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當時,大漢帝國自上而下,陷入新一輪的忙碌之中。各地百姓們,開始頂著烈日酷暑,進行夏收與夏種,同時籌集糧錢,上交皇糧,繳納稅賦。
由于北伐大戰的緣故,大漢農事遭受極大的負面影響,尤其是中原以及北方,更是影響深重,越靠北的州縣,拋耕的土地數量就越多,有些地方,甚至不如往年一半。
因此,在新一輪的收獲之中,朝廷表現出了高度重視,政事堂幾度明令天下,制令各地官府,加強夏糧夏稅收取的管理與監察。
不只是因為關心農事,更因為,這也代表著,朝廷將有一筆客觀的新進項,用以彌補仍在持續的財政虧空。
這段時間,朝廷的諸多舉措,基本都圍繞著“錢”與“稅”在進行,而所涉之務,也沒有多少人敢怠慢。尤其是宰相趙普,在這近半年中,攻擊性極強,在他的授意下,兩京之中,有十幾家富商以及戰爭期間發國難財的商人被翻舊賬,秋后清算。
雖然目的有些不純,但在查抄收繳一大部分錢財入國庫的同時,也對朝廷出臺的商法新議的推行起到了巨大作用。畢竟,是為割肉取利,哪怕在劉皇帝的示諭下,吃相沒有那么難看,沒有表現得過于赤裸裸,但還是促進效果明顯,上下震懾,誰敢冒頭,便針對誰。
大漢畢竟是官本位的帝國,權錢勾結,但在權力面前,商人還是沒有太多的反抗能力,而所謂盤根錯節的關系網絡,在強權面前,就更經不起考驗了。
也就是趙普的用心不在于打擊商賈,又有圣諭在前,趙普也懂得適可而止,否則商賈們人人自危,大漢的商業發展縱然不倒退也得停滯不前。
當然,此番打擊,也是具備針對性,違法犯紀是必然,最重要的,是看后臺硬不硬,背景深不深,比如那些背靠公卿貴族的巨富豪商,就有區別對待,只要在有所收斂,再支持一下朝廷的政策,便能立得穩,繼續保有富貴。
與商場上的風波相比,官場之上,就更不平靜。吏部發起了一場“反腐肅貪”的運動,這背后主導的,當然還是趙普了。
只不過,肅貪終究還是表象,打著反腐清政的名義,針對的卻是那些在朝廷推行財政新策中起阻礙作用的官員。
執行不力的,貶斥;反對阻礙的,罷免;而在其中上下其手,敗壞新政的,則以最嚴厲的態度進行偵辦問罪,對于趙普而言,這樣的官員,反而最可惡。
于是,在開寶九年上半年,朝廷內外的官員職吏都感受到了壓力,趙普也成了劉皇帝手中的一把鞭子,一把由荊棘制成的權鞭,用以鞭策官吏臣工。
當趙匡義還在經營洛陽,養望聚勢時,趙普已然真正宰執朝堂、鞭策天下了。經過這幾年的時間,又有北伐期間坐鎮調度的考驗,趙普這個宰相,已然在朝堂站穩了腳跟,并且通過新政,影響已開始向地方蔓延。
而經過這數月下來,地方道州官僚們,也多對這個宰相有了一個基本的認識:這個宰相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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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普搞得風生水起、熱火朝天,伴隨著的,自然也免不了非議與攻訐。就這段時間,劉皇帝收到關于趙普的彈劾、攻訐,就不下二十道。
對于這些彈劾,劉皇帝自然留中不發,甚至讓喦脫專門找了小箱子,用以存放,鎖起來。消息難免走漏入趙普的耳中,趙普也做出一副惶恐的姿態,前往垂拱殿請罪,劉皇帝自然也清楚其心思。趙普何人,豈能因為這等事而緊張,他要的,只是皇帝一個態度,一個安慰罷了,劉皇帝也大方地滿足他,表示詳細他,讓他再接再礪,大膽為政。
不過,這仍舊沒有止住攻訐與非議,直諫少了,但密奏一點不見少。而對于這些上奏的人,劉皇帝就默默留心著了,那些清流諫官也就罷了,不論他們是求名還是求實,影響都不大。
關鍵在于,其中不乏大臣與勛貴,對這些人,劉皇帝就不得不細思其用心了。有的人或許是真出于對趙普權勢的忌憚與憂慮,但有的人呢,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要攻擊趙普,攻擊當朝宰相,還是大漢權力最盛的一位實權宰相。
政治上,雖然風波不斷,但圍繞著財政新政,運轉正常,總體環境是穩定的。經濟上,也在不斷復蘇,不管是商法、鹽事以及貨幣的改革,都開始進入試行階段,審視調整,陣痛或許有,但刺激效果明顯。
軍事上,也徹底穩定下來,樞密院針對禁軍及邊軍上的調整已然結束,對外兵事,除了契丹事宜之外,都斂鋒藏劍。
同西域黑汗國的和議,隨著黑汗使者的來京,也徹底有一個結果。雙方達成共識,以當下兩國實際占領土地為準,達成事實與名義上雙重的和平,裁減駐守兵馬,放還俘虜,各守其城,各治其地。
領土乃是根本問題,而這個問題得到解決,其他問題都容易解決。和議既定,于黑汗國而言,代表著他們持續十余年的東進有了一個相對確定的結果,東擴近千里,以龜茲、焉耆為主的廣大地區,正式為其所吞并。
但是,付出了血的代價,數萬黑汗軍民歿于其間,血幾乎流干,并且因為常年的戰火,使這片廣袤的大地幾成廢墟。占領是一回事,重建又是另一回事。
同時,雙方議定,開設邊市,加強民間經濟往來,放寬商業貿易限制,同時,各自為對方商隊提供保護。這種有利于雙方發展的事情,都沒有拒絕的道理。
這也意味著,斷絕了長達十余年的絲綢之路,將重新開通,東西經濟文化交流也將取得復蘇,那些飽受外國異族親睞地的絲綢、瓷器、茶葉等商品,將源源不斷地向西輸送,為大漢官民創造財富。
除此之外,黑汗使者突發奇想,想與大漢結為婚姻之國,并為其君主求娶公主。對此,朝廷自然是委婉地拒絕了,且不提劉皇帝舍不舍得將自家女兒遠嫁,為西域雜類所玷污,就是黑汗國也不配,在這方面,劉皇帝的態度極其傲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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