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歐維斯·維多利亞。”
“因為一些身體上的疾病來到這里……”
“具體是什么?其實我也說不清楚。”
“那你呢?”
“我……”
睜開眼,又是那熟悉的純白色天花板,鼻尖縈繞著那消毒水的味道,可能是昨天剛剛做過檢測的原因,伊芙覺得自己的頭有些沉,又有些疼,恍惚間又想起了昨天結識的那個男孩。
他的名字叫歐維斯·維多利亞,聽到名字時這可把伊芙嚇了一跳,作為菲尼克斯家族的繼承人,伊芙的身份在舊敦靈之中已經算得上的極為尊貴,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這里,她居然遇到了維多利亞的姓氏。
歐維斯沒有透露自己的具體身份,但從姓氏便可以看出,他居然是那神秘的王室成員,要知道伊芙活了這么大,也只是遠遠地在鉑金宮里見過一次維多利亞女王。
維多利亞王室對于自身的進行了嚴格的保密措施,人們只知道這片土地的女王為維多利亞,可連王室的成員的具體有誰都不清楚,哪怕伊芙這種級別的貴族也是如此。
不過伊芙也不在乎這些,在經歷了種種妖魔時間后,這種看似詭異的情況,甚至無法引起她的興趣。
呆呆地坐在床上,似乎是在等待自己那還沒睡醒的靈魂醒過來,隨后伸手從果籃里抓起一顆蘋果啃了起來。
那是一個有些陰郁的男孩,神情中總帶有著些許的悲傷,伊芙看著他時總覺得他就像一個被大雨淋濕的小狗,在寒風里瑟瑟發抖。
可能是什么人類的共情心,又或是單純地覺得歐維斯比自己小之類的,伊芙對于歐維斯很好奇。
黑山醫院的日常生活很單調……準確來說是伊芙在這里的生活很單調,服用藥劑,進行檢查,然后便是放風,其他的病人可過的比伊芙歡樂多了,從那時不時的電擊聲和慘叫就能感受到。
好吧,這也算是女孩對于自己的自我安慰。
仔細想想,在一年前伊芙還是一個充滿理想,一身正氣的,渴望成為警探的女孩,在短短一年里,這潔白的紙張就被社會的大染缸染的五彩斑斕,不過好在伊芙最后還是成為了警探,完成了理想的一部分,雖然過程曲折了一些,比如砍妖魔,比如砍妖魔,比如砍妖魔……
嗨呀,真是多姿多彩的生活,和同齡人一比,伊芙覺得自己簡直出奇優秀,各種層面上都是優秀,畢竟自己的那些同齡人撐死就是交際舞跳的好一些,而自己可是能拿著手槍敢于朝妖魔開火。
這簡直都不是英爾維格女隊長了,簡直就是英爾維格女武神。
“老科爾你打到哪里了?”
放風的草地上,伊芙坐在長椅上,對著一旁觀察敵情的老科爾問道。
“就快到高盧納洛了!我們準備夜里偷襲他們的駐地,搶走那些船只,帶著火藥與大炮,我們將反攻高盧納洛!”
老科爾一臉興奮地對伊芙說道,伊芙則是一臉的敷衍,不過老科爾的聲音越來越弱了起來,他就像賊一樣,目光游離著,然后突然坐到了伊芙的身邊,在伊芙的耳邊小聲說道。
“虛,菲尼克斯中士,我發現了些問題。”
伊芙還是那副禮貌又不失尷尬的微笑,神情里充滿了敷衍,就像一個幼師在帶孩子做扮演游戲一樣。
老科爾的神智早就不清晰了,對于伊芙的稱呼也總是在變,畢竟前幾天伊芙在他眼里還是一位罕見的女將軍。
“我們內部可能有叛徒,我需要把內鬼找出來。”
蒼老的手在脖頸處用力地劃了一下,老科爾十分認真地說道。
“蓋文也看到了,那群叛徒把一個惡鬼帶了進來,黑山要塞就要從內部淪陷了!”
老科爾尖叫了起來,一旁不斷挖戰壕的蓋文也抬起頭,用力地點了點。
“沒教養的東西越來越多了。”
德倫也附和道,威廉則停頓了稍許,接著用力地啃起了樹皮。
好吧,從這些精神病的反應來看,確實有什么東西來到了黑山醫院,但多半不是他們所形容的那種東西。
這些精神病雖然看起來有些可怕,并且怪里怪氣的,但這么久的相處中,伊芙也差不多摸清了他們的習性,這就是一群腦袋有毛病的幼稚鬼而已,他們已經失去了常理的神智,只能用模糊的囈語來形容那些東西。
大概是有一個令他們討厭的病人進來了,當初他們就是這么形容歐維斯的。
說到歐維斯,伊芙看了看四周,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孩不見了,他今天沒有出現。
四處張望著,遙遠的盡頭伊芙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被守衛包圍著,朝著另一個建筑走去。
伊芙有些不敢相信,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洛倫佐·霍爾默斯……”
“你認識他?”
