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
李徽沒想林昊會這么問，面色稍頓后又蹙起了眉頭：“要說熱鬧，前些日子七夕時節洛陽城里頭倒是熱鬧了一陣，但近日城中百姓都忙著祭祖，并沒聽聞有什么別的動靜。”
林昊聞言，知道自己問的方向有些不對，轉而開口：“除了尋常百姓呢，我看城中道士好像要比年初來時多出許多，太平道教的事還沒完，他們不怕受牽連？”
李徽常年呆在洛陽不是白呆的，當即解釋：“家主所指應當是正一教徒，老朽也只是聽聞，新任太常劉焉大人與正一教多有往來。眼下正值七月，正一教欲辦祭禮，想來是因此才走動頻繁。”
“原來是這么回事。”林昊緩緩點頭。
李徽見狀自然是躬身告退，但剛要邁開步子，忽然想到一事，連忙補充道：“家主，東市或許還有一處熱鬧可瞧。”
林昊抬頭：“怎么說？”
李徽說道：“衛氏于半月前抵達洛陽，出重金買下了西面最高的覓江樓，盤下之后便在樓內樓外大張旗鼓的重新修整，但眼下無人知曉衛氏究竟要做什么。”
衛氏？
哪個衛氏？
林緲、太史慈不明所以，林昊眼皮一眨：“陳留衛氏？”
李徽頷首：“正是陳留衛氏。”
陳留，衛氏。
這個在漢末并不怎么顯眼的家族，雖低調但實力不容小覷。不說衛氏出了多少文人騷客，光是投資曹操助他起兵討董，衛家眼光就很獨到。
當然，眼下衛家和曹操關系不算太深，資助一事更無從談起。
但從李徽寥寥幾句話里頭，林昊聽出了話外之音：“這陳留衛氏，以前不曾在洛陽安置房產？”
李徽搖頭：“其他街巷老朽不知，但東市是沒有的。陳留衛氏許久不曾插手商賈，此番不知為何有意在東市落腳，好些店家都在為此事觀望。”
衛家毫無征兆的突然進入洛陽東市，說他只是賣個宅子住顯然不可能。
但林昊對這事不太在意，隨口問道：“他們衛家以前的商賈門客都從事哪些營生？總不能也賣綢緞吧？”
李徽開口道：“那都是數十年前的事，老朽聽聞衛家行商最頻繁時，曾以鹽、酒、陶、布等貨物行走他國，著實富甲一方。”
林昊點頭：“這陳留衛氏確實是一方富豪，但洛陽民眾百萬，他一家還能把生意都搶了去不成？你不必為此事焦慮，順其自然便好。”
“是，那老朽先行告退。”
“去吧，順便讓人拿一套筆墨進來，我且寫一封拜帖，你且幫我送去尚書令府上。”
“喏！”
………
翌日，傍晚。
林昊領著太史慈出現在盧府正門外，迎接他的還是當初見過好幾面的中年管家。
兩人相互客套一番，林昊、太史慈就被請進了茶室。
走進室內，林昊不僅看到了盧植，還聞到了一股怪味。
沒穿朝服的盧老頭，居然很有閑情的坐在一張長桌邊，用小銅壺煮茶。
“下官，拜見尚書令。”帶著太史慈給盧植見禮，后者稍稍擺手，林昊便毫不客氣的坐在了長桌另一側。
等他屁股坐穩墊子，盧植才緩緩擺上三支茶盞。
提起壺子，倒上了三杯熱茶。
說是茶，但在林昊看來實則與中藥沒差。
瞥了眼茶盞里頭漂浮著的一小撮碎屑，林昊嘴角就跟著抽搐。
那是蟬蛻吧？
這玩意也放茶湯里煮的嗎？
盧植將他的表情看在眼底，臉上浮出一抹好笑：“此茶清熱明目，旁人便是想喝也喝不著的。”
“即便沒有那般功效，您老泡的茶我也得喝不是。”因為與盧植已經見過好幾回，林昊開口不像當初那么拘束，玩笑著舉起茶盞，硬是逼著自己喝了一大口。
入口微澀，但很快便能察覺一股甘甜。
雖說味道怪怪的，但不算難以下咽。
盧植見狀，笑問道：“說罷，為何時不愿千里跑來洛陽？”
“小子自然是有個不情之請。”林昊摸了摸下巴，露出幾分討好神色：“不過在詳說之前，還容我向大人介紹一番我身旁這位。”
當下林昊便將太史慈的家世，以及在幽州相助抵御黃巾的事跡說出。
盧植聞言不禁蹙眉，因為他收到的幽州戰報中，并未提及太史慈之名，只有薊城郡守提過有鄉野義士相助。
他相信林昊不會因為這事誆騙自己，當即面色一沉：“此事，是否另有隱情？”
林昊本就沒打算隱瞞，解釋答道：“不瞞大人，太史慈北上幽州避禍，確實是年少無知犯了個小錯。昔日因廷尉有司處置各地奏章之法頗為荒唐，不得已才毀過一份奏章。”
將太史慈所犯之事以另一種口吻說出，盧植聽完后頓時氣笑：“依你所言，身為府吏毀壞州府奏章，還是我朝廷尉府的責任？”
“卑職可不敢這么說，但有司斷事若非僅憑先后，只看誰的奏章先到便判誰有理，哪會有這般傻人去干損毀奏章的事情？”林昊先將禍水引向廷尉，隨后才看了眼太史慈：“當然，太史慈少不經事，卻也有違漢律，但此番剿賊有功，天子也曾在三月下旨大赦，無論如何功過相抵總是可以的。”
但他說完之后，盧植卻怒瞪雙眸：“好個功過相抵，討賊將軍如此說，是將漢律當成兒戲？”
林昊見狀，馬上認慫：“末將不敢，但太史慈乃至孝之士，郡府給他一份生計，他便可養活自己和家中老母，如何能不傾力效勞。但憑這份孝心與幽州平定賊患之義舉，今年年秋末將便將推舉他為孝廉。”
舉孝廉，可以說是漢朝特色人才挖掘招聘模式。
而眼下大漢朝雖說更流行賣官賣爵，但舉孝廉這種明面上的選才制度并沒廢止，甚至因為真正的官位大多都得花錢買，舉孝廉也就變成十分單純的身份象征，并不會派有實職，各地舉薦名額都略微放寬。
不但各州各郡有推舉資格，就連中郎將府乃至將軍府都能為朝廷舉薦人才，差別只是人數不同。
林昊身為討賊將軍，勉強步入大漢上層官場，也有一個舉薦名額。雖說舉薦自己領地的青年，并不能提升他們的實力，但能實打實的為他們正名，也能表明林昊的看重。
這些，正是太史慈需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