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燼之銃  第九十七章 破碎的冰川

類別: 奇幻 | 現代魔法 | 余燼之銃 | Andlao   作者:Andlao  書名:余燼之銃  更新時間:2021-03-11
 
吊塔緩緩移動,將阿斯卡隆的炮管抬起,勉強地調轉到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最后搭在了艙室上,將其作為支架令阿斯卡隆變成了一具固定火炮,至于它還能開火幾次,沒有人知曉。

這座巨炮的開火次數已經遠超設計預計,誰也不清楚它會在何時達到使用壽命。

震耳欲聾的炮擊過后,半融化的金屬攜帶著灼熱的高溫將角鯨號吞食,整片海面上都升起了熾熱的蒸汽,布滿銹跡的船身也在頃刻間被燒紅,連帶著內部的血肉也化為了灰燼。

風里傳來了隱約的吼叫聲,仿佛是角鯨號在哀嚎。

冷冽的海風吹得海博德有些發抖,但這徹骨的寒冷也令他的意識十分清醒,抬起頭,只見四分之一的天空已經變得明亮了起來,只是風暴過于龐大,烏黑的積云被它裹挾著,仿佛要將世界重新拖入黑暗。

有血鯊號擋在前方,晨輝挺進號的壓力小了許多,入侵的妖魔數量并不算多,只是它們大多都沿著船體的破壁爬了進來,在船體內行進著,令士兵們難以有效地阻擋。

好在大部分重要區域都進行了封鎖,在洛倫佐的指示下,士兵們干脆放棄了對這些妖魔的圍剿,任由它們在船體內爬行著,對于洛倫佐而言,這些妖魔都不是問題,最大的麻煩是那頭海蛇,船體的損毀也不是重要因素,只要保護好關鍵區域,令晨輝挺進號能保持最低運轉強度即可。

在這樣的策略下,士兵們的壓力小了許多,也空閑出了更多的力量,調用在別的地方。

“守住甲板!”

海博德高聲喊道,在風浪的躁響前,他的聲音被瞬間吞食、掩蓋,他不清楚有多少人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但這是海博德所能做的了。

鋁熱步槍不斷開火,將妖魔們逐一擊落,保證著甲板仍在控制之中。

在海博德的不遠處,高大的黑天使被線纜所束縛著,穩穩地立于被掀起的暴雨中。

在幾分鐘前洛倫佐登入了黑天使,引擎轟鳴運轉,妖魔的血肉也一同復蘇著,連帶著鐵羽也在微微起伏,如果靠的足夠近,都能感受到甲胄身上傳來的溫度。

這讓人產生怪異的錯覺,不清楚這究竟是鋼鐵,還是嗜血的生物。

海博德揉了揉眼睛,將這些冰冷的雨水甩掉,看向了遠處的血鯊號,它已經直面上了角鯨號,替晨輝挺進號牽制著敵人。

坐落在高處的指揮室內,諾塔爾僵著臉,雙手死死地抓緊舵盤,聽從著腦海里的聲音,盡他所能地操控著晨輝挺進號,好讓它在這滔天的波濤中保持穩定。

隨著妖魔的來襲,指揮室也不得幸免地淪為了戰場,好在妖魔數量不多,基本已經清理干凈,加上海博德控制住甲板后,一時間這里倒變得安全起來。

諾塔爾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在高處他能看到更為詳細清晰的畫面,他能見到這掀起風浪與哀嚎的怪異們,他也能看到那緩緩駛來的大船。

風暴如同漆黑的鐵幕,緩慢地推進著,壓迫在諾塔爾的胸口,越是靠近,越是沉重,直到令他難以喘息。

在出發前諾塔爾也是有過覺悟的,他抱著死志參與了這次航行,可當死亡真的降臨時,真正面對這無際的絕望時,諾塔爾才意識到自己的可笑。

如何考驗一個人真正的價值。

讓他面對死亡,看他做出的抉擇。

諾塔爾早已做出了他的抉擇,他想回家,他想和這片該死的大海說再見,他真的很想退縮,松開這沉重的舵盤,找個無人的角落躲起來。

有光升起,映亮了諾塔爾的臉龐,吸引著他的目光。

那是熾白灼目的光芒。

諾塔爾看到了前方的血鯊號,在血鯊號的海面之下,升起了熊熊白光,將四周的海水都一同映亮,仿佛正有著一顆燃燒的灼日在幽邃的深海之中升起。

“這是……什么啊?”