老科爾的聲音響起,他一臉嚴肅地看著伊芙。
“嗯……”
伊芙點點頭,老科爾的神情十分認真,伊芙居然覺得此刻的他似乎恢復了理智,可下一秒老科爾就慘叫了起來,神情悲憐,聞者落淚。
“叛徒!沒想到菲尼克斯少校你居然是叛徒!來人把她拿下!蓋文!還愣著做什么!”
伊芙一臉的無奈與尷尬,她就不該對這些精神病有什么期待,緊接著環視了一圈那些散落在周圍的護士與守衛,他們把這片活動區域牢牢控制了起來,以免病人離開,可這難不倒伊芙。
洛倫佐為什么會來這里?這個家伙做了些什么?
抱著這些疑問,伊芙突然覺得這該死的生活有趣了起來。
伊芙·菲尼克斯從來不是一個安分的羔羊,亞瑟一直以為是洛倫佐的突然出現帶壞了自己的女兒,可他卻沒想過伊芙的天性如此,她和亞瑟一樣,身體里流淌著相同的血,追逐著危險。
老科爾突然覺得有些不妙,只見伊芙沖他露出了一個壞笑,緊接著低聲說道。
“科爾將軍!女王密令。”
老科爾下意識站直了腰,沖著伊芙敬禮,神情莊重,富有軍人的氣質,只可惜他身上穿的不是軍服,而是白色的病服,并且他還舉錯了手。
伴隨著老科爾的一聲吼叫,病人們奔跑廝打在了一起。
“為了英爾維格!該死的德倫,我早就覺得你是內鬼了!”
“粗俗!粗鄙之徒!”
兩人扭打在了一起,在別的病人看來這就像一場有趣的游戲,他們也都加入了進來,將戰團擴大,加入的途所挖的戰壕絆倒,一時間局勢更加混亂了起來。
護士與守衛試著把他們分開,卻被更多的病人撲到,在這混亂之中,伊芙偷偷摸摸地離開,朝著那個神秘的建筑前進。
實際上在來到黑山醫院后,伊芙心里一直有著一種奇怪的感覺,她似乎來過這里,雖然這一切對于她而言都很陌生,但那陌生之中卻有一種熟悉感,在過去某個被自己遺忘的時光里,伊芙一定來過這里。
再聯想凈除機關在黑山醫院里的詭異研究,伊芙想到了自己的異常,她的身體有問題,并不是普通人那樣簡單,并且隨著在黑山醫院里的休養,她又回想起了那些詭異的夢境。
伊芙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東西,而這個秘密就藏在黑山醫院之中。
“感覺如何歐維斯,你看起來的狀態還不錯。”
亞瑟推開門,看著輪椅上的歐維斯,男孩的臉色要比他上次來看他時好不少,但也僅僅是好一點而已,亞瑟剛剛看過了男孩的體檢報告,如果不是黑山醫院對他的全力治療,他現在大概已經死了,又或者變成妖魔。
“還好。”
歐維斯這一次沒有沉默,他和亞瑟處于一個裝置復雜的醫療室內,各種儀器在嗡嗡地運轉,顏色各異的藥劑沿著導管混合在一起,最后被注射進歐維斯的體內,輪椅上還插著一個蓋革計數器,時刻檢測著歐維斯的侵蝕反應。
“你們……你們找到我的繼任者了嗎?”歐維斯問道。
“還沒有,畢竟像你這樣優秀的騎士長,可是很少見的……你現在仍持有‘蘭斯洛特’的代號。”
亞瑟似乎是在安慰男孩,希望這能讓他感覺好一些。
“不過永動之泵研發的三代甲胄已經開始批量生產了,三代甲胄的妖魔占比很少,主要依靠機械運作,對于駕駛者的侵蝕壓力很低,如果你能出院的話,或許你還能繼續駕駛甲胄。”
這話令男孩的眼眸明亮了些許,這算是亞瑟給予歐維斯的希望,在黑山醫院這個鬼地方,每個人都是在慢性死亡,總需要一些什么見鬼的希望來支撐人活下去。
可這樣的希望沒有支撐歐維斯多久,他低下頭,看著自己那布滿針孔的手腕。
“謝謝。”他說,“不過應該沒有機會了。”
歐維斯說著舉起了手,猩紅的血液從針孔狀的細微傷口之中溢出,鮮血止不住的流通,亞瑟見此面露愁色,嘆息道。
“王室的詛咒……”
