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崩塌,大海燃燒,星空墜落,城市傾斜,費南行走在一片混亂的世界中。
大地在他腳邊噴吐著烈焰和濃煙,刺耳的噪音時刻不停的敲打著他的鼓膜,讓他頭痛欲裂。
他赤著腳,步伐沉重,滾燙的地面將他的腳底燙得滿是燎泡。
他有心想要躲避,但放眼望去,卻沒有一處可以容身之處。
他想要發泄憤怒,用廝殺來排解煩躁,但周遭卻沒有任何生靈可以供他屠戮。
他怒吼著,狂奔著,沖進燃燒著火樹的山峰,又帶著渾身的烈火和巖漿從另一端沖出。
數條燒紅的鐵鏈揮舞著飛至,將他緊緊捆住。
他掙扎著,燙裂的皮肉冒出裊裊青煙,但有一根細細的鐵線將他的口鼻縫住,讓他無法叫喊。
憋悶和憤怒讓他幾欲發狂,他的鮮血將鐵鏈澆熄成了原本的黑色,但鐵鏈已經嵌入了他的皮肉,和他的身體融為了一體。
鐵鏈在向火山中收攏,那里是沸騰的巖漿,散發著噬人的高溫。
他拼命撐起身軀,不讓自己陷落,但身體卻在一點點沉淪。
“阿南?”
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出現,但他卻絲毫沒有察覺。
他油潤的后背上忽然騰起了一團水霧,透著一股難得的冰涼。
他抬頭看去,墜落著漫天火雨的低沉云團分開了一道裂隙,灑下一縷金光耀眼。
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額頭中央,嗤地化為了水霧。
一絲清涼讓他恢復了些許清明,緊跟著,一點接著一點的雨水落下,片刻間便化為了一方傾盆大雨,將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通透。
灼熱散去,鐵鏈也像是軟泥般化為了黑水,被雨水沖刷一凈,他頓覺渾身舒爽。
雨水密集,但卻只澆灌了他周身一步之內的區域,遠處依然烈火熊熊。
他仰頭看向那光明處大喊:“讓我離開這里!”
光芒閃爍,片刻后,那里有一個朦朧女聲傳來:“你只能靠自己。”
說罷,那女聲消失,烏云裂隙也隨之緩緩收攏。
他看向四周再度蔓延而至的烈火,俯身將腳下被雨水冷卻的巖石掀起,用它刨著堅硬的地面。
一米,兩米……他在腳下挖出一個巨大的深坑。
不知挖了多久,一股突然噴涌而出的水柱從坑底迸發,將他推上了天際。
他俯身看著燃燒的大地,那股水柱正化為數股細流,向遠處蔓延,所到之處,草木豐茂。
他繼續向上飛行,穿過了云層。
那是一片一望無際,鑲嵌著金邊的云海,那一刻,他像是一只最無拘無束的鳥兒,享受著自由的風。
但是,沒享受一秒的舒暢,他便開始像一塊石頭般向下落去。
眼看著大地越來越近,費南猛然驚醒,坐起了身。
左右看了看,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涼席上,貌似是在何敏家里。
清晰的夢境潮水般退卻,細節開始模糊,被遺忘,費南想要記住夢中的情形,但卻只能記個大概的印象。
到最后,他只記得自己做了個噩夢,夢中有個女人的聲音。
他忘了女人說了些什么,但只記得那個聲音異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
一個奇怪的夢,他沒在意,昨晚的記憶逐漸復蘇,他想起自己是差點又失控了。
扭頭看了看一旁吮著大拇指熟睡的小白,費南揉了下臉,坐到了沙發上。
窗外天蒙蒙亮,太陽還沒升起。
不知疲倦的專長讓他的睡眠時間大幅減少,托殺意失控的福,他還多睡了一個多小時。
調出地圖,他看了看何敏的光標,發現顏色正常。
看來,昨晚失控后,他并沒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來。
臥室里傳來了動靜,何敏的光標開始移動。
咔噠!
她打開了房門,剛出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費南,不由嚇了一跳。
“早啊!”
費南打了個招呼。
“呃……早。”
何敏點了點頭,有些窘迫。
“昨晚謝謝你啊!”費南微笑道了聲謝。
“不客氣,你也救了我一命的。”
何敏頓了下,問:“你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老毛病了,沒關系的。”
費南看向臥室,問:“歡歡昨晚和你一起睡呀?”
“是啊,她很乖的。”何敏笑了。
“真是麻煩你了。”
費南站起身來說:“你抱她出來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現在就走啊?”
何敏訝然。
隨即,她發現了自己話中的歧義,趕忙解釋說:“小白和歡歡還沒睡醒,太早叫醒他們不好,讓他們再睡一會兒吧!”
見費南眼神古怪,她趕忙擺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怕他們早起趕路太辛苦,都是小孩子……”
“有東西吃嗎?”
費南打斷了她。
“嗯?”
何敏愣了下,旋即指了下廚房:“冰箱里有雞蛋和火腿,不過都是生的。”
“那就打攪了。”
費南微微欠身,坐回了沙發上。
何敏思索了下,才明白他這是要蹭飯的意思,不由笑著搖搖頭說:“那我先去洗漱。”
費南不置可否,靠在了沙發背上。
聽著洗手間水響,費南將雙手背在腦后,輕輕用指尖叩著腦袋,回憶著剛才何敏從臥室出來時迷糊的樣子,嘴角露出了一絲自己都沒發現的笑意。
洗漱完畢,何敏從洗手間出來,拿著一支新牙刷說:“我剛好買了新牙刷,送你了,你用完可以帶走。”
“多謝。”
費南起身接過了牙刷。
何敏打著哈欠,進了廚房,打開了天然氣,準備生火燒飯。
拉開冰箱,她算了算人口,拿出了八枚雞蛋。
忽然,她探出眼看了看費南高大的身軀,思索了下,索性將一整打雞蛋都拿了出來。
“爸爸……”
費南正洗漱著,忽然聽到了歡歡的聲音,卻見她正揉著眼睛赤腳站在他身旁。
“你醒了?”他含糊問了句。
“我要噓噓。”歡歡揉著眼睛哼唧。
“嗯?”
費南愣了下,隨即趕忙讓開位置,有些狼狽的跑出了洗手間。
費南來到廚房,沖在灶臺前忙活的何敏比劃,示意讓她幫忙去照看歡歡。
“你在說什么啊?”
何敏看著他含著牙刷,口吐白沫,一臉的古怪。
好半天她才弄懂費南的意思,無奈的解開了圍裙,放在了費南的手上,囑咐說:“那你煎蛋,別煎糊了啊!”
費南比了個K的手勢,松了口氣。
歡歡畢竟是個小女孩,在青山的時候有護士幫忙照看,倒還沒什么,離開了青山,他一個大男人,照看起來的確有些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