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姬三國  第二百一十章 悠悠蒼天,何薄于民

類別:  | 原生幻想 | 城姬三國 | 紳士東   作者:紳士東  書名:城姬三國  更新時間:2019-11-25
 
在曹丕等人抵達金陵后不久,朱治也已經帶著賈詡歸來,至于樵夫……已經很沒有存在感的回去砍柴,并沒有專門見白圖。

第一次見到這位三國時期有名的“毒士”時,白圖并沒有表現的太熱切——以免刺激到賈詡敏感的心靈。

認真聽了朱治的回報后,白圖給予了嘉獎,讓朱治先回去休息,單獨與賈詡相處時,白圖先請他自我介紹一番。

賈詡明白,這不僅是“介紹”,也是自我申辯的機會……

不過……明知道如此,賈詡在講述時,依舊不見什么情緒波動的樣子,看起來就是一位平時沒什么精神的老人家。

如果不是朱治見過他騎馬時干練的樣子,之前可能真的會以為他水土不服。

也沒有什么刻意的煽情,賈詡平鋪直敘的說出了自己的情況。

賈詡出身涼州武威郡,而這里的情況……一向很復雜。

先秦及兩漢時,中原文明雖然屢屢控制河套地區,但是農墾程度總是不高,導致這里與中原文明也是若即若離,反而大部分時間,都是游牧民族縱橫,直到隋唐時,農墾程度才切實有本質提升,這種情況才開始轉變。

哪怕是在黃巾之亂前,中原等地還算安穩的時候,羌人、匈奴人、鮮卑人……也不時在這里亂上一亂。

三者中,與大漢關系最近的,要數羌人,理論上河套地區的大部分羌人,也算是漢王朝的百姓,不過也僅限于“理論”。

論血緣關系,河套的羌人,并不是北方游牧民族,而更接近于川蜀以西的高原諸羌,而這里也屬于融入華夏文明比較晚的地區——唐代連安西都護府都建好了,但也依舊沒奈何吐蕃。

河套的羌人,理論上也是漢王朝的子民,只是……比江東山越性子更野,更不用說河套還有內遷的匈奴人,北方還有虎視眈眈的鮮卑人。

相比之下,羌人雖然多有叛亂,但成氣候的叛亂,多半都是“抱大腿”,雖然漢人將他們都稱為“羌”,但實則沒什么民族性,哪怕高原上諸羌,在吐蕃建立之前也不算一個整體,大抵是打誰有好處就打誰。

百年前內遷匈奴又分了一次南北,北匈奴叛漢,羌人附從……后為竇憲攻滅。

其后數十年,羌人平了叛、叛了平,倒是鑄就了東漢殺神段潁的威名。

三十年前鮮卑寇邊,羌人附從,后為張奐所平,董卓就是當時張奐的軍司馬,其后以“少好俠,嘗游羌中”的董卓,在主掌涼州時,多收羌人為幾用,西涼鐵騎中就有大量羌人輔兵,和并州的丁原一個在河套以西、一個在河套以東,保境安民用的不同的路數。

此時的羌人與其說是民族,不如說是無數生活在這里的游牧民族的合稱。

在他們的邏輯里,一些部落認為漢人強大,跟著漢人一起鎮壓、攻打其他羌人,也十分正常,反而他們相互之間,不會有什么同理心……

就像是十年前,甚至有一支羌人叛亂后,推舉了漢官韓遂為名義上的首領,現在以羌人為基本盤的韓遂,在涼州還算是一路比較強的諸侯。

中原是在黃巾之亂后,才變得戰亂紛飛,而涼州是一直就沒有太消停過……

賈詡正是在這種環境中成長,而且好像天煞孤星一樣,“克”死了父母、兄弟……也包括曾經的妻兒,甚至少年時曾被羌胡抓走,做過幾年的奴隸。

痛苦、癲狂、麻木……

特殊的成長經歷,并沒有令賈詡成為大殺星、也沒有激起他的匪性,而是造就了他以“求生”為核心的行動準則——即使世道如此,我,賈詡,也想要活下去!

不愿意做生死不由己的普通人,但也不愿意做危險的大人物,努力游離在小吏的程度。

直到……在王允的恐嚇政策下,賈詡爆發了一波。

講述這些時,賈詡也同樣是平鋪直敘,似乎是“不屑于”用經歷來感動白圖。

而白圖聽完之后,第一感想是……慶幸!

還好從來沒有羌胡,想過要利用賈詡的智慧,哪怕被抓走做奴隸的時候,也只是利用他的體力。

也還好那次賈詡及時獲得了逃走的機會,否則……如果真到了賈詡不出頭則死的境地時,為了擺脫被累死的命運,賈詡十有八九會先羌胡首領自薦,來主動展現價值。

以“求生欲”作為決定底線的賈詡,配上行事百無禁忌的羌胡,涼州怕是要走上截然不同的歷史線!

