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書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他立刻對賈珂喝道:“賈珂你要干什么?莫非是想要刺王殺架?”
賈珂理也不理趙書,只是對皇帝說道:“臣今日在朝中勢單力孤,除了一個老孟明,竟然沒有一個人為臣說話。但是臣的這份忠心天日可鑒,太上皇也可見。臣這一身即許于太上皇,除了太上皇,就沒有任何人能讓臣束手待斃。”
賈珂現在已經是豁出去了,反正他知道皇帝對自己的殺心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就是現在得罪死了皇帝也不過是讓皇上再恨幾分,可是卻能得到太上皇的重用,在一會兒太上皇行動之后,自己也能夠趁機撈取些好處。只有與皇帝徹底的決裂,太上皇才能放心大膽的用自己。
而皇帝現在已經是束手無策,因為他能動用的也只有殿前的武士了,如果要調動禁軍沒有太上皇的手令,他是一兵一卒也調不動的。
于是皇帝只能忍氣吞聲的看著賈珂,腦子里一轉便有了下臺的辦法。
皇帝好像很氣憤似的,開口了,“趙愛卿,你讓他說,朕倒要看看他能說出什么一番道理。”
皇帝說完對下邊的武士揮揮手,這些人便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弓著身退出了大殿。
趙書也趕緊借機退回班內,這時候他才領教了賈珂的厲害,看來能當上軍機領班大臣,還是有些能耐的,并不是只靠拍太上皇馬屁就能夠得到的。真要是強硬起來,就連皇帝也拿他沒有辦法,看來這個猛將也只有太上皇能夠降服。
賈珂見到趙書已經退下,于是繼續跪在那里對皇帝啟奏道:“啟稟萬歲,在萬歲登基的時候,太上皇就有明言,所有關于軍隊的事情,都由太上皇親自處置,陛下無權調動一兵一卒。今日陛下要整頓九邊,調整各將軍的職位,恐怕有違太上皇的旨意。懇請皇上收回成命,啟奏太上皇之后再做決定。”
賈珂這一番話讓滿朝的文武都驚醒了,太上皇在皇帝登基時就明言,皇帝不能調動一兵一卒,現在皇帝怎么辦?明顯已經觸犯了太上皇的禁忌。這要讓太上皇知道了,還了得。
皇帝為了今天這件事,幾乎調動了他在朝中所有的力量,哪里能讓賈珂這么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放棄了這個機會。
皇帝正要出言訓斥賈珂的時候,有一個少年,從最前邊的班中站出,來到大殿中央。跪倒在地抱拳對皇帝說:“臣水溶,有本。”
皇帝看到水溶跪在大殿中央,以為他要支持賈珂,畢竟上一代北靜王就同賈家勢世交,并且對賈珂關愛有加,而他們北靜王一系更是太上皇的心腹,一直為太上皇執掌禁軍,只不過是現在,北靜王年幼沒有軍旅生涯,所以太上皇才沒有把禁衛軍交給他。因此有心不讓他說話,但北靜王的身份非同小可。自己絕不能當場奪了他的面子。
于是皇帝無奈的對水溶說:“愛卿,有什么話就說吧。”
北靜王水溶跪在當地對皇帝說道:“臣不同意賈珂的看法,當年太上皇只是不讓陛下調動一兵一卒,并沒有說不讓陛下替換將領,整治軍隊。”
北靜王這一番話說完,皇帝的眼睛不由得亮了,心中想道:就是這個道理,自己以前怎么沒有想到?只要自己不調動軍隊只是替換將領,遲早也能把軍權慢慢的收回。這和今天的做法不是異曲同工嗎?
皇帝想到這,贊賞著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北靜王,心里想著,怪不得北靜王能夠一代一代地將王爵延續到現在,在其他的三位異姓王已經除爵的情況下,他仍然是王爵之身。果然是有些門道,看來以后自己對他要多加重用,這樣也好分裂四王八公這股太上皇的勢力。
賈珂也沒有想到北靜王水溶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完全站在他的對立面,而且竟然從太上皇的旨意中找出漏洞,為皇帝操守軍權找出理由。這個北靜王還是真聰明,可惜這個聰明沒有用到大地方,不知道審時度勢明哲保身,難道他們真的以為太上皇是吃素的?
太上皇現在雖然在內宮之中,很少過問朝政。但是滿天下都是太上皇的耳目,今天他的話要是傳到太上皇的耳朵中,恐怕沒幾天就要給他顏色看了。
而北靜王的主意表面上看來很好,其實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難道太上皇真的老糊涂了?眼看著皇帝動手清理自己的手下,恐怕皇帝還沒有動手,太上皇就忍不住了,到時候就不是訓斥皇帝的問題了,恐怕就是要廢立了。北靜王這哪里是給皇帝出主意,分明是想要皇帝的命呀。
皇帝聽完北靜王的話興奮莫名,神采飛揚地對賈珂說道:“北靜王剛才的話你聽清楚了嗎?要不要朕讓他再給你說一遍?”
