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漢新一屆狀元桂冠名歸呂蒙正,也意味著開寶九年恩科的落幕,而緊隨其后,中秋之前,大漢開國以來第一任武狀元,也要誕生了。
文舉動靜很大,八方學子會京師,熱熱鬧鬧,轟轟烈烈,聲勢很足,再加上朝廷的重視,在考試資源上有所傾斜,引人津津樂道。
朝廷貢舉從乾祐元年開始,就在不斷地完善各項制度,到如今已是十分完善,因此不論此番恩科籌備有多匆忙,有多特殊,都能保證進程的順利。
武舉則不然,由于缺乏參考,很多事項都是從無到有進行籌備的,連考制流程、考生選拔辦法都是在一種緊鑼密鼓的節奏中研討確認。
比起文舉,開考時間更早,結束得晚,前后持續整整十日,文試在其中所占比重,僅有三成,除了兵法、策論、戰例研究,更有騎射、格斗、體能等個人素質考核,以及實際的訓練、指揮檢驗。
經過這樣一番高規格、高要求、高強度的比試之后,方才決出此番武舉進士的名單。參考者,總計有三百九十六人,卻只錄取二十人,基本做到二十取一。
而考生的來源,也有不小的限制,基本從軍功貴族子弟、內外諸軍的基層軍官以及有軍功殊榮的官兵中挑選,這也是軍事人才選拔的局限性,遠不如文舉那般來源廣泛。武舉考試的門檻,也明顯要更大,這也源于軍隊的特殊性以及大漢軍隊現狀因素。
至于擺個擂臺,讓精勇壯士去比武論藝,或許僅存在于演義之中,那樣選出來的也只是些勇夫,而在軍隊之中,個人勇武固然重要,但想要往上爬,可就不容易了。
朝廷要選的,還是懂兵略,有培養潛力的將校之材,勇力,那是在參軍入伍期間就需要考核的,若是放到朝廷武舉中,則實在上不得臺面。
在如今的大漢,當兵能吃糧,足軍餉,有出路,但上限比起科舉一途還要狹窄,軍隊上層的資源,也大部分都被貴族們所占據。
同文舉不一樣的是,武舉狀元并非由劉皇帝考核后欽點,而是讓武舉考官們商討公推,劉皇帝最后起一個拍板的作用。而此番負責考核的考官團體,則是由樞密院、兵部以及禁軍三衙的高官將臣們組成,潘美、石守信、王彥超都在其中,陣容不可謂不豪華。
隨著秋意愈濃,氣候轉涼,垂拱殿的裝飾也隨著天氣的變化進行改變,地上鋪上了一層輕薄的羊毛毯,輕紗簾幕也換了,門窗上也糊上了一層紙張,以免涼風侵襲。
舒適暖和的環境中,劉皇帝以一個瑟縮的姿態側臥在御榻上,小周妃伺候在旁,姿態優雅地沏制茶水,隨著她的動作,殿內的空氣都被濃郁的茶香所覆蓋。
比起劉皇帝逐漸顯露的老態,小周妃正值青春年華,花季一般的年齡,有如蓓蕾初放,不過再是嬌艷活力,也被劉皇帝這老東西拱成了少婦。
小周妃的樣貌,自然是美麗的,精致的面容間,透著一種純凈,不可方物,一顰一笑,嫵媚傳神,十分動人。
這樣一朵嬌花,被自己摘取了,收為禁臠,肆意享受,劉皇帝這心里,既有自矜自得,但有時,也有種慚愧心理,當然,只是一絲絲罷了。劉皇帝是何樣的人,老牛吃嫩草也并不值一提,所謂的慚愧,也只是內心虛偽的表現罷了。
“官家,您嘗嘗此茶!”小周將煮好的茶遞給劉皇帝,清亮的眼眸注視著劉皇帝,如水的目光中隱含著期待。
劉皇帝回之一笑,接過輕輕抿了一口,道:“此茶不錯!當然,小周你烹茶的手藝,似乎又有精進了!”
聞言,小周頓時展顏一笑,聲音中都透著欣喜與愉悅:“官家夸獎了!官家喜歡便好!”
