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王?”
伯勞顯然沒想到洛倫佐會問這些,短暫的驚愕后,他說道。
“你為什么會提起他?”
兩人都在下城區廝混已久,這個鬼地方有著太多的秘密,多得令人生厭,而鼠王便是其一。
下城區的情報頭目,眼線散布的極廣,雖然說服務范圍在下城區,可下城區以外的情報他也知曉。
“因為那批偷渡客,你們凈除機關沒有閑余的力氣去管,那么只好我來做了。”洛倫佐話語里帶著嘲諷意味,“他們去找劣鼠的情報商了,我不知道他們在打聽什么,反正在事后他們準備殺人滅口,不過當時我在場,他們反倒死了好幾個。”
伯勞對于這突然展開的故事有些意外,不過想想也是,洛倫佐的行動力一直如此,當他問你一個人該不該殺時,他很有可能已經殺完了人,還順便給他埋了。
“你這已經不是追查的范圍了吧。”洛倫佐對于案件的進度之快,超出伯勞的想象。
“我來自翡冷翠,總要照顧一下老鄉吧。”
洛倫佐這句話可讓人感不到分毫的親切。
“那么你查到了些什么?”
“他們不是什么普通的偷渡客,他們一定在謀劃些什么,在我的追擊中其中一個人逃掉了……準確說我差點就抓住他了,但是我被突然出現的馬車撞飛。”
洛倫佐的手劃過半空,向伯勞掩飾自己是怎么進行短暫的自由落體。
“那輛馬車帶走了他,速度快極了,我沒能追上他,隨后便因擾亂秩序被騎警抓住了。”
聽到這里,伯勞一樂沒想到洛倫佐也有吃癟的時候。
“我以為你會殺了那幾個騎警,然后繼續追……雖然你已經跟丟了他。”
洛倫佐一臉的無奈。
“伯勞,就像你說的那樣,生活在人類的群體之中,總要遵守些規則,而且我又不是什么瘋子,與騎警對抗只會把事態變得惡劣而已。”
洛倫佐想起了普雷斯,“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無緣無故丟了命,或者挨頓揍,總是有點莫名其妙對吧。
人都是有兩面性的,如果大家表現出來的就是他自己本來的樣子,那么這個世界肯定和平多了。”
洛倫佐調侃道。
“這真不像你能講出的話,你居然有……同理心?”
在伯勞的眼里洛倫佐就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雖然他偽裝的很好,但誰都清楚,他最大的愛好是砍妖魔,沐浴在復仇的怒火中,他才算真正的活過來。
洛倫佐搖了搖頭,有些不屑的說道。
“這才是人性的復雜之處,不是嗎?我是個殺人狂魔,但這和我是一個資助孤兒的慈善家又有什么關系呢?”
亞瑟是那暴力機構的負責人,冷血的惡鬼,可當涉及他女兒的性命時,這個惡鬼還是脆弱了起來,與凡人無異,可這樣的話,你能說他不再兇惡了嗎?
伯勞一怔,或許是被洛倫佐的話引起了思考。
“看起來死而復生讓你變了很多。”
“人是一直在變化的。”洛倫佐回答。
“怎么,你小時候,那個天真的小屁孩有想過以后會變成個黑幫老大嗎?還下城區這種的!這么說來你是不是也變了,人設崩塌了呢?”
洛倫佐的言語充滿了蔑視感,他繼續說道。
“還是說回這個案件吧,那幾個偷渡客一定有問題,畢竟偷渡客是不會去問劣鼠情報,也不會有武器來殺人滅口,更沒有什么見鬼的馬車接應了。”
一想到馬車洛倫佐的就氣得離譜。
“所以伯勞,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偷渡客,會不會就是那暗中潛入的力量呢?”洛倫佐問,“你不是也有這樣的懷疑嗎?或許他們就是那教會分裂的一系,新教皇的從者?總之他們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啟示錄》。”
伯勞臉色凝重。
“你確定嗎?”
