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先生,又見面了。”
許文強摘下帽子,平靜的看著他。
馮敬堯神色復雜,面色陰晴不定。
他怎么也沒想到,買下他這棟莊園的竟然是許文強。
抬頭打量著燈火通明的莊園,許文強的心情也有些難以言喻。
他曾經幻想過,有朝一日,他也能住上這樣豪華的莊園。
但他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
牙行的背后也有南幫的勢力,在馮敬堯找到牙行的當天,許文強就知道了。
對于馮敬堯的果斷,他還是很欽佩的。
如果是許文強自己碰到這樣的情況,他自認為沒辦法做到像馮敬堯這樣果斷的斷尾逃生。
一拼來的家業,就這么賤賣了,也真舍得。
不過馮敬堯的動作也的確稱得上是快了,如果不是許文強從得知消息后,就一直密切關注著他的動向,說不定還真會叫他給跑了。
“我服了。”
馮敬堯頹然的垂下了頭,無奈的嘆了口氣:“我承認,我玩不過你們,我只求你們能放我一馬,我會離開尚海,永遠不回來。”
“你本來不就是打算離開尚海,永遠不回來嗎?”
許文強笑著說了句,隨即背著手,打量著頭頂晶瑩的吊燈,隨口說:“你放心,我這次來,只是為了買房子,其他的事我不管。”
馮敬堯聞言,頓時松了口氣。
牙人適時上前,將合約遞了過來:“馮老板,這是合約,您過目。”
馮敬堯接過,飛快的瀏覽了一遍,卻發現合約中的內容和他之前與牙人約定的完全一樣。
這小子居然沒有再壓價?
他看到許文強后,就已經做好了至少打對折的準備,但許文強卻并沒有落井下石,這讓他意外之余,竟然還有些感動。
“我沒問題。”
馮敬堯直接在合約上簽了名字,遞給了許文強。
接了過來,許文強看也不看,直接在簽名處唰唰簽了名字,就將合約遞還給了牙人。
合約簽訂,馮敬堯便將房契等手續取出,交付給了許文強。
接過房契看了眼,許文強問:“馮老板今晚就離開?”
馮敬堯嚴肅說:“放心,明天之前,我會離開尚海,。”
“好。”
許文強點點頭,正要轉身離開,卻聽馮敬堯開口叫住了他。
“許董事。”
他神色復雜的問:“我想問一下,程程在你們那邊嗎?”
“程程?”
許文強愣了下,隨即搖頭:“我沒有見過她。”
他并沒有直接否認,因為他不知道馮程程是不是在費南那邊。
聽到他的話,馮敬堯嘆了口氣,沖他說:“如果你有機會見到她,麻煩轉告她,無論她認不認我這個父親,我都只有她這一個女兒。”
許文強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知道了。”
說罷,他戴起帽子,轉身離開。
看著他遠去的身影,馮敬堯面色逐漸陰沉。
想不到啊!想不到。
有朝一日,他馮敬堯居然會落到這般田地,賣房賣地,還得感激曾經的小弟沒有落井下石,這簡直就是恥辱。
但即便再恥辱,他也得憋著,因為這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造成的。
他忍不住幻想,如果當初他始終堅定不移的支持費南,那么他會不會就是今天的許文強?
唉……還是不想了,這世上沒有后悔藥,越想越心痛。
阿祥上前來稟報:“老爺,太太們已經收拾好了,咱們現在出發嗎?”
回身看著熟悉的房間,馮敬堯嘆息著點了點頭:“咱們東西多,先上船再說吧!”
莊園外,許文強坐進副駕駛,車子向著十六鋪碼頭的方向駛去。
車內,他沖坐在后座的兩個年輕男子說:“手腳干凈點,做完之后,有船接你們離開尚海。”
兩個年輕人穿著粗布衣衫,膚色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做體力勞動的漢子,顯得十分悍勇。
點了點頭,車子停在碼頭外的路口處,他們便推門下了車,往碼頭處走去。
車子開到了遠處的銀行樓外停下,許文強坐在車里,默默等候。
碼頭上徹夜忙碌,時間過得飛快,很快,天色漸明。
有幾輛馬車跟著兩輛汽車來到了碼頭外,馮敬堯和兩個哭哭啼啼的姨太太從前方汽車后座下了車。
看到后方馬車上行李眾多,碼頭外等活的力夫們便紛紛涌了上來,幫著將行李卸了下來。
阿祥在車邊看著,防止他們中有人渾水摸魚,偷拿行李。
很快力夫們就將行李搬上了船,按照管家指的位置放好,然后回到了管家的身前討工錢。
阿祥清點好行李,便伸手往懷中摸去,但懷內卻空空如也,已經不見了錢囊。
左右上下摸了一遍,他還是沒找到錢囊,不由得狠狠在自己臉上抽了一巴掌。
懊惱的來到了船頭處透風的馮敬堯身前,他自責的將錢囊丟失的事向馮敬堯稟報了一遍。
本就心情不佳的馮敬堯頓時將他臭罵了一頓。
罵完人出了氣,馮敬堯將懷表取了下來,扔給了阿祥。
他身上是不帶現錢的,像這種零錢都是阿祥在管。
那塊懷表是西洋貨,做工精致,外殼是純金打造的,價值不菲,用來付工錢確實太多了點。
沒辦法,阿祥只能滿船找人打問,看看能不能先用懷表抵押換些錢出來付工錢。
但那邊的力夫們等得不耐煩了,嚷嚷聲越來越大。
忽然,有人喊了句:“貴人有錢,隨便賞些給兄弟們吃酒也好,如此晾著兄弟們,要耽誤不少活啊!”
說著,一眾力夫們就涌了上來,圍著馮敬堯討要工錢。
“我馮敬堯是什么人?會差你們那三五塊的工錢?”
馮敬堯拼命分辯,卻怎么也說不過這么多人的七嘴八舌。
忽然,他感覺心口一疼,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離了,身子一軟,就坐了下去。
力夫們仍忿忿不平的嚷嚷著,忽然,有人眼尖的發現了馮敬堯胸口的血跡,不由驚呼出聲,人群呼啦啦散開,露出了中央捂著胸口喘息的馮敬堯,眼看是不活了。
阿祥借了錢回來,正看到這一幕,慘叫一聲,趕忙沖了上來。
人群中,有兩個力夫打扮的年輕人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快步離開了。
其余力夫見狀,也趕忙跑了,連工錢也不要了。
碼頭外,許文強看到那兩個閃身進了茅房,迅速換了一身衣衫出來的兩個力夫,滿意的點了點頭,沖司機吩咐:“走吧!”
遠方的匯中飯店內,費南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碼頭上混亂的場面,輕輕拍了拍緊閉雙眼的歡歡腦袋,柔聲說:“歡歡,咱們去找小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