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南渾身放松，但念力已經開始流轉，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咦？”
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蘇友福再次認真打量了他一番，笑了笑，若有所指的說：“原來你也不是凡人，那就沒什么好遮掩的了。”
他向后靠去，只是坐姿變化，整個人的氣質便陡然改變，竟透出一絲威嚴之意。
“你是修士？”
他淡然看著費南。
“算不上。”
費南沒說不是。
“無所謂。”
蘇友福問：“你應該知道，這世間生靈萬千吧？”
“你不是人？”
“沒錯。”
蘇友福點了點頭。
費南看著地圖上蘇友福的光標，卻陷入了疑惑之中。
如果蘇友福不是人，那就一定是超凡生物了。但他的光標卻和常人無異，這又是為什么？難道他也和費南一樣，可以切換到不同的狀態？
“你是超凡種？”
費南疑惑問：“但為什么看起來不像？”
“如果你非要用這種標準來衡量我的話，沒錯，我曾經的確是超凡種，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蘇友福輕輕點了點頭：“我曾經是神族，也就是人類口中的妖。”
“你是妖獸？”費南十分驚訝。
他還記得，當初在鴨脷洲碰到鬼眾道的時候，地圖上并沒有顯示出它們的光標。
“妖是妖，獸是獸，這點要搞清楚。”
“有什么區別嗎？”
“就像是超凡種和凡種的區別。”
蘇友福平靜說：“我的本體是一條烏梢蛇，你應該見過。”
回憶起歡歡夢境中的那條巨蛇，費南點了點頭。
“我的體內有巴蛇的血脈，從孵化出來后，便神性超常。五十六次蛻皮后，我就可以吞食月華，兩百七十一次蛻皮后，我就學會了變化。”
費南在心中算了下，如果按一年蛻皮三次來算，蘇友福學會變化的時候，都已經九十歲了。
“你今年多大了？”費南好奇的問。
“這不重要。”
蘇友福搖了搖頭說：“當我學會變化之后，我開始在世間游歷，我記得那是將近四百年前了。”
四百年？費南瞪大了眼睛。
如果加上他學會變化的時間，眼前的這家伙豈不是已經快五百歲了？
雖然費南已經知曉了妖獸的存在，但當一個將近五百歲的老妖怪真的坐在他面前時，他依然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我厭惡山中無歲月，偏愛人間多繁華，一年，我路過江南，見一女子折蓮，頓生傾慕，與其共結連理，同享一十七載年月。”
“那一十七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她叫翠蓮，是我一生中第一個愛上的女人。”
蘇友福閉上雙眼，微微用力，神色間有些苦澀，再睜開來，已經又恢復了正常：“只不過，她只是一介凡人，長期與我相伴左右，受我無意間散發的神性侵擾，終究還是傷了她的壽元，一命嗚呼。”
“她是個好女人，一心對我，直到臨死前還在自責沒有為我生下一兒半女。”
“生殖隔離。”
費南鬼使神差的補充了句。
蘇友福沉默了，嘴角抽了抽，才繼續說：“我族和人族不同，人類死去后，親人會將尸體埋葬，供奉牌位，聊表思念。但我族在有族部死去后，會由親屬將尸體吞下，這會讓我們覺得親屬并沒有離去，它們的生命依然在我們的身體中，和我們的祖先一樣，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所以，在翠蓮下葬前的一夜，我用迷法弄昏了靈堂中的守靈人，現出原形，將翠蓮吞了下去。”
“只不過，我當時沒有注意到，翠蓮一個遠房親戚的小孩躲在靈堂外，目睹了一切。”
嘆了口氣，蘇友福的神色有些復雜：“這么多年過去，我萬萬沒想到，悲劇居然會再次重演，只不過，這次傷害到的是我的女兒……”
聽著他的話，費南腦中已經翻起了驚天駭浪。
他終于知道歡歡為什么會那么懼怕她的父親了，怪不得歡歡的夢魘會是一條可以變成她父親的巨蛇，原來那不是潛意識的投射，而是真實的記憶形象！
歡歡遺忘的是親眼目睹母親被父親吞食的記憶！
費南實在不敢想象，一個小女孩，居然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變成了一條蛇，將母親吞進了肚子里，會受到多么劇烈的驚嚇和刺激。
歡歡當時沒有直接被嚇瘋，已經是心理素質極強了！
費南震驚得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蘇友福沉默著，半晌才長嘆了一口氣說：“現在你明白了吧？歡歡是不可能再和我生活在一起了，即便在我幫她封印了記憶的情況下，她依然會產出我的夢魘，如果真的讓她再看到我，她一定會嚇瘋的。”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永遠不再出現在她的世界中。”
腦中亂成了一鍋粥，費南捂著額頭說：“其實在非洲的一些部落中，當地的人類在親人去世后，也是這樣做的，只是……”
蘇友福點了點頭：“大道殊途，終歸一處，世間萬千生靈并沒有什么不同，這些道理你我當然可以理解，但歡歡只是個孩子，被吃掉是所有生靈共通的最大恐懼，這會是她一輩子的陰影。”
費南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了。
“她母親也是妖獸嗎？”費南想到了什么，趕忙問。
“不，她是個普通的人類女人。”
“你好端端的為什么老是和人類女人過不去呢？”費南忍不住吐槽。
“等等？”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的問：“歡歡真的是你的女兒？生殖隔離呢？她是怎么懷孕生下歡歡的？”
“那就說來話長了。”
蘇友福眼神仿佛穿過了歷史迷霧，看向從前。
“那個看到我吞食了翠蓮的小孩子嚇昏了過去，失了魂，回去后請了道士上門做法，喚回了魂。”
“從他的口中，翠蓮的遠方親戚得知了我的身份，告知了翠蓮的娘家人，帶著道士將我趕出了家。”
“那時起我便立志，我要變成真正的人類，不惜代價。”
“我想方設法，走遍名山大川，尋仙訪友，想要尋找方法，讓我能真正變成一個人，那一晃便是將近一百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