“只是懷疑,畢竟我沒能抓到他。”洛倫佐繼續說道,“或許是鼠王知道些什么。”
伯勞沉默著,這個問題確實值得深思,不過看洛倫佐這個樣子,這個煩惱看起來他愿意前行解決。
“這件事我會匯報給亞瑟的,至于鼠王……鼠王很奇怪。”他說道。
沒有人見過鼠王,他的存在也只限于人們的口口相傳之中,就像個虛無的故事,但就是這樣的存在,卻令情報商們敬畏,似乎他真的存在一般,言談間都透露著鼠王故事。
“雖然我在下城區這么久了,我只是聽聞有這樣的一個人,卻不曾真的見過他,想必你也是對吧,洛倫佐。”
伯勞說道。
“確實,可這也顯示了他的古怪之處……你在下城區這么久沒有去調查過他嗎?”洛倫佐問。
“有什么好調查的?”伯勞嘆了口氣,“你知道像這樣的都市傳說有多少嗎?”
“下城區就個混亂的大鍋,天南地北的人都來到了這里,被丟進鍋里亂燉,”可能是和洛倫佐混久了,伯勞的修辭水準也開始朝著洛倫佐的爛話偏移,“為了能在混亂中占據席位,那些幫派的成員總會編出各種古怪的故事來展現他們的可怕,但實際上在我們這種層面上去看,僅僅是一些垃圾的叫囂而已,不是嗎?”
“鼠王的故事也是如此,在我們看來也只是個裝神弄鬼的家伙,而像這樣的家伙有太多了,我們無法一一證實,所以只有那些有可能破壞秩序的人,才會被我們重視。”
洛倫佐點點頭,伯勞說的確實是事實,你不會在意家里的陰影里有多少只蟲子,但你會殺死所有膽敢出現在眼里的蟲子,鼠王便是這樣的一只蟲子,他悄無聲息的存在了太久,知道這個事件將他扯入旋渦之中。
“好吧,看起來還是得靠我自己了。”
洛倫佐顯得有些無奈,但緊接著開口道。
“那么下一件事。”
“還有什么事?”伯勞有點煩了,洛倫佐這個人事怎么這么多。
“我需要些武器,我心愛的溫徹斯特離我遠去了,我需要把槍打斷那些混蛋的腿。”
洛倫佐惡狠狠的說道,如果當時手中有把槍械,那場追逐完全會是不同的結果。
“這點小愿望我還是能實現的。”
伯勞說著把喪鐘丟了出來,“你也沒少被它指著頭,想必也是老朋友了吧。”
“你是認真的?”
“當然是開玩笑了。”
伯勞把左輪收了起來,他喜歡這把槍,給洛倫佐用完全就是浪費。
“我會通知永動之泵給你挑點新武器的,在家等著簽收就好。”
雅格躺在床上,臉色慘白,雖然成功的從洛倫佐的手中逃離,但他身上的傷還是給他帶來的巨大的負擔。
“你能確定嗎?教士。”
有聲音從床邊傳來,老人在問話。
“我確定。”
雅格忍著痛苦說道。
“這是從劣鼠那里得到的消息,可以確認北部之前發生了一起戰斗,這個和我們得到的消息吻合,基本可以確定勞倫斯被涉及其中。”
老人沉著臉,作為外逃者,他們在翡冷翠本土的力量基本被拔除干凈,這是他們獲得的最后的情報了,攜有《啟示錄》的勞倫斯出現在了英爾維格北部。
可他們不清楚北部發生了什么,在多方的情報結合下,他們基本確定勞倫斯疑似與凈除機關交戰。
可結果呢?
