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敦靈的夜幕一如既往,濃重的水蒸氣伴隨著上升的飛艇一同涌入街道之中,不過這一次街道里多了一些不同的色彩。
昏暗里刺目的光芒閃爍,輝光管不停的閃滅著,讓每個人試圖看清其上寫著什么東西的人,都感到一陣眩暈,同時在那門后隱約地響起激烈的歌聲,引起路人們的紛紛側目。
可能是終于成為了一家之主,科克街121A的新主人朝著放浪的方向一去不復返。
一樓的客廳依舊是原來的那副模樣,但在洛倫佐的裝修下多了幾把椅子,和一個看起來比較正經的紅木桌,不過也就是看起來比較正經而已,它被隨意地放置下來,上面堆滿了衣服書籍還有餐盤,看起來某人剛剛在這里吃過飯。
他大聲地哼著歌,同時也把電臺的聲音調大,年輕的氣息充斥在這座老建筑里,似乎這場暴雨令它煥然一新。
而在科克街121A不遠的街頭,正停著一輛馬車,車內的人掀開窗簾,看向迷霧后那個正閃閃發光的門牌。
“所以他這是……回來了?”
塞琉偏過頭,看向對面的那個家伙。
奧斯卡也擠了過來,觀察著那個可笑的門牌。
“看起來是的。”
“你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塞琉忍不住問道。
作為洛倫佐的好朋友們,自從那場暴風雨后,除去還在失蹤的赫爾克里外,塞琉與奧斯卡之間的聯系倒是逐漸緊密了起來。
原因有很多,不止是斯圖亞特和北德羅商業上的合作,用奧斯卡的話來講,作為一起被亞瑟請去喝茶的伙伴,他們已經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雖然塞琉很不想承認這一點,并對于奧斯卡最后的賣隊友行為表示唾棄,但當這個家伙不要臉起來,塞琉還真拿他沒什么辦法,而且有時候奧斯卡這個家伙總會帶來一些驚喜,比如這次。
“消息?來自這個。”
奧斯卡想了想,從衣懷里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團。
“這是我今天早上開店時發現的,但那個貼海報的家伙沒貼幾張就被騎警趕跑了,好在我眼疾手快留了一張。”
塞琉疑惑地接過那個紙團,一點點地把它舒展開。
紙張的觸感非常廉價,入目便是十分垃圾的排版,和帶著幾個錯字的宣傳語,看起來就像某個黑心工坊的小廣告,但隨著念出其上的文字,塞琉的神色復雜了起來。
“溫徹斯特偵探事務所于今日開業,地址科克街121A……”
“好吧,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確實是那個家伙能做出來的事。”
奧斯卡無奈地攤了攤手,有時候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地令人感到意外。
直接推開了門,只見一把霰彈槍橫掛在墻壁上,其下的沙發上正癱著一個穿著睡衣的家伙,四周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書籍,在另一邊立起的黑板上還寫滿了亂七八糟的字跡,和一些難以辨認的圖畫。
電臺里響起單調的白噪音,這里的主人還在哼著什么奇怪的旋律,過了一會后知后覺地抬起頭,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
“呦!早上好。”
“已經晚上了啊!”
塞琉有些抓狂地喊道,此刻的洛倫佐就像剛從某個黑心工廠里爬出來,儼然一副廢人的樣子。
一旁的奧斯卡則對于眼前的這些情景毫不意外,他繞過地上的雜物,觀察了起了這個新開的事務所,緊接著走到洛倫佐的身邊,一本正經地問道。
“生意如何?”
“負八千。”
“啊?”
面對著奧斯卡那一臉疑惑的表情,洛倫佐不開玩笑了。
“裝修,亂七八糟,這都是錢啊!哇,實現夢想固然好,但我也要破產了!”
在與凡露德夫人告別時,洛倫佐把多年的積蓄都砸在了那個遙遠的孤兒院上,就此他真的變成了一個窮光蛋,雖然當時覺得財富這種東西對于自己毫無意義,可回到舊敦靈沒幾天,洛倫佐就意識到,這東西不重要,但很必要。
目光頹廢,從奧斯卡的身上移開,直接落在了雜物之后的女孩身上。
塞琉感到有些不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洛倫佐視線的變化。
“呦!塞琉,有興趣借點錢給我,啊!不,投資一下這個事務所嗎?”
