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穆·雷納多……或者說紅隼,他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偵探,對于這個家伙的傳說有很多,只是他沒想到在今天能見到他。
六年前抵達舊敦靈的神秘偵探,為了在舊敦靈獲得伯勞的支持,一手造就了當時駭人的紅河慘案。
紅隼也勉強算得上參與者之一,對于那件案子,他很清楚。當時下城區各種勢力紛起,貴族勾結幫派,伯勞的地位搖搖欲墜,對于這群暴徒再無任何調控的能力,為了重新奪回自己在下城區的主導權,伯勞給予了洛倫佐第一個任務。
調查那些幫派與貴族犯罪的證據,只要有證據軍隊就會開進下城區,將一切重新洗牌,而那些試圖掌控下城區的貴族們也會得到清算。
作為回報伯勞會給予洛倫佐這個異鄉人新的生活,完全合法的身份,夢想的工作,還有那嶄新的人生。
洛倫佐最后做到了,只是用著完全超出所有人想象的辦法。
找到那群人,用酷刑讓他們說出一切,然后再殺了他們。當伯勞趕到時整個泰晤士河上都飄蕩著浮尸,渾濁的河水變得暗紅,伴隨著一聲聲慘叫,一個又一個名字被添加在名單之上。
“唉,講真舊敦靈真不是個什么好地方,幾百年才能看到那么一回晴天,讓人心情都好不起來。”
洛倫佐變得話癆了起來,看著窗外的漆黑,手忍不住的揪著花盒里的花瓣,將其碾碎,手上帶著淡淡的清香。
“是啊,但西邊好很多,雖然是去工作,但就當旅游了。”
紅隼微笑著回答道。
他本以為洛倫佐·霍爾默斯會是一個冷血的殺胚,可相處了這么一段時間固有的印象反而被打破了,不過他也沒有掉以輕心,偽裝這種東西,誰都會。
“嗯,我去趟洗手間。”
說著紅隼向洛倫佐致意,然后走向身后的車廂,轉頭的一瞬間臉上的微笑不見,反而是冷冰冰的樣子。
這次任務非常重要,為了確保來自伯漢斯的武器不被哪個好奇的乘客發現,這段距離由紅隼率先上車看守貨物,只是他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洛倫佐。
根據伯勞在病床上的口述,就是他拐走了伊芙·菲尼克斯,雖然不清楚他是怎么從地宮里逃出來的,可很顯然這個神秘的偵探與妖魔有關。
凈除機關對于這種人都保持強硬手段,按正常流程,在地宮崩毀的第二天就會有騎士帶著精良的武器敲響洛倫佐的家門,只是因洛倫佐那紅河慘案的戰績,加上上位騎士的缺失,對于洛倫佐的逮捕才緩了下來。
現在這個攪屎棍來到了光輝號上,紅隼不清楚他究竟要干什么,但保險起見還是通知伯勞一聲吧。
推開一重重鐵門,在穿過前方的貨箱后,就連火車上的乘務員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列車的最前端上多出了一節。
厚重的鋼板之后是武裝嚴密的士兵,攜帶著機械院給予的武器,就是一群冰冷的殺人機器。
無線電臺被放在車廂的中間,各種補給應有盡有,與其說是車廂,倒不如說是一具移動指揮所,最末端也有士兵看守,在那之后就是禁忌的大門,來自伯漢斯的武器就靜靜的沉睡在那里。
“叫伯勞做好準備,我們這里有些不受歡迎的客人。”
說完紅隼從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把左輪槍將其藏匿在大衣之下,保持善意的前提是自己手中擁有武器,對于這個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地宮里爬出來的家伙再多的警惕也不為過。
如此想著,紅隼便準備回到座椅上,可突然雷鳴般的槍聲響起,從列車的最后方。
……
幾分鐘前。
看著離去的紅隼,洛倫佐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可是窗外什么也沒有,只有黑糊糊的一片,視線無聊的落在車廂內,洛倫佐打量起了這些乘客們。
最初洛倫佐在偵探這個行業也是個門外漢,記得在某本書上看到,培養偵探的“演繹法”的最好辦法就是看路人,從他們的著裝到神態來判斷一個人的職業、經歷等等。
起初這項訓練對于洛倫佐而言有些困難,因為他的視線總是忍不住的被街頭那些年輕的女孩所吸引,然后便是被街頭的巡警追殺……
好了先不談這些令人不悅的東西了,洛倫佐的視線落在了附近的一位乘客上,打量起了他。
一副普通的中年男性的樣子,被洗的灰白的大衣,提著沉重的行李箱,和紅隼一樣,這應該也是個出差的倒霉中年人,頭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接著是下一位,下一位……
如此推移觀看,洛倫佐才發現整個車廂里都沒有什么女人和小孩,甚至都沒有什么年齡較大的老人,基本全是像紅隼那樣的社畜。
洛倫佐站了起來,他覺得有些不對,這條路線一定程度上也是個旅游路線,可現在這里全是像去上班的工人,沒有女人小孩,這很不對。
他沒有過多的表情,為了安全起見他拿起了提箱與花盒,隨意的走在車廂之中,推開一重重鐵門,無論是乘務員還是什么,都有種難言的感覺,窗外是極致的黑暗,似乎這列列車不知何時已經駛入了深淵之中。
可突然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在另一節車廂的角落里坐下。
“所以你為什么會在這呢?”
