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靜靜的坐在窗前,目睹著舊敦靈的日落。
這是座冰冷的城市,只有鋼鐵與凝結的冷水,唯有在日落時,那火紅的光幕鋪灑而下,將那冰冷的色調溫暖幾分,雖然只是短暫的虛幻,但也令人安心。
疲憊嘆一口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幾天的操勞令他精神有些頹然,可能他也沒想到和這些人勾心斗角要比對抗妖魔還要累,明明恨不得一槍殺了安東尼,可為了利益,亞瑟還是要笑呵呵的款待這些翡冷翠的來客。
當然,除去這些還有那更深層的博弈,流亡者已經投靠了凈除機關,雖然他們身上也疑點重重,但比起使團的問題,他們倒不具有什么危險,而現在使團,那位安東尼神父,他還不清楚這一切。
凈除機關在同時與兩者做交易,這就像在刀尖上跳舞,即使這里是舊敦靈,凈除機關的主場,可亞瑟還是不禁擔憂,會不會有什么意外發生。
更為令他憂愁的則是在安東尼抵達的那一夜,那位安東尼神父給自己帶來的情報。
這位安東尼神父有備而來,就像計劃好了一般,向著亞瑟投出了一個又一個重大的情報,這或許改變不了局勢,但卻能令己方的內部出現問題,而關于這些事,他已經令加拉哈德去向那些流亡者證實了。
緩緩的放下酒杯,他的手有些止不住的發抖,仔細的觀摩著,那皮膚上也布滿了皺紋,他也老了。
亞瑟凝望著那火紅的云層逐漸陰郁下去,看著黑暗一點點的吞食這個城市,慢慢的,他著了迷般,目光變得逐漸呆滯,直到突然的響聲打斷了這一切。
身后的門被推開,藍翡翠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手中拿著一個膠囊狀的物體。
這是凈除機關的氣動物流運輸系統,將需要運輸的物體放入這膠囊之中,它就會被壓縮的氣體推動,在物流管道里沿著地下蔓延,覆蓋著舊敦靈里每個凈除機關的隱秘據點。這通常是用來傳輸重要情報,為了控制人員流動,常用于破碎穹頂之中。
“加拉哈德的消息?”
看到藍翡翠歸來,亞瑟猛的轉頭問道。
藍翡翠累的說不上話,她只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她也不清楚亞瑟想做什么,似乎有某個重要的情報需要快速抵達他的手中,為此藍翡翠被派遣了出去,她到附近最近的一個據點,然后借用那里的氣動物流,取得了這個從它處發來的情報。
接著便是現在這樣,一路跑了回來,只為了讓亞瑟快點看到這些。
亞瑟也表現出了他的急迫性,直接迎了過來,也不管藍翡翠,搶過了膠囊,一把將其上的警告封條撕掉,打開后里面是幾張報告,以及數張黑白的照片。
就像某個恐怖的秘密近在眼前,亞瑟抓起那幾張報告,上面是加拉哈德的字跡,他把他與雪爾曼斯對話中的重要信息全部記錄了下來,眼瞳里倒映著那些文字,在不斷的閱讀中,它們編織出了一個讓亞瑟有些難以接受的故事。
老家伙有些不敢相信,反復確認著加拉哈德的記錄,可那些文字不會變形,它們已經被記錄下,反復的觀測也只是將這個真相不斷的印入腦海中,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最后有些落寞的坐回了椅子上。
藍翡翠沒見過這樣的亞瑟,也可能這是亞瑟壓力過大的表現,這個家伙在這幾天里一直和安東尼纏斗著,兩個唇槍舌戰,盡可能的為己方奪得更多的利益,而在此期間亞瑟也沒有去看望過他女兒,伊芙在被送入黑山醫院后便一直沒有音訊,亞瑟很是擔憂她的情況。
她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可亞瑟搶先在她前頭說道。
“安東尼成功了,該說真不愧是那位新教皇的心腹嗎?手段真是厲害。”
他喃喃自語著,神情復雜。
“怎……怎么了?”
藍翡翠疑惑的問道,雖然是亞瑟的護衛,但很多事并不是她能夠知道的,對于亞瑟與安東尼的對話,她一無所知。
“我們是一個堅固的團體,凈除機關堅不可摧,任何外力的施加只會讓我們變得更緊密、更堅固,但當從內部開始分裂呢?”
亞瑟看著那黑白的照片,緩緩說道。
“發生了什么事?”藍翡翠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很復雜的事……讓我想一想。”
亞瑟仿佛思考著利害,隔了很久他才再次說道。
“藍翡翠,你覺得……洛倫佐·霍爾默斯是敵人嗎?”