“沒有。”
干脆利落地拒絕了,洛倫佐裝作一副失落的樣子,緊接著有些希冀的目光看向了奧斯卡。
“你在看什么?你剛炸了一個飛艇啊!這些損失都得我來負責!”
奧斯卡一把掐住了洛倫佐的脖子用力地搖晃了起來,明明按照奧斯卡的計劃,這個家伙現在已經在某個北德羅的據點里了,結果這個家伙的行動完全超出了預料……奧斯卡甚至懷疑這個神經病一開始就準備這么做,之前只是在騙自己而已。
“唉,債多不愁嘛,我會還你的!”
洛倫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正經點啊!”
看著廝打在一起的兩人,塞琉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還不錯,她覺得還不錯,洛倫佐還是之前的樣子,這場暴風雨沒有將他扭曲成怪異的模樣,塞琉為此感到慶幸。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地面,三個人圍坐在了一起,玩笑過后,大家多多少少都正經了起來。
“所以你把事情都解決了?”
奧斯卡有些嚴肅地問道,他并不清楚事件的全貌,但也大致了解了一些。
“嗯,那些家伙不會再來打擾我了。”
洛倫佐十分自信地說道。
所有的恩恩怨怨都隨著那艘飛艇的墜毀迎來了終止,洛倫佐殺死了莫里亞蒂,也找回了失落的過去……這一切就像新生活的開始一般,再一次的。
“這算我欠你的奧斯卡,你,還有你身后的北德羅。”洛倫佐說。
“哦哦哦,洛倫佐·霍爾莫斯的承諾?這可不錯啊。”
奧斯卡聽到這些,就像個奸商一樣眉開眼笑了起來。
“那你接下來準備怎么做呢?洛倫佐。”坐在一邊的塞琉問道。
面對這個問題,洛倫佐指了指這房間的四周。
“你不是看到了嗎?事務所唉!現在我也算是個正正經經的偵探了吧,什么叫不忘初心啊!”
“我是指關于妖魔的部分。”
塞琉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洛倫佐這個家伙很擅長用各種冷笑話與扯淡的話語來躲避人的視線,這才是塞琉想問的。
“你還會繼續追逐下去嗎?”
洛倫佐遲疑了一下,接著笑著回答。
“妖魔這種東西是殺不完的,塞琉,有時候我覺得它們就像我們的影子一樣,我們沒辦法逃避自己的影子,也扼殺不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就這么算了?”
“或許吧。”
洛倫佐給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答案,但緊接著他又聊起了別的,把話題引開。
“接下來我可需要各位照顧一下生意,要知道這樣看似的平靜的生活對我而言可太珍貴了。”
洛倫佐說著又拿出一疊海報,正是奧斯卡給塞琉看的那個,他把這些東西一股腦塞進了奧斯卡的懷里。
“我記得你書店客人很多的樣子,記得幫我宣傳一下。”
緊接著他又挪動屁股坐到塞琉身邊,一臉討好的樣子。
“作為斯圖亞特家的老大,你們這些貴族內部也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對吧?什么遺產爭奪,什么小三當道這些的,本偵探都可以哦!”
塞琉看著洛倫佐這個樣子,她一時間有些失神,不知道是這個家伙偽裝的,還是說他真的想好好生活了,居然都想到打通關系來攬生意了。
“冷靜一下,冷靜一下!洛倫佐!”
