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從郭良平身上轉移,劉皇帝再度看向劉昀,示意道:“你繼續說!”
劉昀頷首,也稍微醞釀了下,找回被打斷的思路,向劉皇帝稟道:“起初,臣等打算在波斯之行后,繼續西游,拜訪大食諸國,但經巴格達變故之后,考慮到歷時已久,且危險劇增,不得不放棄,選擇返航!
不過,臣在返回之前,得悉一則消息。黑汗國大敗于六弟后,其新汗哈桑再遣使者到巴格達等ysl地區游說請援,而六弟在安西所施行一切政策,尤其是對ysl教派的消滅打擊,已經徹底激怒了那些大食人。
因此,諸國以及那些ysl教徒信眾,已經在組織軍隊,準備東征支援。據說,巴格達也將派出軍隊東進......”
聽劉昀提起此事,劉皇帝頓時就上了心,擰著眉,道:“竟有此事!”
“是!”
這個時候,劉旸也開口了:“就最近幾年大漢與黑汗國的交手來看,確實有大量ysl教徒東來參戰。如今有五弟親身經歷,耳聞目睹,大食軍隊東征之事,只怕不會是虛張聲勢,朝廷還當加以重視才是。
安西僻遠,朝廷本就鞭長莫及,六弟初定地方,一切都不穩定,此時倘有敵軍大舉來襲,必然危急......”
“安西可有奏報傳來?西面可有異動?”劉皇帝問道。
劉旸搖頭:“安西在此前的奏報中,僅提到黑汗新汗哈桑在怛羅斯整軍經武,只當他是欲做困獸之斗,如今看來,卻是不尋常了!若有大食軍隊的助力,那些黑汗余孽所求,恐怕就不只是頑抗拒守了!”
聞言,沉吟幾許,劉皇帝道:“若如所言,那安西恐怕不會如我們所想的那般平靜下來了!”
事實上,情況或許比劉皇帝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嚴重。黑汗國一向是ysl東擴的橋頭堡,如今這座堡壘被大漢拿下了且不說,劉旻在黑汗舊土上實施的一系列嚴厲甚至殘酷的宗教政策,就是在砸他們的飯碗,褻瀆他們的安拉與穆罕默德了。
消息傳到中亞地區,那是激起了整個ysl世界的仇恨,點燃了他們的怒火,尤其是那些奉行擴張主義的狂熱教徒,更是怒不可遏。否則,也不會對劉昀的使團都蠢蠢欲動,差點把他們留下。
即便已經陷入家族內訌,有內亂趨勢的布韋希王朝,也在積極推動東征,意圖以鄰為壑,通過對外戰爭,緩解內部矛盾。以巴格達為中心,整個ysl世界仿佛都變得同仇敵愾起來。
“立刻派人,把這些情況,通報給安西,讓劉旻小心應對!”劉皇帝當即沖劉旸指示道。
“是!”
“陛下!”劉昀見狀,又道:“臣自波斯返國,前后歷時近一年,已然過去這般久,西面形勢恐怕早有新變化。此時ysl東征軍組建情況如何,安西如今的情況又如何,都是不確定的。
此時,倘若僅僅是通報安西,怕效用不大。倘若,敵軍已來,安西戰起,朝廷這邊,恐怕還需做更為充分的準備,給安西更多支持才對。
否則即便以我漢軍之強大,僅以安西之力,面對蜂擁而來的ysl聯軍,只怕也有所不濟!”
聽劉昀這番分析,劉皇帝稍微愣了下,有些意外地看了這個兒子一眼,這副一本正經、為國進言的模樣,在劉昀身上還真是少見。
笑了笑,抬指道:“說得不錯,考慮準備,都得更充分些!朕原想與之交好,禮儀邦交,和諧往來,他們卻如此仇恨大漢。朕不欲西征,他們卻膽敢犯我天威,侵我國土,簡直不知死活!”
言罷,劉皇帝即對劉旸吩咐道:“讓樞密院制定計劃,調兵遣將,屯糧積谷,做好支援安西的準備。彼若敢來,彼若敢來,便給朕迎頭痛擊,大漢不能怯場!”
