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正確的選擇不會帶來好的結果,可有時壞的決定卻能贏得一線希望。
洛倫佐悠悠的睜開眼眸,脫離了間隙之后,獵魔人此刻從未有過的頹態,但就好像做下了某種重大的決定一般,他攥緊了拳。
真是有趣的形容。
回想起華生的話,洛倫佐有種重新認識妖魔們的感覺。
身為螞蟻的洛倫佐想呼喚人類的幫助,于是堆了一堆昆蟲的尸體……那對于螞蟻而言是可以過冬的食物,對于被召喚而來的人類而言卻是一堆腐爛惡心的垃圾。
人類與妖魔之間本就是不同的存在,思維之間有著難以越過的壁壘。
甚至有可能說,妖魔那殘暴的行徑,在它們自己看來僅僅是一場有趣的游戲呢?
“霍爾默斯先生?”
紅隼推來了門,正好看到了洛倫佐,他打斷了洛倫佐的思路,喊道。
洛倫佐抬起頭看著紅隼,起身把武器放在自己的身側。
“東西到了嗎?”
“都到了,這里是舊敦靈,我們凈除機關運點東西過來還是可以的。”
紅隼說著遞過來一個銀色的提箱,上面印有咬食尾巴的銜尾蛇,這東西來自永動之泵。
這是在凈除機關抵達后,洛倫佐申請需要的東西,有了之前的合作,凈除機關的物資援助倒也是迅速。
“那幾個人的身份呢?”
洛倫佐接過箱子,隨后問道。
“已經查出來了,不過有些問題,需要你看一下。”
紅隼說道這里眉頭微皺,看起來發生了什么事。
“好的,我知道了,稍等我一下。”
洛倫佐說著目光便看向了床上的塞琉,他說道。
“塞琉,我們該走了。”
“去哪里?”
女孩抬起頭,眼睛里盡是疲倦與困意。
“你一會就知道了……反正不能再呆在這里了。”
洛倫佐淡淡的說道,斯圖亞特的宅邸是如此的明顯,在一些詳細的地圖上,你能直接找到這里。
現在敵人處在暗處,以妖魔那詭異未知的力量,誰也不清楚它們會以什么方式出現。
“當然,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
洛倫佐說著打開了提箱,從他的角度能恰好的看清里面的東西,那是一排排的弗洛倫德藥劑,從永動之泵連夜調用過來。
但洛倫佐沒有取出那些藥劑,而是拿起一旁的另一個針管,藏在手背下,走向了塞琉。
“你要做什么?”
塞琉看著走過來的洛倫佐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需要休息塞琉。”
他說道,隨后迅速的將微量的鎮定劑注入塞琉的身體里,女該先是驚訝,然后便是劇烈的反抗,但她還沒等做更多的掙扎,海潮般的困意便將她吞沒,她無力的閉上眼睛,昏昏睡去。
那一直緊繃的小臉松懈了下來,一副柔軟的樣子。
拍了拍塞琉的臉,確認這個女孩真的睡著后,洛倫佐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看到走進來的亞威,直接將其交給了亞威。
“如果她有什么異常反應就給她注射這個。”
說著還丟給了亞威一支弗洛倫德藥劑。
人類的意志力是有限的,以塞琉那普通人的體質來看,長期的疲倦下,只會令她變得越發脆弱,根本無法面對那來自精神的攻擊。
“她這是怎么了?”
