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以北,邙山之側,有縣河清,依山帶水的,雖然治所、名字幾度更交易,但此處就是傳統的洛陽八關之一,孟津。
到如今,仍舊拱衛西京的要地,也黃河上的一大渡口,勾連河陽、河陰的重要通道。當朝廷西遷至洛陽后,其地位也就進一步抬升,軍事布防也更加重視。
根據樞密院的部署,在河清縣額外駐扎了兩千禁軍,侍衛司下屬,其中更有五百龍捷軍騎兵,駐扎在南岸的白坡鎮。
而趙國公劉昉服役的地方,也正是此地,去洛陽三十來里,近在咫尺,卻處在一種半封閉的管理狀態之中。自從劉皇帝再度加緊對軍隊的整訓工作后,禁軍中原本有所懈惰的風氣被一掃而空,仿佛回到了過去。
根據大漢軍制,禁軍隊長軍職七品,不比當初,在禁軍中,十九歲的隊長,已屬鳳毛麟角了。因此,當劉昉空降而來之時,還是引起了一些波瀾,雖然只局限于本營本隊,微不足道。
讓劉昉待在京外,也未嘗沒有減少一些對他的關注的原因。而隨著見識的增長,能力的鍛煉,處置一個小隊中的問題,對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難題。
一是天生的氣場壓制,二是從小鍛煉的文武技能,三則是他也是剿過賊、見過血的,不是那種純靠家世的“空降兵”。
因此,入軍任職不足半年,劉昉已然把他那一隊人馬,收拾得服服帖帖,指揮訓練,更是如臂驅使。收到關于劉昉在軍中的表現后,劉皇帝也不由評價說,這小子確實是個塊帶兵的料,完全不像個生手。
草長鶯飛二月天,劉昉帶著他那一小隊人馬,自邙山中奔出,完成巡察訓練任務,回到白坡鎮外的軍營。
白坡鎮,也是這些年興起的大漢新市鎮,依山傍水,又當官道,正對渡口,因而十分繁榮,鎮內外人口足有七百余戶,幾乎占河清縣五分之一的人口了。
鎮甸有城有池,由三合土夯筑而成,部分地方還是磚石結構,論堅固程度,不輸于北岸的縣城,若論環境,則更顯優良了。事實上,河清縣,已然請奏洛陽,希望能把之所遷到南邊了,只是抑制沒有得到批準。
正值午炊時分,鎮內炊煙裊裊,充滿了生活的氣息,哪怕隔得甚遠,也能感受到鎮內的熙攘熱鬧,而空氣中隱隱彌漫著的飯菜香氣,則更加勾人食欲。
“怎么,都餓了?”大概是此次野外拉練得太狠了,所有人都饑腸轆轆的,見著跟在身邊的騎士,劉昉問道。
其中一名不住地朝著鎮內張望的什長,嘿嘿一笑,應道:“腹內確感饑餓,屬下肚子都叫喚幾次,隊長,您是否表示表示啊?”
劉昉能得這一隊兵心,也在于平日表現的豪邁大氣,此前就曾自掏腰包,給全隊官兵打了打牙祭。
“我那點軍餉,可是不夠!”相處久了,對下屬的脾性也多有了解,知道發話之人是在開玩笑,于是劉昉連連搖頭:“我不像你們,大多成家了!我還得攢錢,娶個小娘子了!”
“以隊長如此儀表,青年俊杰,哪里像我們這些匹夫,還愁媳婦?”什長當即道,說著,還朝劉昉擠了擠眼睛:“若是憋得慌,我知道個地方,等休假時,要不要屬下安排安排啊,包你滿意......”
這話一落,周邊的官兵頓時起哄了。在軍中,平日里除了日常的訓練、巡察任務以及必要的娛樂活動外,最容易引起共鳴的,也無外乎酒色二字。
并且,大伙也都知道了,劉昉還是個雛兒。對這方面,劉昉實則是個理論大師,在宮中的時候,什么都了解過,只是一直沒有付諸于實踐罷了。
對本隊之中的一些過來人,當然是能辨真假的。因此,不時還能拿此事來開開玩笑,也就是劉昉大度。
不過,瞪了那什長一眼,斥道:“我看你是還欠操練,既然這么有精力,無處發泄,就給你個機會,回營之后就去幫忙喂洗戰馬吧!”
聞言,什長趕忙道:“隊長可能公報私仇啊!”
“這是軍令,你敢違令?”劉昉眉毛一挑,眼神突然變得犀利無比。
“屬下領命!”什長下意識地哆嗦了下,然后立刻挺直腰桿,馬上應命。
“腹中不是都餓了嗎?”見其識相,劉昉語氣一緩,面上恢復常態。
在一干人期待的目光中,劉昉縱馬當先,率先而出:“回營就食!現在正處奉令之際,心馳神搖,還敢擅自離崗,違命入鎮躲懶惰嗎?軍杖法鞭,抽打在身上不疼嗎?”
軍營與白坡鎮,就隔著不到三里地,很快就還營,營寨布置,一如漢軍常法,森嚴有序。由于是騎兵,空間還很大,足以容將士縱馬馳騁。
各項設施,也十分完善,武庫、校場、糧料場、馬廄、營房,都齊全到位。人員配置方面,除了正編的龍捷兵士,還配有文書、宣慰郎、馬夫、軍醫、獸醫、伙夫以及臨時自周邊雇傭的仆婦。
這就是一座軍事基地了,也是大漢軍隊最基本、最簡單的一種配置了。在全國各地,都有統一規定,只是根據規模大小,而有所增減罷了。當然,禁軍的待遇,自然是其中的最好,邊軍的條件則要艱苦些,一般的地方軍隊要求則低些。
劉昉在營中,算是個風云人物,知名度很高。年輕氣盛,武藝高強,騎射俱佳,還精通兵法,這樣的人,到哪里都是主角。
“劉老四!”
回營交令,歸營房,洗了把臉,同麾官兵,一起享用營餐食。軍營中的食物,也是越發豐富了,雖然不至于天天有肉吃,但對他們這些剛剛結束訓練的人,還是飯菜管飽的。
吃到一半,便有人找來。是營中副將,三十多歲的樣子,眼睛很小,總是瞇著,給人一種笑面虎的感覺。
劉昉在軍中的名字叫劉四,因為年紀輕,最開始被叫劉小四,劉昉對此不滿,更不愿意被小瞧,后來“劉老四”的外號就叫開了。
外出,見到副將,行了個軍禮,問何事。副將上下打量了劉昉好幾眼,笑容更加和藹,道:“我就說嘛,像你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叫劉四?”
聽其言,劉昉眉頭微皺,盯著他,直接道:“何出此言?發生了何事?”
副將道:“有人找,點名要見你!”
“何人?”劉昉再問。
副將搖了搖頭:“陰柔得很,怕是宮中的內侍,周營將正在應付,讓我來喚你!”
劉昉面露恍然,隨意地擦了擦嘴,當即要走。副將則拉著了他,帶著些期待,問:“我知道你來歷不凡,沒曾想竟然與宮中都有關系,能否告知一二啊?”
聞問,劉昉輕笑著,灑脫道:“我確實叫劉四,只不過,在家時,家人喚我四郎罷了!不過啊,劉老四我聽著也習慣......”
說完,劉昉當先而去。見狀,營將趕忙跟著,望著他的身影,若有所思,想得入神之后,臉色忽然劇變。
緊接著,就是懊惱,用力了跺了跺腳。此前,就從沒敢往那方面猜測,早知道是這樣,就該更多親近逢迎了,也不知今后還有沒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