“還好,至少我比其他人活的要開心不少,雖然我可能沒他們活的那么久,但我至少見到了外面的世界,而他們一生卻要被困在鉑金宮中。”
歐維斯安慰著自己。
“不,你還有希望,歐維斯,新教團帶來的情報有可能緩解這‘王咒’,這也是女王再次派遣我到這里的原因,要知道我對于這里可有著不太好的回憶。”
明明年齡與地位都跨度很大,但兩人就像熟知的朋友一樣,閑聊了起來。
“因為你的妻子嗎?”歐維斯說。
亞瑟臉上露出了一個難堪的笑容,他不是很想回憶這些,也正是因為這些,明明這里隸屬于凈除機關,但亞瑟很少親自前來。
“是啊,這個地方對于我而言意義非凡,幾十年前我就是在這里參與了游騎兵計劃,在后來的時光里成為了‘亞瑟’,這里是我開始的地方,也是她結束的地方……她就是在這里去世的。”
“你真的很愛她。”
“或許吧。”
亞瑟把歐維斯身上的注射器拔了下來,鮮血難以遏制地流淌著,亞瑟只能為歐維斯插上血袋,以免他失血多度休克過去。
“新教團的情報或許有可能緩解‘王咒’,但這種實驗總不能直接在女王身上試,對吧?”
亞瑟推起了歐維斯的輪椅。
“要用我做實驗嗎?”歐維斯問。
“當然了,反正你也是個王室的邊緣人物,而且也要死了,就當賭一賭好了,賭贏了你就繼續回去當你的蘭斯洛特,繼續砍妖魔,賭輸了……賭輸了你想死在哪里?是埋入王室的墓地,還是加入凈除機關的墳墓大家庭?”
亞瑟難得地講起了笑話,只不過這笑話有些冷,冷的讓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寒冷。
“那個實驗是什么?”
漫長的長廊里,歐維斯抬起頭問道,男孩就像一個布娃娃一樣,慘白的臉上鑲著晶瑩剔透的眼眸,如果拋去他那些復雜的身份,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男孩而已,在他這個年齡應該去跑去跳,而不是面對這些邪異之物。
每次面對他時,亞瑟那堅固的心都會難忍起來,這會讓他想起伊芙,在亞瑟看來他們都是孩子而已,孩子就該天真玩樂,妖魔這種事就應該交給他們這些腦袋有病的瘋子才對。
“秘血。”
亞瑟說道。
“你想把我們……變成獵魔人?”
歐維斯一臉的震驚,可震驚之后他反而覺得很合理,獵魔人那可怕的恢復力,他可是親眼見證過的,或許……或許這力量能緩解甚至說治愈王咒。
“不,那太危險了,把整個王室拱手交給妖魔?雖然獵魔人趨于穩定,但洛倫佐那個神經病你也看到了,我有時候都懷疑他所有的瘋癲都只是秘血的影響。”
亞瑟把這一切的構想說了出來。
“我們準備重啟‘游騎兵計劃’,將那種強化人體的實驗,轉為對秘血的利用,當然,像獵魔教團那樣,全身換血的暴力操作我們可做不到。
按照阿比蓋爾院長的提議,如果是說拋棄秘血帶來的負面效果,將其理解并提煉為一種藥劑,它或許能緩解王咒對你身體的負擔。”
步入升降梯中,但這一次不是上升,而是下降,墜入那漆黑的深淵之中。
機械院幾乎挖空了舊敦靈的地下,黑山醫院也不例外,在這土壤之下存在的不僅僅是蒸汽管道,還有那神秘的第三區域,科研區。
“我們本準備和新教團合作,但他們遺失了《啟示錄》,新教團的獵魔人攜帶的都是不穩定的秘血……至少安東尼是這么對我說的,他們的秘血并不可靠,我們需要秘血穩定的獵魔人。”
“洛倫佐·霍爾默斯。”
歐維斯說出了那個名字,亞瑟也贊同地點點頭。
“沒錯,某種意義上,獵魔教團已經不存在了,現有的新教團也不過是過去輝煌的幻影而已。
洛倫佐·霍爾默斯是最后一位了。
最后的獵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