聞言,劉旸再度應諾。對此,他也沒有太多意見,這也是政治正確的事情,倘若真有ysl來犯,大漢是絕不能認慫的。
更何況,如今在安西當家做主的還是魏王劉旻。即便不提國家大義、民族尊嚴這些堂皇之詞,別人組隊要來欺負自己兒子,就沖著一個護犢之心,劉皇帝也只會強勢應對。
這一點,劉旸可清楚得很。都言太子劉旸性迂懦,但這帝國的傲慢,同樣是嚴重的,也容不得挑釁。
當然,一碼歸一碼,劉旸仍舊不免憂慮,這些年,西北就不曾真正消停過,風波不斷,此起彼伏。可以說,在過去的數年里,整個西北地區,是牽扯大漢最大精力的地方,人財物力,耗損也最多,已經讓不少朝臣感到厭倦了。
國之大,忘戰必危,好戰必亡!這是很多人共持,但不敢直接進諫劉皇帝的觀點。也就是劉皇帝還知道收斂,已經很少主動掀起戰爭了,這看起來很理性,但“被動”的戰爭,又何曾少過。
如今,自榆林之亂、二征黑汗過去還不滿一年,軍民的疲憊期還未過去,還未休整好,便又將起刀兵了。這樣頻繁的戰爭,至少在劉旸看來,對大漢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更何況,如今國內是什么情況,轟轟烈烈的吏治整飭正在進行,掃黑除惡范圍還在擴大,整個朝廷上下,官府民間,都處于一種上了發條的緊張狀態,而由此引發的混亂與反彈也是層出不窮。
這種情況下,再興外戰,實在是不合時宜。有些事情,是越想越不對勁,也想越焦慮,即便以劉旸如今的城府,也難免把心中的糾結顯露在臉上。
而劉皇帝第一時間便發覺了,看著他,道:“你似乎有所疑慮?”
聞問,劉旸在稍作遲疑后,還是主動開口,把大漢的現狀以及自己的擔憂稟明了,言罷,便微微低下頭,他覺得自己今日這番進言,又要惹劉皇帝不快了。
不過,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劉皇帝并非惱怒,相反陷入了深思,一副聽進去了的模樣。沉默良久,劉皇帝有些感慨地說道:“你的顧慮也不錯!只是,事到臨頭,便沒有退縮的道理!”
顯然,哪怕明知其中有不妥之處,劉皇帝還是沒有絲毫妥協的意思,畢竟,他已經有二三十年沒有對外妥協過了。
見狀,劉旸心中一動,倘若安西戰起,戰事規模與時間完全不確定,面對外侮,正當君臣一志、舉國同心,國內的運動是否可以緩和一二,甚至停罷?
劉旸有些想這么勸諫,但猶豫之后,還是沒有開這個口。也是同樣的原因,如今安西的情況尚不確定,在沒有確切消息傳來之前,有些話已經不適合他再貿然開口的。
沒有管劉旸的想法,稍微收拾了下心情,劉皇帝再度笑吟吟地看著劉昀,夸獎道:“一次西游,果真讓你眼界大開啊!都能縱覽全局,為國獻策了,不容易啊!”
劉皇帝的夸獎與感慨,難得地讓劉昀也感到不好意思了,他也聽出了劉皇帝的話外之音,在暗指他藏拙。
不過,劉昀志趣堅定,過去的表現雖有些刻意的成分,但所思所行也確發乎真心。注意到劉皇帝意味深長的眼神,劉昀陪著笑道:“臣慚愧!非臣有見識,只是如實而稟罷了,臣之淺見,以陛下的智慧,必能輕易看破,臣之贅言,讓陛下見笑.......”
“好了,好了,好了......”見狀,劉皇帝連道三聲,止住劉昀這番“油膩”的謙虛。
想了想,又不禁樂了,目光從劉昀轉移到劉文海身上,終于滿意地說道:“還是得多出去歷練歷練,方能成才!”
一聽這話,高貴妃有些神經過敏,警惕地看著劉皇帝:“文海才回來,你不會又動什么心思吧!”
看高貴妃那副護犢的表情,劉皇帝輕笑道:“放心!這也是朕的愛孫!”
略微琢磨了下,劉皇帝即吩咐道:“傳詔,劉昀、劉文海出使有功,晉劉昀齊王,賜劉文海臨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