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環伺,揮舞著尖牙與利爪,它們成群結隊,其中還摻雜著那些強化妖魔,鐵甲與焰火,它們的身影高大,宛如巨人。
伯勞站在安全的地帶內,遠遠地看著火海之后的身影。
他背對著自己,手持雙劍,四周滾動著耀眼的焰火,它們反轉升騰,蒸發著積水,帶來濃重的霧氣。
這場景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之前,伯勞也目睹過類似的畫面,也參與過類似的戰斗。
它們交給我。
熟悉的聲音在腦海里突然響起,伯勞驚慌了一瞬,而后意識到那是洛倫佐的聲音。
伯勞記起來了。
當初在恩德鎮的作戰中,伯勞也如現在一樣,站在安全的區域,目睹著洛倫佐以一己之力,遏制住潮水般的妖魔。
一切似乎都沒有變,一切又好像面目全非。
當初那個會流血、會受傷的獵魔人,也變成了這般令人恐懼的模樣。
瞬息間,極致的高溫擴張。
肉眼無法分辨高溫的存在,只能根據被加熱扭曲的空氣,以及被驅逐的雨水來窺視它的存在。
洛倫佐身邊的空氣里,綻放了諸多的星火,那是隨著狂風游離的塵埃,在權能·米迦勒的灼燒下,閃爍熄滅。
戰斗一觸即發。
妖魔們嘶吼著前進,它們如同死亡的潮水般撲來,但洛倫佐不為所動,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副備戰的樣子。
然后他目睹著這些突進的妖魔,親眼見證著它的血肉在高溫下分崩離析。
這是有些難以形容的畫面,妖魔在踏入洛倫佐領域內的第一時間,身體便亮起了熾熱的紅光,但很快,這些光芒便會黯淡下去,轉為灰黑的焦殼,只在裂開的縫隙間,仍能看到些許的紅光。
絕大部分妖魔僅僅能前進到領域的外圍,在高溫的席卷下,它們的身體被灼燒成了焦炭,如漆黑的雕塑般立起。
洛倫佐開始向前前進,積水被蒸發的刺啦聲不斷。
有被強化的妖魔也步入了其中,有的是具有不死的特性,極強的自愈能力,令它們能更加地深入領域之中。
身上被灼燒的軀殼,也在不斷復生的血肉下被褪去,就像蛻變的蟬蛹般。
很近,它們靠的足夠近了,只要揮起利爪,便能斬下洛倫佐的頭顱。
艱難地抬起手臂,洛倫佐也不反抗,但當利爪落下時,妖魔只覺得自己揮了個空,而后它意識到自己的整只手臂消失了。
妖魔沒有理智可言,它們只憑借著本能行事,也難以思考眼下這是什么情況。
洛倫佐向前踏步,妖魔的整張臉消失了,然后是脖子、軀干、雙腿,最后是延伸的尾巴。
妖魔消失了。
不,這不是消失,而是在踏入領域的核心后,被那恐怖的高溫在瞬間氣化。
它們殘存的只剩下了飄蕩的灰燼,而這些灰燼也在領域內被再次灼燒著,迸發出點點的火光,就像閃爍的群星。
力量。
絕對的力量。
洛倫佐從未擁有過的力量。
這是筆很劃算又令人不安的交易,洛倫佐取得了可以碾碎妖魔的力量,代價是他距深淵越來越近而已。
或許洛倫佐還處于安全位置,又或許,他已經站在了危險的邊緣,只要稍有不慎,便會跌落,隨后被深邃的黑暗徹底吞食。
洛倫佐沒有想太多,下一刻領域崩潰。
壓抑的高溫終于散去,隨之而來的便是轟鳴的爆炸,熾熱的焚風推離著積水與雨幕,也將那些聳立的焦黑軀殼一同擊碎。
遠處的伯勞只看到一股赤紅的波浪,隨后武器師與其它原罪甲胄便如遭重擊般,向后撞去,有些直接暴露在焚風下的倒霉鬼還被燒傷了身體,發出一陣痛苦的哀鳴。
寧靜持續了些許,不久后大雨再度落下,為這炎熱的地帶降溫。
“真可怕啊……”夜梟低語著,目睹著宛如神跡的一切,他不禁懷疑著,“這真的是人可以掌握的力量嗎?”