從這方面來看,賈詡的上限也很高——只要沒有生命危險,則不會有任何出于求利的失德舉動。

其實公平的來看,這比九成九的人,都更加高尚,也與大多數“君子”相反,正如孟子在《告子上》中所說,能夠承受威逼、“鄉為身死而不受”的人,但卻會被“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而利誘,賈詡……與之相反。

在不威脅生命時,賈詡可以做簞食瓢飲的顏回,但是一旦危及生命,無論是做盜跖、還是做盜跖的爪牙,都不會猶豫。

賈詡說到為李傕、郭汜獻策之后,便停了下來,并沒有多解釋什么。

甚至沒有提起,自己也給劉協出過主意的事情——如果白圖不知道的話,他倒是不介意好好說說,但既然白圖已經知道,他也不愿意再提。

之所以如此淡然,并不是賈詡的“求生欲”變低了,而是恰恰相反……賈詡是為了試探一下白圖的反應!

既然白圖是“邀請”他來金陵,那么再怎么也不會剛一到就殺了他,即便他現在表現得再放肆一些,短時間內也是安全的。

因此賈詡要趁安全期,試探下白圖對他的態度,這時用感性的話語,來討好對方,對賈詡沒有意義。

如果白圖表現出厭惡,則賈詡要考慮一下,之后的脫身之法,如果是虛與委蛇、營業式的表示諒解,實則是想要利用他,則賈詡要考慮自己出多少力最安全。

哪怕以后家人被接到金陵,也不會影響他想要脫身而走,甚至……白圖如果因為他的家人在此,就放松警惕的話,賈詡還會感到慶幸。

當然,只要并不威脅生命,他對自己續弦的妻子,以及幾個孩子、孫兒,也都是愛護有加,并且投入了真實情感的,只是……在賈詡看來,情感什么的,只有能活著才配擁有。

賈詡現在看似精力不濟的耷拉著眼皮,實際上卻十分集中切緊張的觀察著白圖。

只見……白圖眼前一紅。

并不是憤怒的紅了眼,而是充滿了同情與傷感的紅……

“悠悠蒼天,何薄于卿。”白圖說著,上前握住賈詡的手。

賈詡:……

賈詡一時也分辨不出,白圖這反應,究竟是真、是偽。

以己度人的話,賈詡覺得白圖現在應該作偽,無論他是梟雄還是圣賢,都沒道理體諒自己這亂漢之人。

然而真的要作偽的話,也應該是向“汝本無罪”亦或是“許汝將功折罪”的方向來偽裝才對。

然而白圖一開口,就是替賈詡抱怨蒼天,為何如此薄待……

“天行有常,無偏亦無愛,非獨薄于我……當初與我一同被抓到那個小部落中的漢人,趁著內亂出逃者不過十之一二,涼州死于戰亂的百姓,也遠不止是我的家人。”賈詡肅穆的說道,同時想把手抽出來。

一方面是為了進一步試探白圖的態度,另一方面……白圖的話,其實正中賈詡心中最柔軟的一塊,令他有些情緒失控,并不像表現的這么淡然。

如果深思熟慮的話,賈詡十有八九不會這么將自己逼到死胡同里——這不是明著告訴白圖,老天沒有那么不公平,王允要盡誅涼州人,但涼州也只出了他一個賈文和!非要將屎盆子扣死不可?

“悠悠蒼天,何薄于民。”白圖改了一個字,不過握著賈詡的手,卻沒有松開。

賈詡再怎么老當益壯,又哪里有年輕人的手勁兒?

“白公……只會抱怨蒼天嗎?”

賈詡說完,自己就先后悔,雖然是安全期,但也……不應該試探的這么過!

自己今天狀態似乎有些糟……上次這么情緒化是什么時候?

亂兵中拋棄妻兒獨自逃走后,在斷崖邊痛哭,但最后卻絲毫也興不起跳下去的念頭的時候嗎?

“愿為日月換新天!”白圖堅定的說道。

“白公果真圣賢之人,詡愿效犬馬之勞,以折己過。”賈詡“感動”的說道。

雖然浮現出了感動的神色,不復之前的散漫,但實際上……這是賈詡的“求生欲”再次占到上風,將剛剛流露出來的感性情緒抹殺——求生欲告訴賈詡,現在應該舔一波,而不是繼續試探。

白圖聞言,卻露出猶豫之色,沉吟一番后說道:“文和不過是給暴虐之人,出了個好主意而已……關中之劫,罪在董賊余孽、罪在朝中袞袞諸公。若是文和只愿做一介平民,我金陵之地,也容得下一老翁。”

“不,詡拜見主公。”賈詡仿佛真的被調動起了熱血,主動稱呼主公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好!蒼天負卿,我必厚之……也愿今后,天下生民,皆被厚待!”白圖說著,另一只手在賈詡手背上拍了拍才松開。

賈詡也是剛到金陵,沐浴更衣后便來見白圖,故而白圖也先讓他回去休息,府邸已經備好。

離開車騎將軍府中堂時,賈詡松了口氣,眼神稍微左右飄了飄,暗道:我倒是想做個普通老翁,但是……萬一沖出百八十個刀斧手怎么辦?

不過嘴角流露出的一縷笑意,卻是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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