看著昏睡的塞琉,亞威不知道前因后果,一時間憤怒了起來。
“睡覺,只是睡覺而已,我們需要換個地方,我也需要準備些東西。”
洛倫佐神情變得很冷淡,就像一位冷靜的獵人,他擦拭著劍刃與弓弩,布置著那狩獵的陷阱。
那冷峻的樣子有些嚇到了亞威,在他眼里這個偵探雖然危險,但總是充斥那令人放松的神經質,可現在那有些歡樂的神經病沒了,只剩下一個專心狩獵的獵魔人。
“亞威,其實你才算的上塞琉真正的后盾。”
洛倫佐看著老管家,塞琉還年輕,她需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所以在對于其他家族的調控與斯圖亞特家產業的經營都是由亞威負責。
更何況在洛倫佐看來,已經過去了那么久,誰也不清楚那剩余的三十二位家族是否還會履行當初的誓言,畢竟人是會變的。
“怎么了。”
亞威微微愣神,不清楚他為什么這么說,洛倫佐那目光毫無情感。
“只是有些事你也該知道了,希望你接下來看到什么都不要驚訝,當然還要照顧好你的主人。”
那有關妖魔的一切,如果發生戰斗洛倫佐很有可能無暇照顧塞琉,到時候這個老管家就會起到他的作用。
洛倫佐說著便越過了亞威,推開門走了出去,凈除機關的馬車早已等候在了門口。
“霍爾默斯先生,這就是什么所謂的‘聯系’嗎?你總是麻煩不斷的樣子。”
很意外,在馬車上等待洛倫佐的居然是梅林。
“就當你是在夸獎我好了。”
洛倫佐隨意的回答著,坐上了馬車。
在紅隼的護衛下,亞威也帶著塞琉登上了后方的馬車,整備結束后,漆黑的車隊在舊敦靈的街頭穿行了起來。
“真沒想到會是你親自到場。”
“這件事涉及到一位未來的公爵,在怎么嚴備也不足為過。”
“那些人是誰?”
洛倫佐直接問道。
那些神秘的入侵者,雖然不清楚究竟是誰在利用誰,但可以明確的知道,那些人與妖魔有關。
“我們已經調查出來了,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梅林難得賣起了關子,可不等洛倫佐追問他便都說了出來,看起來他此刻也清楚這個獵魔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好消息是,在我們凈除機關的調控下,我們一夜的時間里便查明了他們的身份。”
這確實是很高效的執行效率,洛倫佐點了點頭。
“他們都是遺民,光輝戰爭時的遺民。”
“遺民?”
洛倫佐不明白這怎么和遺民扯上了關系。
“對,遺民,因為歷史遺留原因,雖然他們生活在英爾維格的土地上,但實際我們和他們合不來,哪怕政策主張平等對待,但也總有人抱著仇恨的目光。”
這讓洛倫佐想起那個男爵,在一部分英爾維格人看來,欺壓遺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這種矛盾沖突之下,就給了很多不安分的人可乘之機。”
梅林講述著。
“這不是凈除機關負責的部分,我們只對抗妖魔,在這種方面有別的部門,但因為工作原因我們也了解到了很多,在近期南部的遺民們整合在了一起,其中的激進者成立了針對英爾維格的恐怖組織。”
“想必是那些高盧納洛人做的吧。”
洛倫佐說道,以遺民的社會地位,惡劣的經濟資源,他們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除非有人在背后幫助他們。
“也就是說,這幾個入侵者也是那個遺民恐怖組織的成員?”
梅林點點頭。
“沒錯,在南部他們發動了數次針對貴族的襲擊,這已經引起了我們的重視,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能摸到舊敦靈這里。”
洛倫佐搖了搖頭,他糾正道。
“比起沒想到他們能抵達舊敦靈,真正令我們沒想到的是,他們與勞倫斯教長搭上了邊。”
“勞倫斯教長?”
梅林的神色一瞬間嚴肅了起來,他開始理解為什么洛倫佐那么冰冷了,這與勞倫斯教長有關。
“這與勞倫斯教長有關?”
在凈除機關內勞倫斯教長的威脅性十分高,甚至對策組為勞倫斯教長可能帶來的危害做出了數份預案。
“嗯。”
洛倫佐點頭,他說道。
“如果我的推斷沒錯,這一切都是勞倫斯教長在背后指使……他的目的是塞琉。”
“斯圖亞特小姐?他想做什么?”
梅林也顯得十分困惑,如果勞倫斯教長進攻菲尼克斯家,他還能理解幾分,可現在他完全摸不清頭腦。
“我也不清楚,如果我清楚的話,我們就不會這么被動了。”
洛倫佐看待梅林的目光帶著十足的警惕,如果說勞倫斯教長能以侵蝕作為介質,隨意入侵他人的意志,那么凈除機關的這些與妖魔作戰的人都有被入侵的可能。
也就是說勞倫斯教長隨時可能入侵過來,甚至說眼前的梅林或許就已經被入侵,現在與自己對話的是勞倫斯教長。
這是洛倫佐遭遇過最為棘手的敵人。
“比起勞倫斯教長,梅林另一個壞消息是什么?”
