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出在了那些霧氣之上,你們一直處于高濃度的致幻劑中。”
紅隼聽到洛倫佐對故事的解答,不(禁jìn)說道。
“是的,這便是山谷鎮詭異的原因所在,聽起來是不是很俗(套tào),就像一個驚險懸疑的謀殺案,結果的真相僅僅是犯人患有精神疾病?”
似乎對眾人的反應早有預料,洛倫佐接著說道。
“而這便是整個任務最為特殊,也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面對未知,我們會不斷的聯想,固有的常識會使我們誤判,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點點的影響著我們,導致我們難以發覺那最淺顯,也最簡單的真相。”
“即使保有絕對的理智,但只要有絲毫的懷疑,我們也會墜入這天衣無縫的陷阱之中。”
洛倫佐回憶著那時詭異的感覺。
“(陰陰)郁與世隔絕的小鎮,瘋狂的信徒們,殘忍的儀式,引導恐懼的符號……即使放在今(日rì),你們貿然接觸得到的結果也會是這樣。”
他說著看向了那聽眾們,“甚至說,有蓋革計數器的你們,反而更容易被誤導……從一開始這便是數不清的誤導與暗示,令我們的思緒,自我崩潰。”
“整個山谷鎮便是一個(誘yòu)導人瘋狂的陷阱。”
洛倫佐望向年輕的獵魔人們。
“但這種東西就是這樣,當未知變得已知,它便失去了所有的威懾(性性)。”
突然有聲音響起。
“如果你是堅定的無神論者,那么鬼神便無法侵害你,可當你的意志動搖、遲疑,便給予了它們可趁之機。”
知更鳥緩緩說道,這個虔誠的信徒正說些讓洛倫佐感到吃驚的話。
洛倫佐有些好奇的看著他,這可不像一位信徒能說出來的話,不過他還是肯定道。
“就是這樣,它們一直在試圖撼動我們的心神……它們差一點就成功了。”
可知更鳥沒有接著洛倫佐的話,反而是問道。
“那么,不承認,鬼神便真的不存在嗎?”
洛倫佐一愣,沒想到知更鳥會這么問,越過了山谷鎮的故事,思考了一下,他回答。
“這得看你是怎么認知,在我的認知里‘神’可不是什么高潔傲岸,拯救眾生的偉大存在。”
雖然經常說自己是牧師,可洛倫佐對于神可沒有絲毫的恭敬可言。
“那你認知的神是什么呢?霍爾默斯先生,你源于信仰的發源地,但卻不承認祂的存在。”知更鳥問。
“你不也是一樣嗎?知更鳥,你是凈除機關的騎士,你們試圖將所有的未知用公式與數值量化,但你卻相信那虛無縹緲的神。”洛倫佐繼續說。
“在我看來神僅僅是一種生物。”
“生物?”
“對,生物,一種詭異且強大,以常人的思維根本難以理解形容的生物,就像百年前的人類見到如今的蒸汽科技一樣,所有的神話與強大只是我們無法理解而已。”
“就像那‘認知上的壓力’,所謂的神,僅僅是我們還不了解且未知的生物而已,如同妖魔,如果回到那黑暗壓抑的年代,人類在圍墻后瑟瑟發抖……妖魔這樣強大且恐懼的生物難道某種意義上,不是另一種‘神’嗎?”
褻瀆致命的話語,知更鳥的臉色微變,他說道。
“你聽起來就像個異端頭目。”
可洛倫佐卻肯定道,“沒錯,這便是獵魔教團里所記載的,很多興起的異端團體,都是在某種巧合下得到了妖魔的力量。”
“比如一個倒霉鬼遭遇了妖魔卻沒有被殺死,或者說接觸了極具侵蝕(性性)的污染源……想一想,這東西就像潘多拉的魔盒,當你經過了侵蝕的第一階段后,你的(身shēn)體便開始逐步妖魔化……我們這些知曉妖魔的人,會清楚死期將至,可那些無知者呢?”
