜,大聲道:“張弛,是你嗎?”原本以為自己再也無法獲得自由,聽到張弛的聲音心中頓時重燃希望。
張弛的那張笑嘻嘻的面孔從上面露了出來,紀昌激動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張弛道:“我來就是為了救你,可救你也不是沒有條件的,你必須告訴我如何從這里離開。”
紀昌苦笑道:“我都跟你說了八百萬次了,我真不知道如何離開,張弛,你先放我上去,越是在這種地方,咱們越是要團結,我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豈可再對我存有疑心。”
張弛暗罵這貨真是一頭老狐貍,說得好像道理都在他那一邊似的,不過他也聽秦綠竹說過,外面的確有傳送陣可以進入幽冥墟,但是沒有返回的傳送陣,張弛讓武士放下吊籃。
紀昌歡天喜地地爬了進去,雙手抓住吊籃的繩索晃了晃,表示自己坐穩了。
吊籃一點點上升,紀昌終于離開了枯井,看到張弛和一位女郎站在那里,紀昌此前并沒有和秦綠竹打過交道,所以也不認識她。紀昌從吊籃里出來,笑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身后傳來一個陰沉冷漠的聲音道:“跪下!”
紀昌心中一怔,稍微猶豫了一下,有人就狠狠在他膝彎踹了一腳,他雙膝一軟噗通一下重重跪在了地上。
夜櫻抽出烏沉沉的彎刀冷冷道:“見到飛鳳將軍如此無禮,我砍了你的狗頭!”黑色刀氣從抽出部分刀刃已經彌散開來。
紀昌嚇了一大跳,眼巴巴看著張弛,畢竟能夠求助得也只有他了。
秦綠竹擺了擺手道:“夜櫻,不得無禮。”
夜櫻還刀入鞘,退到一邊。
紀昌向張弛走了過去,伸出手主動求握手,熱情洋溢道:“張老弟……”
張大仙人把鼻子一捂,左手一揮,一臉嫌棄地表示讓老紀不要靠近自己,這一身味道實在是太臭了。
紀昌臉皮也夠厚,無論你怎么嫌棄我,只要能幫我脫身,我都不介意。
張弛向夜櫻道:“你帶他先去洗一洗。”
夜櫻惡狠狠望著張弛,不滿之情溢于言表,自己是將軍的奴仆又不是你的,你憑什么對我頤指氣使的?
秦綠竹道:“去吧!”
望著兩人遠去,張弛道:“這個夜櫻對我好像滿懷敵意。”
秦綠竹笑道:“她對任何外人都是這個樣子。”她讓張弛先回去休息,在領主府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又給了張弛一枚烏金將軍令,憑著這枚令牌張弛就可以自如出入領主府,在光明城可以暢通無阻,秦綠竹還有要務去辦,和張弛約定晚上一起出門帶他游覽一下夜晚的光明城。
秦綠竹走后,張弛才想起這地方根本就沒有白天黑夜的概念,等了一會兒,看到紀昌換了身衣服被夜櫻押著回來,紀昌顯得非常老實。
張弛向夜櫻道:“把他交給我,沒你事了。”
夜櫻雙目中迸射出兩道寒芒,明顯對張弛抱有敵意,她實在不明白為何飛鳳將軍要對這小子如此看重?
張弛看到她不走,把秦綠竹給他的將軍令掏出來朝夜櫻晃了晃,夜櫻趕緊躬下身去,右拳緊握在胸口捶了三下,張大仙人看到一陣顫顫巍巍,看著不咋大想不到彈性驚人。
見令如見人,夜櫻離去之后,張弛帶著紀昌去了自己暫住的小院,兩頭疾風之狼已經吃飽喝足,正泡在溫泉里享受,看到張弛回來,閃電水淋淋就從溫泉里面跳了出來,來到張弛身邊搖晃著身體,灑下一大片水珠,張弛和老紀都被淋了一身,張大仙人氣得照著閃電的屁股就是一腳。
這貨趕緊又躥入了溫泉池中。
紀昌左顧右盼沒有看到楚江河,低聲道:“楚江河呢?”
張弛把楚江河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紀昌跟著張弛到了房間里,看到桌上有糕點,也顧不上客氣,趕緊拿過來開吃,張弛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趕緊給他倒了杯水,以免這貨被噎死了。
紀昌填飽了肚子,擦了擦嘴道:“黃家商團實在是太無恥了,竟然將偷運違禁品的事情栽贓到我的身上。”
張弛道:“這里面沒多少號人,一個個自私自利爾虞我詐,你過去沒聽說?”