他喃喃地發問著,但沒有人來回答他的問題,也是在這一刻,新一輪的躁動開始了。

所有人都能明確地感受到,隨著白光從海底升起,耳旁響起了更加響亮扭曲的私語聲,仿佛有成百上千的幽魂在耳語著,這聲音越發響亮,幾乎要蓋過了狂亂的風浪,乃至演變成刺耳的怒吼聲。

一瞬間諾塔爾的耳中便只剩下了這焦躁的鳴響,他痛苦地捂住耳朵,也是在這時他看到了朝自己跑來的塞琉,女孩也在忍受著瘋狂的呢喃聲,她張開嘴,好像是在對諾塔爾喊些什么。

銳利的痛楚令諾塔爾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

指揮室一側的玻璃猛然碎裂,破碎的玻璃化開了諾塔爾的臉頰,妖魔吐露著腥臭的血氣,撲面而來。

在這混亂的戰場上,沒有安全的地方,哪怕海博德如此努力控制,依舊有妖魔在陰影之中潛入了進來,伴隨著白光的升起,數不清的妖魔早已攀附在了指揮室的周遭。

要死了。

死亡的念頭在諾塔爾的腦海里飛逝,一瞬間他居然不怎么害怕,反而有種解脫的快感。

諾塔爾終于能擺脫這無止境的噩夢了,雖然他像極了懦夫,可這樣逃避似乎又是個不錯的結局。

就這樣……死去。

燃燒的鋁熱彈命中了妖魔,將它行進的軌跡打斷,灼熱的金屬貫入了它的身體之中,它揮舞著利爪,試圖切割著周遭的事物,但很快一把鋒利的折刀猛地刺入它的喉嚨,再度用力地扯開。

骨骼斷裂,溫熱的鮮血傾灑,妖魔還沒死去,歪扭的頭顱還在試著啃咬,結果鋁熱步槍的槍管直接捅進了它的嘴里,扣動扳機,灼熱的彈丸不斷深入燃燒,乃至將它的胸腔都燒成了一團焦黑。

塞琉一腳踹開了這具燃燒著余火的尸體,身后跟上來的克拉夫則為鋁熱步槍重新上彈。

她似乎是在說些什么,可諾塔爾聽不清,他的心神完全被瘋狂俘獲,每一分每一秒對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諾塔爾!”

聲音突然清晰了起來。

塞琉強硬地將一支弗洛倫德藥劑注射進了諾塔爾的體內,隨著藥劑的擴散,瘋狂的呢喃聲衰退了不少,但仍能在耳邊分辨出其的存在。

諾塔爾喘著粗氣,又被趕上來的克拉夫給拖起。

“返回你的崗位,諾塔爾船長。”

塞琉在他耳旁吼道。

諾塔爾呆呆地看著這個染血的女孩,聽到她的話,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松開了舵盤。

他抬起手,聽從著塞琉的話,剛準備自阿杜抓緊舵盤時,更多的黑影籠罩住了指揮室。

一頭又一頭的妖魔攀附在四周,它們窺視著艙室內的人們,露出貪婪的獠牙。

“妖……妖魔!”

諾塔爾驚呼著,他已經沒有勇氣面對這些了,但塞琉一腳踹在他的身上,讓他前撲抓緊了舵盤。

“你只管抓緊它!剩下的交給我們!”

塞琉說著揮起了折刀,砍下那些伸入指揮室的手臂。

克拉夫跟在塞琉的身后,他握持著鋁熱步槍,不斷地開火,熾熱的火流一個接著一個,精準地命中了來襲的妖魔,將它們趕出指揮室。

加隆一只手拄著拐杖,另一只手握著折刀,他護著角落里的弗洛基,兇狠地砍殺著任何敢于靠近這里的妖魔。

外界也槍聲不斷,隨著白光的升起,妖魔們的進攻欲變得更加強烈了起來,從高處看去,能發現甲板上的防線已經開始出現了潰敗,妖魔們一個接著一個的上涌,無窮無盡般,仿佛根本無法殺絕。

“地獄啊!”

諾塔爾悲痛地低吼著,他開始憎惡這一切了,雙手顫抖地握住了舵盤,可他毫無力量去轉動它。

塞琉一邊和妖魔搏斗,一邊用視線的余光觀察著諾塔爾。

在洛倫佐的吩咐下,塞琉被命令呆在這里看管著諾塔爾,以諾塔爾現在的狀態來講,他應該被替換才對,但倒霉的是,之間的海戰中,接替他的人要么是受傷,要么就是死掉了,僅存的大副,也沒有好到哪里去,當士兵們來到他的房間時,隔著艙門聽到了一陣又一陣嗜血的喘息。

總而言之,諾塔爾現在還蠻重要的,暫時沒有人能替代他的職位。

指揮室也極為關鍵,它不能淪陷。

士兵們在指揮室的外圍作戰,但仍有些妖魔突破了他們的圍剿,朝著內部襲來。

迎接它們的則是幾人的反擊,折刀與鋁熱彈齊至,塞琉憑借著早年的經驗,以及自己靈敏的步伐一時間倒不用擔心太多,反倒是諾塔爾的心智令人擔心。

在這死亡的考驗下,諾塔爾的心智在動搖,或許他恐懼的倒不是死亡的威脅,而是在死亡前這漫長的折磨。

“諾塔爾!冰川!”