洛倫佐看著梅林那空洞的眼神,說實在已經沒有什么壞消息能觸動洛倫佐了。
“壞消息是那兩人已經處于腦死亡的狀態了。”
梅林回答道。
“腦死亡?”
這對于洛倫佐而言是個新鮮的詞匯。
因為曾經福音教會的傳教,解剖尸體是一種瀆神的行為,這在當時大大阻礙了現代醫學的進步,洛倫佐記得在王立醫學院蹭課時,還有老師專門講了這一段的歷史。
為了探清人體的真相,在當時的時代環境下還誕生出了掘墓人這一職業,他們挖出剛剛下葬的死人,明碼標價,賣給醫院來推進解剖學的進步。
可即使是這樣,對于人腦的探索依舊少的可憐,這不僅僅需要尸體,有時還需要大量的實驗。
想起永動之泵的種種實驗條件,洛倫佐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們定義死亡的詞匯之一,這是在研究額前葉切除手術時發現的,當腦損傷過高時就會這樣。
重度昏迷,自主呼吸能力與腦干反射消失。”
梅林試著用洛倫佐能明白的詞匯解釋著。
“在外力的作用下,還可以健康的活著,但那也僅僅是一塊可以呼吸的肉塊了,體內的靈魂已經死了。”
“意識徹底湮滅。”
洛倫佐眼神微垂,思考著這個新知識。
意識湮滅……腦死亡……
那兩個入侵者在最后的時刻,那副猙獰可怕的模樣。
你好啊……
那嘶啞的聲音在耳邊回蕩,洛倫佐有了一個新的想法,或許在那一刻那兩個人就已經死了,他們的腦海被徹底摧毀,于是新的意志步入其中,隔著遙遠的距離,用別人的軀體向自己問好。
勞倫斯教長。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那個神秘的變節者,他帶有圣杯,無論勞倫斯教長擁有什么詭異的能力,洛倫佐都不會感到意外。
畢竟那是妖魔這個概念的源頭,一切的.asxs.。
深呼吸,巨大的無力感之后,便是復仇的憤怒,它在熊熊燃燒,驅動著洛倫佐,令這個圣臨之夜的亡魂,繼續前進。
“所以,什么情報也挖不出來了?”
“這倒不能,我們會調查他們是怎么進入的舊敦靈,總會有些蛛絲馬跡留給我們,不過肯定會用很長的時間了。”
梅林對于凈除機關的執行力自信滿滿,可看向洛倫佐,這個獵魔人顯得更沉默了。
“那么霍爾默斯先生,你可以為我解釋一下,這具體的情況嗎?遺民勞倫斯教長,還有斯圖亞特的繼承人,這一切是怎么匯聚在一起的呢?”
洛倫佐抬起頭打量著梅林,他淡淡的說道。
“這會是個有些復雜的故事。”
“沒關系,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消遣。”
梅林說著掀開了窗簾,透過縫隙看向馬車外的世界,龐大的工業區逐漸逼近,如同鋼鐵的叢林,只有他清楚他們現在即將抵達哪里。
見此洛倫佐微微猶豫了一下,但在猶豫后他做出了決定,現在不是隱藏秘密的時候了,他問道。
“梅林你知道間隙嗎?”
神秘詭異的東西,它聯系了每一個人。
或許眼前這位煉金術大師能為自己解答什么。
對此梅林搖了搖頭,這位神秘的煉金術師緩緩說道。
“霍爾默斯先生,比起‘詞匯’,我倒希望你能為我形容一下那個所謂的間隙是什么,畢竟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文化,狩獵妖魔的獵人,也有著不同的術語。”
梅林靠在椅背上,引導著洛倫佐,他是一個優秀的學者,神秘的學者。
“或許我清楚間隙是什么,只是在我的知識里,這個東西不被稱作間隙。”
“就像在某些瘋子的眼中,憎惡的怪物并不被稱作妖魔,他們視其為……神明。”
煉金術師極具深意的說道,就像是在暗示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