雖然身處舊敦靈,可舊敦靈對于他們而言就是一重無法看破的迷霧,他與那名為凈除機關的龐然大物共處于一座城市之中,提防著他們的同時還要探尋《啟示錄》的下落。
老人不清楚勞倫斯是死是活,也不清楚凈除機關現在了解了多少,如果這是一場游戲,他們正處于出局的邊緣。
長嘆了一口氣,他說道,“你好好休養吧。”
老人說著便離開了,至少他們在這座城市之內還有著容身之處。
推開一扇扇大門,老人最后來到了一處房間,資助他們在舊敦靈里行動的人便在這里等著他們。
老人這一方的勢力已經盡顯頹勢,但在這絕境卻有人愿意資助他們,令他們好在舊敦靈內得以行動。
“就像雅格說的那樣,薩利卡多公爵,我們目前也不清楚勞倫斯的下落。”
桌后的男人抬起頭,他倒不著急,回答道。
“沒事,只要事情有進展就好。”
薩利卡多公爵,手握著財富之人,作為位于金字塔頂端的他,是經濟上的巨頭,家族在光輝戰爭時期發家,產業遍布各行各業,工廠幾乎覆蓋了整個英爾維格。
誰也像不到資助這些外逃者的人里有薩利卡多公爵,也沒人清楚他們是怎么聯系到的一起,雪爾曼斯起初對其也抱有極高的警惕,畢竟他們已經沒有多少力量可言,一旦在舊敦靈被捕,這會是獻給維多利亞女王最好的禮物。
可這一切又是彌格耳制定的,雪耳曼斯只能順從,但至少近期的交涉中,薩利卡多公爵給予了他們足夠的安全感,兩者之間保持著暫時的合作關系。
“這就是投資,我投資你們,把籌碼都壓在你們身上,這種事總會有輸有贏,但只要最后我們是贏家,能賺到就好。”
薩利卡多緩緩說道,同時伸出手,示意雪爾曼斯坐下。
“真是承蒙你的照顧了。”雪爾曼斯謹言道。
“沒什么……那么,我們開始?”薩利卡多問。
“當然,隨時都可以,只是……只是沒想到你會對它產生好奇,畢竟大多數人都恐懼這些事物。”雪爾曼斯說著搖了搖頭,顯得幾分苦惱。
“所以我才不是那‘大多數人’,我是極少數人,不然我的產業不會達到今天這樣的規模。”薩利卡多對此自豪極了,“人要對新事物抱有好奇,哪怕它們是擇人而噬的惡鬼。”
他說著回想起了那恐怖的一夜,數不清的怪物襲擊了他的莊園,燃燒的火海之中鋼鐵的甲胄穿行廝殺。
恐慌之中他甚至看到了菲尼克斯公爵,那個瘋子居然以肉身能抵達那些怪物的襲擊。
清道夫們在后續的處理中扭曲了薩利卡多的記憶,可奇怪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薩利卡多逐漸回想起了這些,他起先是以為噩夢,但隨著記憶的復蘇與思考的復盤,他發現了這一切的真實。
他沒有聲張,能抵達這個地位,薩利卡多比所有人想的還要精明,清道夫會洗去自己記憶一次,也會洗去第二次。
“說實在的,第一次得知‘妖魔’的存在時,我的世界都被刷新了。”
薩利卡多微笑道,“雪爾曼斯,你是福音教會的樞機卿之一,想必你也有過這種感覺對吧,你以為你抵達了這個社會的頂層,可突然有一天你發現,繁華的表面下還有著更深層的世界。”
他曾以為自己已經是英爾維格最高處的人了,薩利卡多掌握著經濟,隨時可以面見女王,但在那一夜他才發覺自己依舊是凡人之一,與那超凡的世界死死隔開。
“可通常大家都對于那更深層的世界避之不及。”雪爾曼斯說道。
“這得分人,我對妖魔可充滿了好奇心。”他急切的說道,“就像蒸汽機,它最開始也是作為戰爭機器而出現,可現在它已經是整個社會必不可少的東西,或許……或許妖魔也是如此呢?”
雪爾曼斯沉默,什么也沒說,這么多天的相處下來,薩利卡多有著強烈的個人色彩,他不信神,也不信鬼,他就是個純粹的商人,就連妖魔這種的恐怖之物,他也愿意予以投資。
老人不清楚他究竟想要什么,或許是在翡冷翠呆久了,信仰的與歲月的沖刷下,他也變得古板起來,與這新時代格格不入。
“我們之前說到哪了?”雪爾曼斯問道,這也是合作的一部分,這個商人喜歡與妖魔有關的故事,這令他可以深入那未知的世界。
“建立教會那一段,那些修士從北方帶回禁忌的知識。”
就像某個奇怪的睡前故事,薩利卡多有著幾分興奮的說道。
雪爾曼斯想了起來,他已經老了,就連記憶也有些不可靠了。
“對,他們從北方回來,帶回兩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