看著那照片里的男人,他沒有等藍翡翠的回答,這句話更像是在對著照片里的人說道。
他輕語著。
“你是敵人嗎?洛倫佐·霍爾默斯先生。”
夜色籠罩了舊敦靈,在亞瑟的輕聲質問里,窗外傳來了馬車疾馳的聲響,駿馬們吐露著熱氣,馬蹄重重的敲擊在石磚上,車輪迅速的轉動,碾過了雜物與淤泥,沖過積水,將它們全部拋棄。
時間向前推移,安東尼伸出手掀開簾幕,目光從馬車里投出,仔細欣賞著舊敦靈的夜幕,雖然他地位崇高,但他也是第一次來到舊敦靈,這里的每一處對于他而言都是新事物。
這就像一片陌生的新大陸,每一處都能給異鄉人帶來驚喜。
吞吐熾熱的蒸汽塔,熊熊燃燒的火爐,從地表之下溢出的蒸汽,還有那環繞天空的巨鯨們。
這些都是在翡冷翠不曾看到過的東西,即使是安東尼也不禁微微神顫,對于這個先進之城予以敬畏。
“感覺如何?”
亞瑟詢問著這位剛下船的旅客,在接到安東尼后,馬車便朝著使館前進,這是兩個國度之間時隔多年的第一次接觸,亞瑟盡可能的想表現的強勢些,不給安東尼任何休息的時間,直接把他拉上了自己的馬車。
“很不錯,很難想象這些是人類做到的。”
安東尼毫不吝惜自己的贊美,高聳的建筑成排而起,朦朧的霧氣下它們一疊疊的豎立起來,構筑起森冷壓抑的鋼鐵叢林。
“那么我直接步入正題如何?”
亞瑟直接說道,雖然安東尼的態度還不錯,可他可不想和這個家伙客套太多。
“步入正題?也好,這件事對于我們福音教會而言十分緊急。”
安東尼沒有過多的表情,臉上那猙獰的疤痕也顯得平靜了起來,他說著便抬起了他隨身攜帶的箱子,從里面拿出一份份早已準備好的文件。
“根據靜滯圣殿的匯報,我們發現了勞倫斯的蹤跡,他活躍在你們英爾維格的土地上,我們希望可以合作對其抓捕。”
亞瑟沉默,他沒有說出勞倫斯已死的這個情報。
“更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啟示錄》,對吧。”
亞瑟直接問道,比起一個叛徒,這才是福音教會更為在意的東西。
“當然,不過不止這些。”
安東尼對于亞瑟知道這些并不意外,面無波瀾,只是繼續說道。
“根據我們的調查,神圣之棺曾出現在你們的領土上。”
那個禁忌之棺里封存著圣杯的遺骸,按照福音教會的處理,它將被投入深海,暫時的封存起來,但在此期間遭到了凈除機關與勞倫斯之間的爭奪,最后以勞倫斯的勝出為結束。
“是的。”
亞瑟回答,但更多的情報他沒有透露。
見到這些安東尼似乎有些頭疼,隨后冷漠地說道。
“亞瑟,我們這次是抱著合作的目的而來,而不是開戰,這對我們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只會讓那些妖魔,讓那些背叛者奪得利益。”
“要怪就怪歷史遺留的問題吧,畢竟你們獵魔教團曾經是那么的強盛,即使是我們也只能在陰影里茍且偷生。”
亞瑟話語里帶著火藥味,曾經令凈除機關懼怕的不是什么妖魔,而是那在大海之后的獵魔教團,他們壟斷了對抗妖魔的技術,他們也絕不允許出現第二個獵魔教團,直到甲胄技術的流入,原罪甲胄的開發,他們擁有了一定對抗的力量,凈除機關才從這惶惶不可終日的局面里好轉了起來。
可很快他的態度一轉緊接著說道。
“你說的也很對,我是一個決斷者,我有的只是立場與利益,而不是帶著個人情感。沒有絕對的敵人,只有絕對的利益。”
亞瑟繼續說著,就像展現誠意一樣,說道。
“凈除機關沒有獲得神圣之棺,它被勞倫斯搶走了。”
“看得出來,如果你們獲得了神圣之棺,可能在幾個月前,舊敦靈就淪陷了……你們根本不清楚它們是什么。”
安東尼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樣子,神情一直高高在上的樣子,這讓亞瑟很不爽。
“那是一切禍亂的源頭,所有罪孽藏身地方。”
“你們這次來是想回收它嗎?和《啟示錄》一起?”亞瑟問。
“當然,那是福音教會的財產,也是我們一直該做的事,所以我們需要勞倫斯的下落。”
靜滯圣殿粗略的判斷出了勞倫斯的位置,但這里是英爾維格的領土,進一步的行動安東尼需要凈除機關的協助。
“這樣嗎……可他已經死了,線索已經斷了。”
亞瑟居然沒有隱瞞,直接說了出來。
凈除機關已經尋找了很久,在勞倫斯死后,神圣之棺……或者說神圣之棺內的圣杯遺骸與《啟示錄》都神秘消失不見,而這兩樣東西都能帶來巨大的危險,他們已經盡可能的去搜尋了,可依舊一無所獲,而在這之后,仍有秘血出現,那被混入致幻劑中的新型秘血。
勞倫斯有著團隊,而那個團隊藏在深處,他們躲得越久越是危險,與其獨自尋找,不如接受福音教會的協助。
“他死了?”