沒有人知道答案,恐怕這力量的擁有者,也不清楚。
洛倫佐喘著氣,維持這種高溫的領域,對于他而言也是個不小的負擔,但也只有這種辦法,能迅速地、大規模地摧毀妖魔。
他一度覺得自己變成了人形的炸彈,只要將自己隨便空投在某個位置上,洛倫佐便能引發末日。
就像如今羅杰所引發的一樣。
滾燙的積水漫過洛倫佐的腳踝,他看向四周,街道兩側的建筑也在高溫下被摧毀,能清晰地看到,它們損傷的邊緣,能以洛倫佐為圓心,形成一個完美的球形。
“羅杰,你在哪呢?”
暗處邵良業也警惕著看著這里,這場戰爭里,對于羅杰而言,最有價值的目標兩個,一個便是嚴加保護的死牢,另一個便是洛倫佐所攜帶的終焉回響。
兩者都代表了人類在這場戰爭中,僅存的希望,其中終焉回響更甚,可以說它是唯一的籌碼。
洛倫佐如此粗獷的攻擊,必然不會躲過羅杰的窺視,那么羅杰會在此時動手嗎?
還是說……
邵良業腦海里涌現了一個不好的想法。
或許羅杰會直接攻擊死牢,這種情況下,洛倫佐必然也會前往那里,阻止羅杰,而羅杰也會在那里,一舉摧毀一切。
不知不覺,本該被嚴加保護的死牢,似乎成為了這場戰爭的決戰之地,數不清的賭徒正奔往著那里,傾注自己的所有。
妖魔再度發起了攻勢,這些怪物的結局唯有死亡,哪怕洛倫佐殺了這么多,依舊無法完全威懾它們。
黑壓壓的、再度涌了上來,仿佛無窮無盡,怎么殺也殺不絕。
洛倫佐提起雙劍,直接照著來犯的妖魔砍下。
釘劍是否銳利在此刻也不重要了,其上附著著熾白的焰火,高溫輕易地將血肉燒死,隨后釘劍斬斷肢體。
焰火殘留在妖魔的身上,直到將它們燒成灰燼。
蕩起釘劍,洛倫佐輕易地將妖魔打碎,散作數不清的灰燼,被狂風卷入身后,和污濁的積水混為一起。
鐵甲的妖魔也不能阻擋洛倫佐的砍殺,看似無敵的鐵甲被高溫輕易地熔穿,鮮血不等流出便被蒸干。
洛倫佐突然覺得沒有什么意思,這就像一面倒的屠殺,哪怕屠宰的是自己最喜歡的妖魔,似乎也沒有半點成就感可言。
自己或許需要一個更強的對手。
是啊,是這樣的,并且洛倫佐存在這里,便是為了這一切,不是嗎?
轟鳴的炮火劃過洛倫佐的身旁,緊接著更多的彈雨落下,再度將妖魔潮擊潰。
洛倫佐為伯勞重新構筑防線,爭取了關鍵的時間,并且這時間比預想的還要長了不少,加上洛倫佐擊潰的這些妖魔,極大程度地減輕了伯勞的壓力。
洛倫佐,能聽見我說話嗎?
伯勞試著問道,這種間隙通訊是單向的,不試一試,伯勞也不清楚洛倫佐是否在聆聽著自己。
“怎么了?”
洛倫佐反問著,他一直保持著連接,以此偵查伯勞那邊的情況。
兩者的距離不算遠,但如果羅杰突然出現,這段距離便會顯得極為漫長。
洛倫佐夠強了,但對上羅杰,他依舊沒有太大的底氣。
真是不錯的力量,對嗎?
洛倫佐聽出了伯勞的意思,也不做遮掩,直接說道。
“別擔心,伯勞,我很穩定,至少在結束這該死的一切前,我會一直穩定下去。”
聽到這樣的回答,伯勞的話語停住了,大概是沒想到洛倫佐回復的如此耿直,一時間他也不清楚該說什么了。
那就好,我不希望在未來的某天,我們站在對立面上。
“放心,我會在那種情況出現前,解決我自己的。”
洛倫佐毫不猶豫地說道。
“你應該不止是想問這些吧,還有什么事,羅杰出現后,我就不會這么閑了。”
聲音安靜了幾秒,隨后響起。
這里的壓力減輕了不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去援助高文那邊。
對于高文,伯勞很是擔憂,前不久高文便在尋求增援,而伯勞這里被拖住,也沒有辦法伸出援手。
“我是救火隊嗎?”洛倫佐笑道。
差不多,總之,盡可能去看看他們。
洛倫佐思考了幾秒,又問道。
“他們的位置在哪?”