紀昌搖了搖頭道:“沒聽說!”他有些好奇道:“你跟飛鳳將軍是什么關系?感覺她對你很好啊。”
“詢問別人很不禮貌。”
紀昌這次能夠脫身全虧了張弛幫忙,看到張弛和飛鳳將軍的關系就明白在幽冥墟想活下去就必須要仰仗張弛的社會關系,態度明顯變得謙卑了許多:“她地位尊崇,應該有辦法將我們送出去。”
張弛一臉質詢地望著他,紀昌趕緊解釋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怎么出去。”
張大仙人嘆了口氣道:“早知道你不知道出去的道路,我就不該多管閑事。”
紀昌道:“我早就看出你為人仗義,古道熱腸,朋友落難,你絕不會不聞不問的。”
張弛呵呵笑道:“你我之間什么時候變成了朋友?”
“無論你怎么想,反正我已經將你當成了生死與共的朋友,張老弟,你對我的恩情我永銘于心,以后你要是遇到了麻煩,我也一定不惜代價救你。”
“老紀啊,你好像巴不得我出事似的。”
紀昌笑道:“沒有的事,從今天起我每天為你祈禱,保佑你平平安安。”
張大仙人暗嘆,環境果然可以改變一個人,如果不是要依靠自己的庇護,紀昌才不會表現出這樣的奴顏婢膝。
紀昌還有事情相求,他的靈能被封,無法調動,希望張弛能向飛鳳將軍求情,幫他解開。
這院子里有不少房屋,他讓紀昌挑選了一間,兩人各自回房休息。
一覺醒來,外面還是天光大亮,幽冥墟的花季根本沒有白晝的分別,張弛來到外面伸了個懶腰,兩條疾風之狼趴在溫泉邊懶洋洋打著盹兒,畢竟是靈獸,比普通的動物更懂得享受生活。經過紀昌房間的時候,聽到這貨在里面響亮的鼾聲,這兩天他遭受得折磨不少,現在總算可以暫時高枕無憂。
張弛沒有打擾紀昌休息,向外面走去,剛好遇到夜櫻進來,夜櫻對他依然沒什么好臉色,板著一張面孔道:“將軍找你。”
張弛笑道:“前方引路!”
夜櫻轉身前行,張大仙人背著雙手跟在她的身后,夜櫻的身材在女性中絕對算得上出類拔萃,秦綠竹已經擁有一米七三的身高,夜櫻比秦綠竹還要挺拔一些,目測夜櫻的身高要在一米七八左右,肩寬腰細腿長,步幅很大,走起路來虎虎生風充滿彈性。張大仙人已經領教過她射向自己的一箭,力量奇大,如果不是仰仗自己防御力逆天的臉皮,恐怕腦殼早已被她當糖葫蘆一樣串起來了。
夜櫻也因為擅自射向張弛的一箭被秦綠竹打了一記耳光,所以她對張弛并無任何好感。
張大仙人能夠感受到夜櫻的強悍戰力,此女武力值達到了六千,按照武道七境的劃分標準,已經達到了五品奔雷境的實力,只有在對方對自己產生敵意的時候,張弛才能夠看清對方的武力值,這能力已經消失了一段時間,來到幽冥墟之后居然恢復。
夜櫻有所感應,身后那貨正用一雙猥瑣的目光將自己從頭到腳來回掃視,于是放慢腳步,改為和張弛并行。張弛笑著伸出手去:“認識一下,我叫張弛!”
夜櫻冷眼看了看他,沒說話,更沒有和他握手的意思。
張弛道:“你不用害怕,你射我的那一箭我不介意。”
夜櫻內心一怔,她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這廝提起這一箭是什么意思?是要提醒自己他會報這一箭之仇嗎?
兩人來到西院前廳,樹下拴著三匹馬,他們到達的時候,換了一身綠色武士服的秦綠竹幾乎同時來到,張弛笑著招呼道:“大將軍,事情忙完了?”
秦綠竹笑了笑道:“休息得如何?”
“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秦綠竹道:“好,那就出去轉轉。”她上了其中一匹白色駿馬,張弛騎了另外一匹棗紅色的,秦綠竹坐在馬背上,向夜櫻道:“你不必去了,我帶他在城內轉轉。”
夜櫻右拳在左胸上捶了一下,顫顫巍巍。
張大仙人不禁替她操心,整天照著一邊打,會不會兩邊發育不平衡?
張弛跟著秦綠竹出了領主府,秦綠竹向他介紹,領主府位于光明城的核心位置,光明城的南北中軸線就是通天大道,東西為連云大道,整座城池被劃分為四大部分,光明城在冊的常住人口約有一百萬,流動人口約有五十萬,即便是在人間,這樣的城市規模也不小了。
張大仙人對這里的興趣不大,他最關心得還是自己什么時候能夠回去,看到秦綠竹興致盎然,情緒高漲,應該是有日子沒那么高興了,想想也不意外,畢竟她一個人在這里呆了整整八年。
秦綠竹帶著張弛沿著通天街游覽,發現張弛明顯漫不經心,輕聲道:“怎么?沒心情啊?”