安東尼也顯得很意外,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可怕的獵魔教長也會死去,緊接著他想到了什么,帶著些許的疑惑問道。
“你們殺了他?”
亞瑟點點頭,幾分威脅似的說道。
“這可不是劍與盾能掌管的時代了,鋼鐵與火焰才是新的主宰。”
英爾維格的工業之火熊熊燃起,在那洪流中勞倫斯無力抵抗。
安東尼則盯著亞瑟的眼睛,希望從其中找到些許的破綻,氣氛凝固了起來,馬車在舊敦靈的街頭飛奔,卷起霧氣,將其沖撞消散。
“不……只靠你們是做不到的,勞倫斯那種怪物,他活了那么久,獵魔人這種怪物,他年歲越是增長,他越是強大……”
短暫的驚愕后,安東尼反應了過來,低聲說道。
“什么意思?年歲的增長?”亞瑟顯然不懂他的話。
“這算是我的誠意吧,這是不為人知的秘密之一,獵魔人沒有善終,這是因為他們在到了一定年歲時,便會被秘密處死,而勞倫斯是個例外,這個怪物活了很久,久到沒有人能再制衡他。”
見此情況,安東尼也適當的放出一定的秘密。
這次安東尼的態度確實是想和亞瑟好好談談的樣子,他繼續說道。
“因為與妖魔作戰的強度,獵魔人傷亡很大,但總會有一部分獵魔人活下來,可隨著年歲的增長,他們的意志會衰弱,妖魔的力量卻會更盛。”
“所以呢?”亞瑟示意他繼續說,“這是個不錯的開頭,安東尼,這才是情報交流的樣子。”
安東尼一時停頓,猶豫幾分后還是繼續說道,這不是思考利害的這些了。
“你們也試著復刻過秘血技術對吧?”
沒什么好否認的,亞瑟點點頭,表示肯定,實際上游騎兵技術橫向對比的便是秘血技術,它誕生于黑山醫院深處秘密研究,但最終因為種種原因被叫停。
“實際上秘血技術就是將妖魔的血液注入獵魔人的體內,但我們都清楚,血液是會死去的,就像人體中的血液,它會死亡,被代謝掉,然后新的血液從人體的造血系統里出現,取代那些死去的。”
安東尼試著為亞瑟講解這些,具體的他也不清楚,雖然職位上他是新任教長,但也算得上獵魔教團歷史中最慘的一位教長了,在福音教會如此混亂艱難之際上任,而且如果奪不回《啟示錄》他很有可能會是最后一任教長了。
“所以呢?”
“所以說,哪怕秘血再怎么詭異,再怎么頑強,在經過時間的洗禮后,它也會死去,并在秘血適格者的體內被代謝掉。”
安東尼聲音熱烈了起來。
“可獵魔人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失去力量,這正是因為秘血給予他們力量的同時也在改造著他們,一點點的修改,直到人體的造血系統開始生產少量的秘血,來維系體內秘血的存在。”
“這可是《啟示錄》的核心,如何提煉秘血,但這一切在秘血的改造下,可以在人體內完成。”
安東尼看著沉默下來的亞瑟,疾行的馬車似乎也變成了轟隆隆的火車,他們朝著某個未知的地方進發,或許能抵達到那里,也有可能死在中途。
“隨著年歲的增長,這種改造越發完全,這是一種……妖魔化,理智的妖魔化。
骨骼、內臟、肌肉這一切都開始異于常人,逐漸被秘血所主宰……你能清楚我的意思嗎?”
