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路軍呢?”劉皇帝的注意力從最關心的東路軍轉移開,看著石守信問道,面上已然收斂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緒,十分平靜。
中西路漢軍,也就在開戰初期取得了一些斬獲,但都是些小收獲,無關痛癢,更無足輕重。之后到目前為止,也沒有更大的突破了。
因此,石守信的回答也帶著一絲謹慎,說道:“遼國的應對布置,就如我們戰前預料一般,集中力量,于遼東進行抵御,有死守遼東之態。
耶律斜軫回到遼陽后,于遼東京緊急調派兵力,儲備糧械,這一個多月來,遼國內部也在積極備戰,遼帝于全國范圍內征召軍隊,有隨時支援遼東之意。
于中西路,則采取保守收縮策略,其軍隊、部民、百姓皆向其國土深處退避,不與接戰,不與爭鋒。
因而,時至如今,劉廷翰、楊業二軍,仍舊未有新的戰果上報!”
聽完這番描述,劉皇帝臉色不變,只是神情仿佛緊促了些,道:“也就是說,自上個月那些小打小鬧之后,兩路軍隊都再無進展?”
無法看出劉皇帝情緒如何,但石守信也不敢有所隱瞞,老實地回應一個字:“是!”
“遼國的備戰進展到什么狀況了?”劉皇帝問。
石守信立刻回道:“根據軍情司、武德司密報,遼國于遼東集結兵力在十萬上下,于大漠聚兵二十余萬眾,分布于漠西、漠南以及上京地區,其中上京精英齊聚!”
“三十余萬人馬,以遼國如今的情況,武裝集結起來,只怕也盡力了吧!”劉皇帝說道。
石守信:“遼國雖號稱控弦百萬,全民皆兵,然以臣等估計,憑遼國的國力,維持這三十萬兵馬,已然艱難,若長期保持攻防形勢,鏖戰日久,即便不能速戰速決,遷徙下去,勝勢仍舊在我,甚至可將遼國拖到崩潰......當然,這也是最保守的估計!”
在劉皇帝的影響下,大漢的文武大臣、公卿將帥,也都變得善談國力大勢了。聽其言,劉皇帝悠悠道:“對遼國而言,是不是太過憋屈了?大漢也投入了如此多的軍民財力,即便拖垮了遼國,大漢的國力損耗只怕也不少吧!”
話是這般說,劉皇帝語氣變得輕松了少許,那微微翹起的嘴角就是明證。顯然,打仗劉皇帝還是喜歡這種以勢壓人,穩步進展,碾壓取勝。并且,也習慣這種打法,哪怕這樣損費巨大,代價巨大。
“不過,王師整練完畢,已然猛撲遼東,然遼國尚未有向遼東增援的跡象!”石守信又道。
“這其中有什么緣故?”劉皇帝問。
石守信:“臣等猜測,不外乎兩個原因,一者需兼顧大漠,防備我中、西路大軍;二者,遼東大戰未起,他們想要先看看交戰情況,并于后方做更充足的準備,厲兵秣馬,隨機而動......”
“這樣看來,我們給契丹人的壓迫還不夠啊,照此態勢,他們仍有余力與想法啊!”劉皇帝冷冷道:“莫非覺得,遼東那十萬軍能夠抵御得住我東路軍?”
聞言,在旁思索了許久的向訓主動說道:“陛下,倘若如此,遼軍在遼東,只能完全采取守勢了,我攻彼守,那我軍也將徹底占據上風!”
“或者,遼軍欲以遼東守軍為誘餌,消耗疲憊我軍,我軍畢竟是異域遠征,時日一久,兵疲力竭,士氣回落,他們再以精兵援應,突然殺出......”石守信補充了一句。
聽他這么說,劉皇帝腰桿都不由挺了起來,神情變得異常嚴肅,他的腦子里頓時閃現過許多類似的戰例。
“石卿此言有理!”劉皇帝反應道,不過很快冷靜下來,輕笑道:“不過,也得遼東敵軍能夠抵抗得住!”