與黑暗有所聯系的人之間也會互相聯系,就像黑暗里的明燈,他們總會看到對方,盡管眼前這個女孩把自己打扮的面目全非,可那秘血的味道對于洛倫佐而言是如此的醒目。
“因為我有個委托想交給你。”
抬起頭,伊芙那白皙的臉上涂滿了臟兮兮的煤灰,明亮的眼睛里帶著驚恐。
在乘著列車逃出菲尼克斯莊園后伊芙便按照著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洛倫佐的家,不過開門的卻是凡露徳太太,那時洛倫佐已經動身前往中央火車站了,伊芙拼勁全力狂奔才在最后一刻趕上了光輝號。
“……發生什么了?”
女孩的眼神讓洛倫佐不由得慎重了起來。
“我看到了……那些妖魔。”
伊芙終于說出了妖魔這個詞匯,在不斷的壓迫下她也不得不正視這夢魘的造物。
“就在我身邊,它們凝視著我,說找到我了……”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從逃出菲尼克斯莊園起,這就是一場亡命之旅,黑暗從未有過的恐怖,似乎在那之后盡是窺伺的妖魔。
“找到你了?所謂的靈視嗎?那只是一定程度的幻覺,不會影響到現實的,你把它理解為一場醒著的噩夢就好了。”
因為經常吸食風茄草,洛倫佐對于這種事再熟悉不過了,安慰著伊芙。
一定程度上洛倫佐其實是在想辦法把伊芙打發走,因為這趟旅途的盡頭是那神秘的神圣之棺,普通人與其接觸只會被侵蝕成妖魔的一員,而像伊芙這種擁有秘血之人,一旦被完全侵蝕,那會是比普通妖魔還要危險的妖魔。
雖然殺過很多次隊友了,但伊芙還這么年輕,沒必要去這個見鬼的地方。
“不,和幻覺不同,它真的能看到我。”
伊芙焦急的說著,她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什么,但因為難以形容那種東西,她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就像……就像……兩個世界之間重疊在了一起!”
伊芙大聲說道。
“你不是說過嗎?隨著加深它們能看到我們,我敢肯定那個妖魔看到了我!”
伊芙拼盡全力的訴說著,黑暗在追逐著她,試圖將她這一朵明火吞沒。
不詳詭異的力量籠罩著一切,妖魔那污染的傳播途徑有很多,可以說一切可以攜帶有“信息”的東西都可以成為它們傳遞的介質。
一束可以被形容的光。
一份記載妖魔圖像的畫作。
一本寫有與其廝殺的書籍。
又或者說一個被妖魔發現,并為之恐懼的而訴說的女孩。
“我被……發現了……”
似乎用盡了力氣,伊芙帶著驚恐與疲憊最后說道。
于是伴隨那電路的燃燒車廂內的電燈逐一熄滅,詭異扭曲的影子從那黑暗的角落里緩緩站起,夢魘的世界與現實在這短暫的一刻重疊在了一起,帶著癲狂的戾氣,摩擦著爪與牙。
伊芙一把抽出了那名為喪鐘的左輪槍,將那槍口指向無名的黑暗之中,她恐懼著,也憤怒著,但這一切太黑暗了,黑暗到她什么都看不到。
“啊……真麻煩啊。”
黑暗里,群狼環伺之下,男人有些無力的說著,那感覺就像個工作了好多天的社畜,明明就要回家休息時又突然被叫去加班了一般。
有只溫暖的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伊芙的頭,似乎是在安慰她一樣,緊接著女孩聞到一股清冽的花香,于是輕柔的花瓣在黑暗里如雪落下,紛亂狂舞。
溫徹斯特上還粘著嬌嫩的花瓣,嗅著那清香與火藥,花盒重重的落在地上,就像葬禮一般,更多的花瓣隨之墜落,刺目的火光從那槍口迸發,映亮了四周的黑暗,也映亮了那些面目猙獰的乘客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