塞琉看到了什么,她沖諾塔爾大吼著。

漆黑的夜幕被升起的白晝驅散,光芒照亮了海域,也照亮了前方的道路,數不清破碎的浮冰伴隨著海水的奔涌,紛紛砸在了晨輝挺進號的船身上,而在這越發的深入下,冰塊的體積越來越大,能看到一個高度逼近晨輝挺進號的冰川碎片在迅速靠近。

在這寂海的更深處是被冰封的海域,堅固的冰川覆蓋在了其上,晨輝挺進號的撞角便是為了破冰而存在。

“轉向!”

加隆也在這時喊道,照這樣下去,冰川碎片會直接撞在船側,給予船體重創。

“我……我……”

諾塔爾顫抖地握著舵盤,一時間他覺得不是自己在握著舵盤,而是舵盤抓住了他。

塞琉的喊聲,加隆的催促,克拉夫的低吼,還有……還有那些混亂的呢喃。

妖魔遍布在四周,距離他只有幾米的距離而已,而現在諾塔爾不能哀嚎,也不能哭著躲避,他要站在這里,掌控著舵盤。

破碎的堅冰一個接著一個的襲來,它們撞翻了在海里滾動的妖魔們,鮮血涂染了寒冷,猶如巨大的紅寶石般。

妖魔的臉龐砸在眼前的玻璃上,如此之近,如此清晰,諾塔爾覺得自己幾乎都要哭嚎著逃掉了,但身上的職責卻讓他邁不開腿。

一把折刀貫穿了妖魔的身體,連同著玻璃一同貫穿,鮮血沿著縫隙滴落,濺到了諾塔爾的身上,附著在皮膚的表面,帶來溫暖的溫度。

是士兵們,它們來到了附近,揮砍與射擊著,將妖魔驅趕出指揮室這個區域。

他們和諾塔爾一樣恐懼,但為了保護指揮室,他們還是奮不顧身地投入戰斗之中。

諾塔爾的心潮有些澎湃,或許是僅有的勇氣在激發,他咬著牙轉動著舵盤。

“為了……”

諾塔爾想喊什么口號,可話到嘴邊他卻什么也喊不出了。

目光驚恐地看著雙手,諾塔爾已經用盡全力扭轉著舵盤,可無論他怎么用力,這舵盤就像被焊住了一般,紋絲不動。

仿佛終于提起的勇氣仍是虛假的,他被恐懼所吞食,妄圖編織謊言欺騙著自己。

“小心!”

塞琉對諾塔爾警告著,她們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在這種強攻下有一頭妖魔突破了防線,它渾身是血,肢體斷裂,但仍固執地朝著諾塔爾爬去,揮起利爪。

血肉在銳利的爪擊下綻放出赤紅的紋路,諾塔爾看著自己的手臂騰空飛起,整個人開始向后仰去,但這一次諾塔爾終于提起了力量,撼動了舵盤。

在倒下去的前一刻,諾塔爾猛轉舵盤,連帶著整個晨輝挺進號都陷入了劇烈的顛簸中。

腦海里一片空白,視野內只剩下了不斷靠近的妖魔。

諾塔爾覺得自己或許真的要死了,他的心很平靜,一點波瀾都沒有。

他想就此安睡,卻被女孩的聲音吵醒。

“站起來,諾埃爾!你還沒死呢!”

塞琉推動著折刀,精準地貫穿了妖魔的脖頸,妖魔試著反擊,但它大部分的肢體都在與士兵的交戰中被斬斷,身體上有著數個巨大的血洞,在不斷地噴涌著鮮血。

抬起手槍,塞琉照著妖魔的心臟接連開槍,直到它再無動彈。

殺死了最后一個妖魔,指揮室再度回到了控制之中,緊接著劇烈的顛簸再次泛起,那座破碎的冰川和晨輝挺進號擦肩而過,它的邊緣和船體摩擦著,帶起一陣金屬的崩鳴。

“堅持住!諾塔爾!”

塞琉拖著諾塔爾的身體,同時不斷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克拉夫在清理著其他的尸體,加隆也握緊了折刀,警惕著潛在的威脅,而在他身后的角落里,弗洛基似乎是安靜了下來,不再發出那些怪異的囈語聲。

“諾塔爾!你會沒事的!”

塞琉把諾塔爾平放在了一邊,她用折刀撕下大衣的一角,用布料緊緊地纏住肢體的斷口,為諾塔爾止血。

諾塔爾的心智早已無法支撐寂海的壓力,在被妖魔砍斷了一只胳膊后,大失血下他的身體開始逐漸變冷,意識走向了渾噩。

“對不起,對不起。”

他搖著頭,充滿歉意地對塞琉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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