“還需我軍沒有防備!”向訓忍不住看了石守信一眼,這個樞密使還真有幾分才干,對劉皇帝道:“陛下,或可給行營發文,提醒一二!”
“制書一封!”劉皇帝看向石守信,直接吩咐道。
“是!”這種分內之事,石守信實則早就安排下去了。
“依你適才之言,這山陽、榆林兩路軍,對遼國造成的影響不佳了?”想了想,劉皇帝又問石守信。
影響自然是有的,畢竟逼得遼國手忙腳亂,倉皇北遁,但這并沒有起到實際作用,大漢朝廷所期待的牽制效果也不明顯。
面露躊躇,石守信琢磨了下,稟道:“陛下,遼國在塞北果斷收縮,一味避戰,因而收效甚微。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朝廷給兩路將帥的制令,僅為佯攻牽制,將士們在作戰上,就難免有所顧慮......”
老眉頓時蹙了起來,顯然,石守信在暗示劉皇帝,此前的軍令,對前線將士作戰有所束縛了。思量了一會兒,定定地看著石守信,石守信則一臉坦然。
劉皇帝呢也是果斷之人,當即指示道:“那就改變戰法,主動出擊,給他們充分的自主權!目的還是牽制,只要能起到作用,臨機決斷,聽憑將帥!”
“是!”石守信應道。
頓了下,石守信又稟道:“陛下,楊業與劉廷翰二位將軍,也上表請求主動出擊。山陽那邊,遼國以西南招討使韓匡美為主帥,負責軍事,有兵兩萬余眾,活動于陰山北麓,劉廷翰有意北出擊之。”
“韓匡美,又是韓氏家族,遼主還真是信任這些漢族大臣,還真是信任啊,竟付以兵權,予以重任啊!”劉皇帝哂笑道。
“這等數典忘祖之輩,入遼已久,身為漢人,心屬契丹,早不顧宗廟何屬了!”向訓冷聲道。
石守信道:“韓匡美乃是韓知古之子,據說有文武之英,當年就是此人協助蕭思溫守備檀州,雖為衛公所破,但頗為賣力!”
“那就打,打疼這些漢奸!”劉皇帝眉毛一挑,吩咐道。
石守信頷首,繼續道:“楊業也上奏,他正在增調馬匹糧械,做好遠征準備。他欲率領榆林騎兵,深入大漠,直擊遼西北諸部族,以戰養戰,那里是遼國統治薄弱的地區,若將其破亂,亦可斷遼一羽翼,并且隔絕東西,配合河西軍隊出擊作戰!”
“楊重貴還是當年的楊無敵啊,膽魄十足,過了這么多年,仍未改變!”劉皇帝發出一陣爽朗的笑容,他對楊業的信任與喜愛過了這么多年同樣也沒變過。
“對二將所請,詔允!”笑聲一止,劉皇帝回復道。
“臣稍后即可擬制答復!”石守信表示道。
“不過,一旦如此,就完全脫離邊關了,后勤堪憂,風險劇增,勝負難料了!”向訓提醒道:“且遼國在大漠的實力,仍舊雄厚,僅以這五萬軍......”
感受到向訓表露出的憂慮,劉皇帝卻看開了一般,很有魄力的樣子,擺手道:“為何給他們全部配騎兵,不就是為了出塞作戰嗎?早晚有這么一遭,就讓他們去嘗試一番!”
“河西那邊有什么情況?”劉皇帝問起不怎么受關注的河西軍。
由于距離過于遙遠,具體情況則更不受把控了,石守信簡單地應道:“王彥生與郭進二人,兵分兩路,各領一師出擊,一路由王彥升率領北出居延澤,跋涉大漠遠征,一路由郭進率領,打西域!”
對此,劉皇帝也不好做什么具體的指示了,王、郭二將也準備多年了,對出兵自由計較。相比之下,他更關心另外一件事:“劉昉呢?”
“趙國公隨王彥升北上!”
“劉旻呢?”
“也在楊業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