賈珂鐵青著臉,好像是被北靜王的理由堵的說不出話來,但是還勉強的要從中要扳回一局的樣子。
賈珂像是滿臉陰云,再次抱拳拱手,繼續對皇帝啟奏:“臣知道北靜王說的有理,但是這個理是歪理邪說。天下人都知道太上皇的意思,北靜王只不過是在太上皇的旨意中尋章摘句,雞蛋里挑骨頭罷了。現在太上皇正在后宮容養,如有什么不明,大家啟奏太上皇,太上皇一道旨意便能說明,咱們何必在這里爭執。”
皇帝哪里能讓賈珂到后宮上太上皇啟奏,要啟奏也不是這個時候,要等到朝廷中的大臣,都已經達成共識,到時再到寧壽宮像太上皇啟奏也不遲。
于是皇帝不管賈珂,直接對下邊的眾大臣說:“賈珂之言,完全是胡攪蠻纏。大家不必理會,下面繼續說雷英啟奏的事。”
說完這句話又對北靜王說:“愛卿小小年紀就忠于王事,真是難能可貴,以后朕必有重賞。”
北靜王水溶早就等著皇上這句話了,他之所以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支持皇帝,是因為他在家中審時度勢了很長時間,最后才決定站在皇上這一邊,因為他覺得皇上的勝算要大于太上皇,畢竟太上皇現在已經老了,也不知道哪一天就要駕崩。而皇帝正值青春年少。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虎毒不食子,太上皇年紀大了心腸自然就軟了,終究還是斗不過心狠手辣的皇帝的。
現在像皇上效忠那是雪中送炭,如果是坐山觀虎斗,雖然不會有什么危險,但是最后也不會有什么收益。因此他才在今天下定決心向皇上靠攏。
賈珂跪在大殿中央沒有人理會,而皇帝也想整治整治他,因此并沒有讓他起來,賈珂也只能做出一副悲憤的表情,好像朝廷上只有他一個忠臣,其他人都是奸臣一樣。
就在這時,剛才的那個老翰林孟明猛地再次站了出來,這次他再次給皇帝跪下,大聲的對皇帝說:“啟稟萬歲,賈大人說的是肺腑之言,是為皇上您的好呀,北靜王才是本朝最大的奸臣。他這是要讓皇上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請皇帝立斬北靜王,然后去后宮向太上皇請罪。”
其實這個老孟明也是為皇帝著想,在老孟明看來,皇帝和這些大臣們已經被蠅頭小利完全迷住了眼睛。他們只想著多撈些權利,卻從來沒想到太上皇會反擊。只要是太上皇一動,他們這些人的幻想就全部都破滅了,而其中影響最大的恐怕就是皇帝了。因此這才出來勸誡,想讓皇帝明白現在的局勢,不要再和太上皇對著干,不然沒有好結果。
皇帝這時候已經被這個老頭氣得沒辦法說話了,他的手抓著寶座的把手,已經開始微微的顫抖了,可見他心中的憤怒。
這時候左都御史田冶看出了皇帝的憤怒,他曾經也是翰林院學士,多得這位老先生的照顧,自然不能看著他在朝堂上被皇帝處以極刑。于是他不再沉默了,他走前幾步,跪倒在大殿上,向皇上啟奏:“啟稟萬歲,孟明年紀已大,完全已經糊涂了,請陛下準許他乞骸骨。”
皇帝早就看這個老頭不順眼了,這時候有人能出來給他下臺階,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孟明年老體弱,神治不清,看他年老準其乞骸骨。來人送他下去休息吧。”
賈珂一看這個老頭要遭殃,這老頭和他雖然沒有什么交往,但是今天在大殿上幾次三番的幫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不管。
賈珂在大殿上也不管別人大聲喝道:“有明旨,三品以上官員的任免都必須經過太上皇,現在太上皇還在后宮,你們怎么能夠隨便的就罷免翰林院掌院學士。”
但是這時候已經沒有人理他了,從外面進來幾個大漢將軍,拖起孟明這老頭就往外走。
而孟明這老頭嘴也不閑著,“太上皇呀,你快看看吧。這些人要把你的江山折騰成什么樣子,整個大殿都是只知道阿諛奉承的小人。”
眾大臣看著這個老人,就這么被新皇下令拖了出去,而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由得都動了惻隱之心。大部分人都別過頭去,不忍心相看。這些人中很多以前都是在翰林院待過,都曾經受過老孟林的厚待,這時候見到他的慘樣,都不由得暗暗的垂淚。
而一些老謀深算的大臣現在都開始搖擺起來,他們以前都覺得皇帝也是個明君,現在看來比起太上皇的權謀,現在的皇帝只知道一位強來,并不懂得平衡朝中的勢力,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
這太上皇還在后宮呢,這皇帝竟然就忍不住了,難道他就沒想到他的皇位是誰給的?他就不想想,難道能給他皇位就不能把他廢了嗎?
北靜王看這個情景,心里也有些慌,今天的事情要傳出去,他不但要和四王八公所有的勛貴們決裂,恐怕天下的百姓,以及翰林院的各種學士,也會以罵他為樂,恐怕從今以后他的名聲就完全毀了。
而許多在翰林院待過的大臣,恐怕以后也不敢和他交往了,不然就會被天下的翰林說是忘恩負義,現在他才感到朝堂爭斗的險惡,根本不是他在家想的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