亞瑟僵硬的點了點頭,他緊接著緩緩說道。
“勞倫斯背叛了你們,引發了圣臨之夜……這是他的早有預謀,以及你們的逼迫,對嗎?”
安東尼面無表情,回答道。
“獵魔人們沒有失控,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仍在妖魔化,時間度過的越久,他們的妖魔化便會越是深入,直到從內至外都與常人不同,而那時,他們突破臨界值,令體內的秘血完全蘇醒……那是不可控災難。”
“所以獵魔人都是有使用年限的,可勞倫斯借著美第奇樞機卿的力量茍活了下來,他活的越久,越是危險,那衰老的意志,無法駕馭那被秘血妖魔化的軀體,我們不可能容忍這樣的風險存在。”
亞瑟有些不敢相信,但緊接著感到些許的荒謬,他笑了起來。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你們自作自受?”
“算不上,只是一個老朽的意志,畏懼起了死亡。
獵魔人看起來穩定,維持著我們熟悉的人型,但在那皮囊之下,是完全不同的血肉,被秘血侵蝕異化的軀體。”
安東尼冷靜的讓人覺得發寒,亞瑟不禁想起了洛倫佐,獵魔人就是如此,不屬于人類,也不屬于妖魔,夾雜在縫隙之間,頑強的生活著。
“我覺得你能理解這些,就像你的那些騎士們,當他們變得越發危險時,你也會這么做的,對吧?”
亞瑟一怔,他想說什么反駁他,可想起那些躺在黑山醫院,早已失去神智的行尸走肉們,他的話語聲又弱了下來。
他老了,遠沒有年輕時那樣果斷,曾經的他或許也如安東尼這般冷酷無情,但歲月沖垮了他,令他那堅固的壁壘布滿裂紋。
“勞倫斯活了那么久,他的強大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你們是難以殺死他的,除非有別人的協助。”
安東尼繼續著他的分析,他想起了那個名字,從靜滯圣殿的匯報中,在勞倫斯的附近出現了另一個獵魔人。
“是他對吧,這位叫洛倫佐·霍爾默斯的獵魔人……或者說偵探。”
安東尼說著從文件中拿出了數張黑白的照片,角度都不同,但共同點是那個男人的臉龐。
“別驚訝,雖然福音教會已經沒落了,但我們至少曾經也創立過輝煌的年代不是嗎?對于妖魔的技術,我們擁有的遠比你們看到的還要龐大。”
亞瑟接過了照片,重新整理情緒,變得冰冷無情,“看起來剩下的那些也瞞不過你們。”
“確實,看起來是在他的協助下,你們殺死了勞倫斯,而且關于我們福音教會的秘密,你們從他的口中也知道了不少。”
這一切都在安東尼的預料之中,他遠比亞瑟年輕,也要比他殘酷,可以說流亡者便是被他帶領著圣堂騎士們逐出的七丘之所。
“怎么,要抓捕這位背叛者嗎?”亞瑟不懷好意的問道。
洛倫佐已經成為了凈除機關的一大助力,在沒有足夠的利益前,凈除機關與洛倫佐的合作,是沒有人可以撼動的。
“差不多,總之不能這么放任他游離下去。”
安東尼毫無情緒的說道,密令還在繼續,這些圣臨之夜幸存下來的獵魔人,仍然在被追獵著。
亞瑟突然笑了起來,他有些想不明白安東尼的意圖。
“《啟示錄》、圣杯遺骸、洛倫佐·霍爾默斯……我想你還會讓我們幫忙追捕那些外逃者,是嗎?”
這些事件,無論哪一個都算不上輕松,更不要說這些一起出現了。
“那么,安東尼神父,你乃至你身后的福音教會,那位塞尼·洛泰爾,你們能為這一切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呢?”
亞瑟的懷著輕微的怒氣,但他也逐漸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兩個人就如同冰冷的機器一般,把所有的利害擺在眼前,只追求著己方利益的最大化。
安東尼沉默,除了那車輪飛轉與地面撞擊發出的聲響外,什么聲音都沒有了,冰冷的寒風灌入車內,刺激著兩人的神經。
突然安東尼笑了起來,笑意里帶著幾分嘲笑與輕視,緊接著他說道。
“有時候,不必付出代價,只要有著相同的利害就好,你說呢?亞瑟,就像你們與洛倫佐·霍爾默斯聯手一樣,因為你們都是對抗勞倫斯,所以無需代價,他也會幫助你們。”
“你覺得我們是有著相同的利害,我會和你一起抓捕洛倫佐?”