言語如同溢散的寒霜,遍布每一個聽眾的心,凈除機關成立的時間還是過于短暫,他們沒有經歷過那與妖魔廝殺最為黑暗的年代,他們對于那最骯臟、最黑暗、最邪異的東西依舊知之甚少。
“知更鳥,想一想,當你承受過內心的壓力與痛苦,結果換得了軀體的強大……”
洛倫佐引導著他去想,去思考那可怕的結局。
知更鳥臉色慘白了起來。
“就是這樣,無知者不會反而不會畏懼那些恐懼,就像神的恩賜一樣,在得到饋贈前總需要些磨礪,于是一個又一個的異端團體出現,他們將妖魔視為神,只要熬過那心理的恐懼與壓抑,他們也會榮升成那樣強大的存在。”
“其實只是妖魔化成野獸而已。”洛倫佐不屑的說道。
“不要不相信,這些都是源于獵魔教團的記載,具有侵蝕(性性)的污染源,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再加上像山谷鎮那樣的封閉條件和一群愚民……因這樣而構成的異端團體,我們在過去的歲月里剿滅了不知道多少個。”
就像訓誡的老師一樣,洛倫佐的聲音嚴厲。
“那么知更鳥,現在再想想你那可笑的神。”
目光如炬,蒙蒙的灰霧里,洛倫佐緊盯著眾人,他不止是對知更鳥訓誡,還有所有人聽眾們。
“從我們的角度,更高的角度去看這些異端團體,那些所謂的神只是骯臟憎惡的妖魔,它們是被我們所知與狩獵的對象,那么會不會有個更高的角度,那個角度的人看著我們,看著你與你的神,是否正與我們看待那些異端團體時一樣?”
知更鳥深呼吸,洛倫佐一直引導著他,直到露出那恐怖的真相,他的手冰冷,看向洛倫佐,知更鳥似乎開始理解洛倫佐講的這個故事了,這個名為恐怖谷的故事。
所有的崇敬與狂(熱rè)只源于對其的未知。
“那么故事的結局呢?”知更鳥問。
獵魔人們故事的結局呢?從這些更高的敘事層去看待獵魔人們的故事,顯得如此的俗(套tào)與簡單,可洛倫佐剛剛的話,何曾不是在一個更高的層次去對待知更鳥。
他焦急的問道。
“很簡單……故事的結局很簡單。”
洛倫佐(身shēn)體靠后,想著那最后的結局。
緩慢的敘述聲中,故事抵達了最后。
獵魔人們行走在灰霧之中,在濃重的血氣與雜亂的尸體堆中,他們抵達了霧氣最為濃重之處。
“是這里了。”016看著眼前的事物,雖然已經有所心理準備,但還是微微神顫。
“不要靠的太近,這里致幻成分最為濃重。”她再次警告道。
042顯得有些疑惑,他不清楚為什么這一切詭異的源頭會是這個。
“這些東西是什么?”
他說著在臨近的地方撿起那殘破之物,那是凋零的花朵,還帶有植物的殘部,有刺激的氣味,伴隨著嗅吸,042能清晰的感受到逐漸劇烈起來的迷幻感。
“一種少見的植物,這里不是它的原產地……感謝有我吧,這種東西是拉斐爾分支獵魔人需要掌握的東西。”
016看向眼前,那詭異的植物已經開花,蔓延至視野的盡頭,幾乎與灰霧融為一體。
接過011手中的火把。他們原本是想用火焰點燃建筑,驅散霧氣,但沒想到會用在這里。
016將火把丟入花海之中,隨后火勢緩緩升起,將所有的植物點燃。
“這是風茄草。”
016解釋道。
“一種具有致幻(性性)的植物,這東西起源于豐饒之地,不知道是誰將它帶到了這里,并被精心培育。”
“所以這就是山谷鎮的詭異所在?”042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真相如此簡單。
“應該如此,這里位于山谷,大量的風茄草成熟釋放致幻成分,因霧氣與不流通的空氣便堆積在這里,再有幾個受到幻覺影響的瘋子胡言亂語……沒有妖魔,沒有詭異的力量,這就是真相,簡單又俗(套tào)的真相。”
016看著燃燒的火海,總結道。
升騰的火海驅散了霧氣,仿佛是貫穿迷茫的光柱,獵魔人們屏住呼吸,與火海保持的安全的距離以免被植入幻覺。
在那升騰之下,視野逐漸開闊了起來,042看到了數不清的尸體,他們倒在了花海之中,雖然死去臉上卻布滿了笑容,看起來終末結社還是成功了,他們在美好的幻覺里完成了儀式。