在……你在做什么?
伯勞的話語說道一半便停了下來,他能感受到腦海里尖銳的刺痛,喉嚨里傳來極為厭惡的感覺,仿佛是要將什么東西嘔吐出來。
侵蝕,侵蝕在飛速擴張,而眼下能做到這些,也只有洛倫佐了,他在做什么?
“在嘗試一些新能力。”
洛倫佐說著跑動了起來,再次嘗試的感覺還不錯,這或許就是力量所帶來的增益。
眼下他所搭乘的鐵蛇已經葬身火海,下一班車什么時候到也不清楚,在缺乏交通工具的情況下,他只能以極為原始的方式朝著目的地狂奔。
邵良業握持著鉤索槍,在樓群間穿行著,緊跟著洛倫佐的身影,但顯然,他的速度還是太慢,漸漸被洛倫佐拉開了距離。
幸運的是,洛倫佐身上散發的侵蝕過于明顯,對于身為佚名的他,很好判斷方位。
只是邵良業有些疑惑,以這樣的速度去增援,無論如何,還是太慢了,而他不知道的是,早在洛倫佐起步之時,穹頂之上的某個黑影便已睜開了雙眼,它和洛倫佐共享著視野,陷入另一番光景之中。
“所以我們的任務就是在天上飛?直到那個家伙呼叫我們,然后把那個東西丟下去?”
對話發生在駕駛室,兩人駕駛員坐在操作臺的兩側,控制著操作桿,令戰爭飛艇上浮亦或是下潛。
“大概吧,這有些無聊,但這種情況下,無聊倒是件好事。”
一側的駕駛員說道。
他看向觀察窗外的世界,整個舊敦靈都被濃重的陰云所籠罩,雷霆暴雨環繞,在這灰暗的城市之上,他甚至能觀察到幾股氣旋的存在,攪動著風暴。
“看看他們,又是低空轟炸,又是運輸人員物資。”
俯視著舊敦靈,灰暗之中,燃燒著數不清的光點,整個舊敦靈都淪為了戰場,到處都有人和妖魔死去。
另一旁的駕駛員見此,也贊同地點點頭。
確實,他們的工作很無聊,只是拉著那個貨物在舊敦靈的上空盤旋,在必要時將它空投下去而已。
很簡單,簡單的不行,比他們之前經歷過的任何任務都要輕松,雖然無聊,但在這種糟糕的環境下,這份無聊顯得難得可貴。
“不過真的有人會呼叫我們嗎?”駕駛員疑惑地說著,“侵蝕的干擾越來越嚴重了。”
“誰知道呢?我們只要履行職責就好。”另一個人說道。
就在兩人閑談之際,戰爭飛艇突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震動不斷,仿佛將要墜毀般。
“怎么回事?強風嗎?”
“不……不太對,艙門開啟?怎么回事!”
駕駛員看著亮起的標識,不敢相信地說道。
“多特!誰開啟的?”
“我怎么知道!”
多特也大吼了起來,他從業這么久,這還是他遇到這種見鬼的事。
“或……或許是它自己開啟的。”另一個人的聲音開始顫抖。
多特朝著他的同僚大喊,“你傻了嗎?熱里!”
“這是有可能的,你忘了嗎?我之前在航向黎明號上服役的!”
熱里回想起了曾經的經歷,那無法忘懷的回憶。
“所以……”
多特的聲音也漸漸停歇了下來,他想起了那個和航向黎明號有關的傳聞,在某次秘密行動中,一臺原罪甲胄便在無人駕駛的情況下,自行啟動了。
那臺甲胄的名字是黑天使,而在他們的船艙內,正運載著黑天使……亦或是說,它的新機型,執焰者。
“看啊,多特。”
熱里的聲音完全失去了情感,他向著觀察窗伸出手指,多特也順著同僚所指的方向看去。
不知何時,他們前方的空域里出現了兩道赤紅的軌跡,涌動的火光帶著黑煙,它們螺旋相纏,就像疾馳的鉆頭,緊隨著逝去的影子。
執焰者速度飛快,猶如劃破天際的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