茶自然是好茶,乃是產自福建的北苑貢茶,這還是沿襲自南唐宮廷的御茶,乃是大漢國內最頂級的貢茶了。
南唐滅閩,以禁苑北苑使管理建州貢茶,劉皇帝平江南,則理所應當地將之全然消化,過去南唐君臣們享受的一些方物貢品,劉皇帝同樣也在享用,這是屬于勝利者的成果。
甚至于,眼前眉目如畫、花容月貌的后妃美人,都屬于劉皇帝的戰利品。
哪怕時至如今,劉皇帝也沒有太高的品茶功夫,他品茶也基本只停留在嘗那個味道上,并且知道飲茶有益,至于其他,劉皇帝實在缺少一些情致與雅趣。
因此,他對小周妃所言,也僅僅是為了夸獎一番,對于自己疼愛的嬪妃,威嚴之外,劉皇帝還是能夠表現出一些溫柔與耐心。
“子雍,你也嘗嘗宜妃制的茶!”劉皇帝對喦脫事宜了一下,沖坐在殿中的張雍道。
對此,張雍趕忙起身謝恩,哪怕常伴君側,這樣的榮寵,對于張雍而言,也屬難得。如今的張雍,還不到四十歲,但已然有士林領袖之姿,在士人中威望不低,這便是待在皇帝身邊的好處。
“你今日來見朕,不只是給朕烹一壺茶水吧,有何事,盡可直言!”劉皇帝笑吟吟看著小周妃,目光除了疼愛,更有慈愛。
聞言,小周嫩臉微紅,白皙的面頰上透著些光澤,微低頭,含羞帶怯地應道:“瞞不過官家的眼睛!姐姐近來身體不好,臥病在榻,官家許久沒去看過她了”
聽其言,劉皇帝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了,眉頭也略微皺起,說道:“有這回事?太醫可曾看過,有病便治!”
劉皇帝話里,似乎隱隱透著一絲無情,小周頭又埋低幾分,輕聲道:“太醫看過,也用過些調養藥物補品,但不見好抓,太醫言,是心病。臣妾想,若陛下能去看望解決,或許有助于她恢復!”
“呵呵!”劉皇帝淡淡一笑,打量著小周的目光帶上了點玩味:“你倒是念姐妹之情,關懷淑妃,只是不知,她是否領你這個情?”
小周眸子中出現了一抹波瀾,愈顯楚楚動人,聲音也愈加低弱了,語氣倒越發懇切道:“畢竟是臣妾姐姐,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還望官家,稍施憐憫,屈駕往淑華殿一趟”
“你都親自上門了,就沖你這壺茶,朕也要給你幾分面子啊!”劉皇帝終于再露笑容,調笑道:“朕要是不同意,可怕要落淚了,美人垂淚惹人憐,朕也是會心疼的!”
“多謝官家!”此言落,小周也顧不得羞澀了,頓時笑靨如花,玉容像花朵一般綻開,更加動人了,若不是有外臣在,劉皇帝或許就要大快朵頤了。
“抽時間,朕會走一趟了!”劉皇帝再安其心,忽然想到了什么,轉向喦脫,語氣不善:“劉暉在做什么?他娘身體不豫,是否前去侍孝,還需他姨娘來請朕,他不會還在府中飲酒作樂吧!”
照例,皇子封爵之后,便移居宮外,七皇子劉暉也一樣,劉皇帝雖然漸漸不喜其母,但對這個兒子的文才還是很欣賞了,特地賜了一座貴邸。
對此問,喦脫哪里敢胡亂應答,一時不敢言語,還是宜妃解了他的圍,勸慰道:“劉暉近些時日也有進宮侍奉盡孝,官家不要錯怪他了!”
劉皇帝表情這才恢復正常,波瀾不驚,仿佛適才只是一種表演罷了。略加思吟,劉皇帝吩咐道:“高麗國貢獻人參,給淑華殿送去,另外,傳諭太醫院,定要治好淑妃!”
“是!”喦脫趕忙應道,心下也暗暗送了口氣,這種時候,他也更希望聽到劉皇帝吩咐事情,而不是詢問一些不好回答的問題。
而看向小周妃的目光,也更顯柔和了,悠悠嘆道:“還是你心善,同是姊妹,你們如今卻這般生疏,也不知淑妃這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看吶,書讀得多,也未必是好事!”
劉皇帝這番話,在場最尷尬的人,莫過于張雍了,此刻甚至希望自己耳朵是聾的,這種宮廷逸事秘聞,可實在不適合他這個外臣聽,心中緊張體現在行為上,那便是如坐針氈,坐立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