張弛嘆了口氣道:“我被關在深井一個月,又來到了這里,外面的朋友一定很擔心我。”
“你是怕齊冰擔心你吧?”
張弛笑了笑道:“我是怕他們都以為我死了。”
秦綠竹點了點頭,秀眉微顰,若有所思。
張弛道:“綠竹姐,你真不知道怎么出去?”
秦綠竹道:“我當初跟你說過三年會回去不是沒有原因的,三年之后如果幽冥墟平安無事,會有人來將我接走。”
張弛卻知道她口中的三年只是以過去的時間來論,在幽冥墟就是九十年,秦綠竹已經在這里呆了整整的八年,也就是說還要過八十二年才會有人來接應,姑且不論其中可能存在的變數,就算一切順利,要熬過多少漫漫時光?三年!三年之中又會發生多少變化?
前方出現了一座九層樓閣,這是光明城標志性的建筑通天閣,兩人來到閣前廣場,翻身下馬,秦綠竹準備帶他登臨通天閣觀賞五彩靈光。
準備進入通天閣之時,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哭嚎之聲,卻是一個中年悍婦正當街毆打一個小姑娘,讓張弛萬萬沒有想到得是,那小姑娘竟然是小紅櫻,此前他和楚江河一起從奴隸販子手中救下小紅櫻,后來遭遇追擊,張弛讓他們先走,自己留下來斷后,也是從那時他們走散。
現在看到小紅櫻,并沒有見到楚江河,張弛頓時意識到事情不妙,看到那中年悍婦下手對小紅櫻又擰又打,張大仙人怒火填膺,一個箭步就沖了出去,照著那悍婦一腳就踹了過去,他這一腳用了全力,那悍婦也沒注意到會有人突下黑腳,被踹得尖叫一聲,向后飛起足有三米然后蛤蟆一樣摔倒在地上。
張大仙人這一腳可捅了馬蜂窩,馬上有兩名男子從一旁沖了上來,一人高喝道:“大膽狂徒,你不要性命了嗎?”
張弛一把將小紅櫻拉了過來,讓她躲在自己的身后,冷冷望著那兩名男子:“說對了,命在這里,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拿。”
那悍婦從地上爬了起來,她的防御力也夠強悍,居然能夠承受住張弛的重擊,歇斯底里般尖叫著:“給我殺了他!”
秦綠竹此時緩步走了過來,淡然笑道:“高大姐,你要殺了誰啊?”那悍婦乃是秋香樓的老鴇。
高大姐看到秦綠竹頓時泄了氣,滿臉堆笑道:“飛鳳將軍,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
“這里不是秋香樓,難道我來不得?”
“飛鳳將軍說笑了,別說是通天街,這整個光明城都是你們秦家的。”高大姐頭發散亂,大圓臉上露出職業的媚笑,目光轉向張弛,笑容倏然收斂道:“還請將軍為我做主,這小姑娘是我剛剛買下的奴隸,此人蠻不講理,上來就襲擊與我,還搶走了我的奴隸。”在光明城有一個規則,奴隸屬于私人財產,如果有人拐賣他人奴隸,視同搶劫他人財產,所以高大姐才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秦綠竹道:“你是從何處將她買來的?”
高大姐將下頜微微昂起,兩只眼珠轉了轉道:“古先生那里。”
秦綠竹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輕聲道:“這孩子花了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
高大姐愣了一下,能在光明城最大的風月場所立足自有她的過人之處,已經看出張弛和秦綠竹關系非同一般,飛鳳將軍要這小女孩自己不能不給,她格格笑道:“飛鳳將軍開了口,我真敢不從,這孩子原不值什么錢,就當我送給將軍的禮物了。”
秦綠竹掏出一枚金幣向高大姐拋去:“這是五千金,應該夠了吧。”
高大姐眉開眼笑道:“將軍真是大方!”她向身邊兩人使了個眼色,決定此事就此作罷,他們可惹不起飛鳳將軍,更惹不起飛鳳將軍身后的領主大人。
臨行之前高大姐朝張弛看了一眼道:“這位小哥兒高姓大名?”
秦綠竹道:“怎么?你還想找他的麻煩,他叫張弛,是我的朋友,你找他的麻煩就等于找我的麻煩。”
高大姐咯咯笑道:“豈敢,豈敢,將軍以后有空記得來秋香樓坐坐。”
張弛伸手摸了摸小紅櫻的腦袋,輕聲道:“小紅櫻,楚大哥呢?”
小紅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張弛心中一沉,雖然他和楚江河算不上真正的朋友,可同是天涯淪落人,一起流落到了幽冥墟,總不想他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