亞瑟覺得有些不可理喻,雖然洛倫佐有點神經質,可怎么看都比安東尼靠譜不少。
“這是自然。其實對于你我很不理解一件事,我是以正規身份來面見你,而你卻對我百般警惕,甚至說帶有惡意,可洛倫佐·霍爾默斯呢?”
安東尼展露了他真正的意圖,比起《啟示錄》圣杯遺骸,洛倫佐這個一直出現在視野中的家伙才是最好的目標。
“洛倫佐·霍爾默斯,一個突然出現在你們眼前的獵魔人,他僅僅是幫助你們獵殺妖魔便取得了你們的信任,而你們對于他的了解只源于他自己的自述。”
他想不明白似的問道。
“你們凈除機關接受一個陌生人,就這么簡單嗎?如果說洛倫佐·霍爾默斯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呢?你也應該了解他對吧,他是個狡詐的騙子,精通誤導與計算,你怎么敢肯定你見到的洛倫佐,是真實的不帶謊言的呢?”
安東尼說著便擲出了一份文件,如果說之前是亞瑟針對他的窮追猛打的話,現在是安東尼的反擊了,在這馬車之中,僅僅利用言語來迎敵。
“你知道他是誰嗎?”
安東尼拿起了那張黑白的照片,將它出示給亞瑟看,照片里男人靠在街頭,吞云吐霧著。
“洛倫佐·霍爾默斯。”
這張該死的面孔亞瑟見過很多回了,他怎么可能記不住。
可這時安東尼冷笑了起來,他再次問道。
“那么你知道他在獵魔教團時的名字嗎?”
亞瑟沉默了下去,他不知道也不清楚,這時他才發覺,洛倫佐雖然提供了很多關于妖魔的知識,但他從未提及他在教團時的名字。
“來說說看,亞瑟,這份文件里全部是與洛倫佐·霍爾默斯有關的情報,都是他在獵魔教團時的,來對比一下他到底有沒有撒謊吧。”
“他撒沒撒謊有什么重要的嗎?對于出身,我們凈除機關一直看的很開。”亞瑟予以回擊。
聽到這些安東尼臉上的冷意更甚,他直接將那些文件交到了亞瑟眼前。
“可如果說,他是個極度危險的妖魔呢?他不擇手段靠近你們,利用殺死勞倫斯來博得你們的信任呢?”
安東尼雙手合十,靠著椅背上,聲音冷漠,冰冷的敘述著那段禁忌的故事。
“圣臨之夜帶來的并不只是毀滅,還有更為可怕的災難,這是我們的錯誤,我們也在盡力彌補,我的出現在這里就是最好的證明。在那一夜里,雖然福音教會傷亡慘重,但我們也成功的制造出了一個未知的武器。”
“未知的武器?”
亞瑟不明白,安東尼為什么又突然提到了這些。
“對,未知,我們不了解其性質,也不知道它的形態,甚至說它的善惡,在它誕生在圣臨之夜,那個毀滅之夜,參與者都死在了圣臨之夜里,我們也是從幸存者的口中得到了它存在的情報。”
“所以呢?”
“它是從圣杯里誕生的邪惡,是人類向禁忌的未知的一次試探。”
安東尼回憶著新教皇給予他的情報,那些文字就連他看了也會感到地獄就在眼前。
“根據亞納爾的情報,有一個獵魔人在那地獄的戰場里帶著它殺了出去,就此逃離福音教會的掌控。
根據那些文字的書寫,這或許是可以與圣杯匹敵的邪異。”
安東尼直視著亞瑟,這個神父一開始就是有備而來,所有人都猜錯了他的目的,他們的企圖,以及這故事里所有的一切。
亞瑟突然感受到一份難言的沉重,從眼前男人的身上激發,如同重重山石般壓在他的胸口,在這狹小的車廂內,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繼續說。”
亞瑟目光是同樣的冷漠,他開始理解安東尼的所言所行,視線也凝固在那黑白的照片上無法移開。
“那個帶走邪異的獵魔人是誰?”他問。
安東尼則緩緩的拿起了那黑白的照片,聲音仿佛是從詭異的幽冥里響起。
“我們稱呼他的編號為047,是被冠以梅丹佐之名的獵魔人。”
亞瑟的呼吸突然凝固了起來,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除了安東尼那回蕩在他耳邊的話語。
“而你們稱他為……洛倫佐·霍爾默斯。”
寂夜里只有那馬車逐漸消失在黑暗里,轟轟的車輪聲碾過泥石,碾過了歲月,碾過了每一個人的靈魂,于是有惡鬼掘開了墳墓,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