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莊總?如果你也覺得成本高的話,那我就回去再改一改。”見莊建業半天沒說話,宋亞男有點兒沉不住氣。
只是不管是什么話,從她的嘴里說出來總是讓人覺得很不是味道。
好在莊建業知道宋亞男是個只在乎科研的人,若非如此早年在西航的時候就不會坐冷板凳了,所以也沒在意,而是從辦公桌上重新拿起那塊蜂窩結構組件的樣品,用手又掂了掂,這才說道:“似乎我們在金屬材料方面不是很強。”
“我的莊總啊,咱們在金屬材料方面何止是不強,根本就沒有類似的研究好不好,別看咱們廠的化學銑切能做一兩個金屬材料加工,但那都是從永宏廠那邊弄來的基礎資料,真正屬于咱們自己的根本沒有。”
說著宋亞男又指了指莊建業手中的那塊蜂窩結構部件繼續說道:“別看兩個壁板用的是鋁鋰合金,但相關技術卻是航天部門給咱們的,以至于過來做技術交流的航天部門工程師都不可思議,覺得咱們一個能把碳纖維復合材料弄得純屬無比的單位,竟然連基本的鋁基合金都搞不明白,著實讓人笑話好一陣,然后就給了我們八個字的評語。”
“那八個字?”莊建業好奇的問。
“強者恒強,弱者羸弱。”
聽罷,莊建業怔了一下,旋即呵呵的笑了起來,那位航天部門工程師的評價還的確說到了點子上,騰飛航空制造總公司還真是強者恒強,弱者羸弱。
在小型燃氣渦輪動力裝置、碳纖維復合材料、遠程長航時無人機、航空航天專用生產設備,真的是極為強大。
但在諸如飛行液壓系統、增壓艙裝置、空氣循環系統等涉及有人飛機上的分類細節上,騰飛總公司底子薄的弊端便顯現出來。
在材料方面的研究同樣如此,從最開始的二十三分廠開始,這么多年下來,騰飛航空制造總公司幾乎把材料上的所以資源全都堆在碳纖維復合材料上,其他的材料品類幾乎別說涉及,根本是連碰都沒碰一下。
這在造成了騰飛航空制造總公司在航空材料方面嚴重的偏科。
除了碳纖維復合材料外,幾乎在沒有能拿得出手的好東西,這也是為什么宋亞男說強者恒強,弱者羸弱的原因。
分明就是委婉的告訴他這個一把手,鋁制蜂窩騰飛航空技術研發中心能做,但是很難,想要一兩個月就見成效絕無可能,再等個一、兩年還差不多。
能讓宋亞男這么委婉告誡,除了莊建業真的沒有第二個了,哪怕是她家里的老公,那也是直來直去,從沒拐彎抹角的時候。
之所以如此,無他,唯有感激二字而已。
無論是從西航大學的冷板凳弄過來,還是超指標生二胎幫著她背責任,可以毫不夸張的說,要是沒有莊建業,就沒有她今天的宋亞男。
正因為如此,宋亞男在騰飛航空技術研發中心是真的當成家一樣,不但干得很安心,踏實,也十分的努力。
至于對莊建業更是尊敬無比,哪怕大部分的時候說話還是硬邦邦的,甚至還有無形的補刀效果,可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宋亞男還是能放低身段,做些旁敲側擊的提醒。
莊建業是何等聰明的人,哪里聽不出宋亞男如此蹩腳話語里的意思。
更何況他本身在航空方面的造詣也不差,哪里不清楚鋁制蜂窩夾層雖然用的是鋁,但卻是極為輕薄的鋁板經過復雜的熱處理、板金加工和預制加工才能成行的復雜部件。
雖然成本上比基于復合材料的芳綸紙為蜂窩結構低了不少,但問題是金屬的導電性、電化腐蝕問題、局部失穩大、對毒霧的過濾幾乎為零等等缺陷,又使得鋁蜂窩較之芳綸紙蜂窩差得不是一丁半點。
更重要的是騰飛航空制造總公司沒有加工生產的鋁蜂窩的技術,國內到是有這樣的廠家,問題是各類協調、協商、配合都不是一時半刻能搞定的,就算一切順利拿到成品的騰飛航空制造總公司還要摸索此類蜂窩組件的加工工藝。
不說別的,蜂窩夾層與兩側壁板的金屬膠接就是個大難題,又得消耗不少時間。
所以不用宋亞男提醒,莊建業就有了選擇。
更何況,相較于鋁蜂窩,芳綸紙蜂窩才是蜂窩組件的主流方向,由于此類技術在世界范圍都屬于前沿,應用的還不是非常廣泛,等再過個十幾年,一系類高品質的碳纖維復合材料成熟,尤其是隱身復合材料的出現。
基于芳綸紙蜂窩的隱身復合材料將成為隱身戰機上的重要組件。
就那F—35來說,上面襟翼、副翼、平尾前緣、垂尾前緣、方向舵全部使用這類復合材料蜂窩結構。
所以無論是出于現實還是布局未來,芳綸紙蜂窩這個基本架構不能放棄,至于因此推高改進型運5的成本,莊建業覺得成本固然重要,但關鍵技術的培養也不容忽視。
既然不能在研制中調和,那就努力擴大市場,只要改進型運5的產量上去了,在高昂的成本也會被攤薄。
于是莊建業把手里的蜂窩組件放下,然后用手指敲了敲,這才點點頭:“咱們的時間不寬裕,還是按宋大姐你的意思來。”
聽了莊建業這話,宋亞男松了口氣,旋即擔憂的問:“那林工哪里……”
“林工那邊我去說,你這邊就安心的準備組織生產就行,哦,對了組件的加工工藝都成熟了吧?”
“放心吧,從第一代開始,研究中心就沒斷過這方面的研究,只要總公司這邊一聲令下,我們研究中心就能立馬造出需要的部件。”宋亞男話語鏗鏘有力,自信的就跟女王君臨天下一般。
莊建業趕緊點頭:“那就好。”
之后兩人又聊了一陣后續生產上的問題,宋亞男這才離去,莊建業送到門口,轉身回來就給林光華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的林光華一聽莊建業說得情況,自然是覺得不劃算,不過在聽完莊建業的理由后,也不得不承認如今騰飛航空制造總公司強者恒強,弱者羸弱的現實,再加上又是莊建業親自打來的電話,林光華盡管心里覺得成本可以再往下壓一壓,但還是點頭接受了。
數月后,隨著新年鐘聲的敲響,時間的齒輪便正式轉到1987年,就在闔家團圓的日子里,北風呼嘯的關中腹地糧食市飛行試驗中心卻引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騰飛廠最新研制下線的改進型運5運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