這里充斥著死亡的氣息,無形的死神正在黑暗里放聲大笑,他剛剛結束了一次奢華的進食。
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當未知變得已知,再回想起剛進入山谷鎮的種種推斷與壓抑,042便感到一種無知的可笑。
“最后便是這樣,火焰燃燒了很久,在檢查過沒有幸存者后,我們便離開了那里,恐怖谷就此結束。”
洛倫佐的話為故事劃上了休止符,所有的霧氣盡數消失,有沉重的石磚與木材從天而降,在混亂中堆疊成陳舊的古堡,溫暖的火焰在壁爐里燃起,驅走寒冷一切回歸了常態。
四人離開了故事之中,思緒回到了現世之里。
目光短暫的對視著,卻有說不明的寒冷在軀體下蔓延,不得不說,洛倫佐確實是個詭異的家伙,從他口中說出的東西,總會在奇怪的角度撼動著你的心神。
故事結束了,黑暗里傳來時鐘的滴答聲。
洛倫佐窩在沙發上,火光映亮了他的半張臉。
“就像我說的那樣,這個故事其實很俗(套tào),但重要的是前后的差異,未知與已知間的差異,常識對我們的誤導以及暗示。”
“如果進入山谷鎮的不是我們這些本就近似非人的獵魔人,而是你們幾個,你們恐怕早就死了。”
他毫不客氣的說。
對此大家不再反駁,喬伊緩緩說道。
“確實如此,這便是恐怖谷的特殊之處了嗎?”
洛倫佐認真的點點頭,他接著說。
“你們知道盲人摸象嗎?這是源于九夏的一個成語,指的是蒙住眼睛,讓那些人去摸大象,大象太大了,他們只能摸到不同的部位,明明是同一只大象卻得出了不同的結論。”
“它的本意是諷刺那些目光短淺之人,以點代面、以偏蓋全。”
洛倫佐頓了頓,他繼續說。
“可這又何曾不是我們呢?”
他的目光充滿疑惑,洛倫佐是一個過度思考的人,他的大腦就像轟鳴的引擎,時刻不肯停歇,無盡的思緒在他的腦海里飛奔。
記得還在教團時,016便曾說過,像洛倫佐這樣的人遲早會患上精神疾病,最終的瘋狂。
可洛倫佐從不放在心上,比起什么心理疾病,他更要擔心的是來自意識之中,那被關押的華生。
“仔細想一想諸位,這才是恐怖谷給予我們的警示,我們都是那群盲人,我們擁抱著未知,只了解未知的些許,卻試圖用自己的那淺顯的語言與解釋那未知的存在。”
洛倫佐有些興奮的說著,話語仿佛是(禁jìn)忌的(誘yòu)惑,令所有人的思緒去思考。
“我們面對的未知,是否就是這樣呢?我們的了解或許都是誤導,讓我們錯過真相。”
就像仰視人類的螞蟻,它們根本難以看清人類的全貌,它們的自(身shēn)便限制了它們所能追求的真相。
人類需要更強大,從盲人變得可視,從而看清那恐怖的未知,令未知變得已知。
“那么……妖魔是否也是如此呢?”
圖窮匕見,這才是洛倫佐想說的,這個神經病編織了一個思考的陷阱令所有人都不由得跟他走。
恍如驚雷,他微笑的看著各位,就像藏有隱秘的鬼怪,將那(禁jìn)忌的知識吐出。
“秘血技術,甲胄技術,我們從妖魔的(身shēn)上得到的東西夠多了,可……可我們真的了解它們嗎?”
洛倫佐語速變得越來越快。
“獵魔教團一直追查思考妖魔的本質,可就在我們無限趨于真相時,圣臨之夜爆發了,可看起來已死的勞倫斯也不清楚它們的本質……或者說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有人知道。”
“我可以肯定,諸位。”
獵魔人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有什么東西在阻止我們……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在我每次思考時,有什么東西在阻止我們發現真相。”
如同鬼神的囈語,回((蕩蕩)蕩)在這黑暗的古堡之中。
世界的真相,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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