一把推開開始讓人覺得有些不適的洛倫佐,塞琉起身逃到了另一邊。
再次仔細地看看這間屋子,塞琉感受到了那些許的不同。
洛倫佐雖然住在這里,但他從不添加任何家具,甚至說他都沒有什么屬于自己的私人物品,這看似苦行僧的生活方式,實際上是他從認為自己能久居這里。
或許在某個燃燒的夜晚里,他便會帶起床下的武器再也不回來,毫無留戀地離開。
可這一次不同了,他買了很多新的東西,還把這里裝飾一番,雖然亂糟糟的,但確實有了那么幾分事務所的樣子。
似乎他不再游蕩,而是選擇定居在了這里。
至于妖魔,至于廝殺……
塞琉很熟悉洛倫佐,她很清楚這個家伙習慣在一些奇怪的地方藏著武器,可這次,除去那把高高掛起的溫徹斯特外,這里似乎便沒有其他武器了,而且那把溫徹斯特看起來還是件工藝品。
這場暴風雨或許真的改變了洛倫佐,令這個瘋子放下屠刀,反而認真享受起了生活。
好事啊!這可是件好事啊!世界上少了一個自毀傾向的神經病,反而多了個熱愛生活的偵探,聽起來蠻棒的。
“你在寫些什么?”
奧斯卡看洛倫佐在求投資失敗后,轉身便拿起筆記寫了起來。
“賬單,日常開銷,還有給孤兒院定期匯款……哇,那群修女一點經商的頭腦都沒有,我接手的時候,她們都已經破產了!當然我也快了。”
可能這就是認真生活后的代價,洛倫佐頭都大了。
原來生活里還有這么多東西要注意,原來有了房子不是直接住就可以,還得交水費、電費、煤氣費等等,而且這些收款的地方還均勻地分部在了整個城區的四周,導致洛倫佐每次交款都得沿著城區跑一圈。
不僅如此,洛倫佐還得按時打掃衛生,吃飯也得自己做了,這樣的生活剛開始還挺興奮的,可以大聲唱歌,也可以穿著睡衣到處跑,想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但沒幾天,洛倫佐便懷念起了凡露德夫人。
被人照顧的感覺真好。
“在你們的印象里,我一直是砍砍殺殺的,但我在偵探方面真的很優秀啊!雖然一直是在下城區工作,也稍微包含了一點砍砍殺殺,但我感覺,我會做的很不錯。”
對于自己的未來規劃,洛倫佐這樣解釋道。
“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講,舊教團已經解散了,我也算不上什么獵魔人了,反而這個偵探才是我現在的正經職業啊!”
洛倫佐最后一本正經地回答了塞琉與奧斯卡的疑問。
三雙眼睛互相對視了一下,緊接著又飄忽不定了起來。
“雖然你說了這么多,但你這個家伙真難讓人相信啊。”
奧斯卡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有些頭疼。
洛倫佐就是個難以預測的神經病,狡詐惡徒這種詞匯用來形容他再合適不過了。
“放寬心,現在一切不都挺好的嗎?”
他一副慵懶的樣子擠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氣氛蠻不錯的,洛倫佐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安詳的日子了,這難得可貴的平靜,但遺憾的是這樣的平靜沒能持續太久,沉重的敲門聲響起,緊接著門被推開。
背后是昏暗的街道,亞瑟面無表情地站在門邊,身后跟著一個又一個漆黑的剪影。
“好吧,兩位,今天的美好聚會就先到此為止吧,給我和他一點空間。”
對于亞瑟的到來,洛倫佐看起來并不意外,他反而松了口氣。
洛倫佐站了起來,走到新買的紅木桌前,一把將上面亂七八糟的雜物推開,衣服書籍還有餐盤疊在了一起,嘩啦啦聲響不斷。
拉起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后,緊接著從雜亂的雜物里掏出一個立牌放在了桌子上。
上面寫著“洛倫佐·霍爾莫斯”。
奧斯卡臉色變了,也不知道他在亞瑟那里經歷了些什么,他看起來很怕亞瑟的樣子,拉著塞琉走了出去,塞琉則在離開的同時,忍不住地看著那一團混在一起的雜物。
餐盤還有書籍與衣服……她已經難以想象那種惡心的畫面了。
亞瑟踩著雜物徑直走了過來,從一旁拖過來一把搖搖晃晃的椅子,坐在了洛倫佐的對面。
“你是要準備退休了嗎?”
他看了看這個裝飾滑稽的事務所,又看了看洛倫佐,發問道。
“你覺得呢?”
洛倫佐反問著,他雙手架在桌子上,合十拖著自己的下巴,表情看起來就像一只狡詐的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