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種感覺,就好像咱們兩個是什么絕色美人,而這些怪物們,巴不得擁有我們,再撕個粉碎。”
紅隼架起槍械,嘟囔著離奇的爛話。
實際上紅隼和梅林并沒有太多的交集,兩者一個是永動之泵的技術總長,一個是游走在一線的精英員工,只是這見鬼的災難將兩者聯系在了一起,也從而讓他們兩個對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
梅林已經意識到,紅隼爛話的詭異,和他的壓力成正比。
這令梅林有些不適,但他也沒多說什么,因為講講爛話,有助于紅隼緩解壓力,比起這個家伙一臉死意,梅林更喜歡這略顯扯淡的紅隼。
現在他語速飛快,爛話間還穿插著對妖魔女性家人的問候。
“這可不行啊,美人們可不會喜歡你們這樣粗暴的家伙,更不要說一點禮貌都不講了,明明是來別人家,卻連門也不敲。”
手指撫在扳機上,現在妖魔還沒有突破閘門,僅僅是撬開一個縫隙而已,此刻開火毫無意義。
壓力很大,但還沒讓紅隼失去理智,他等候著時機,然后扣動扳機。
子彈飛逝,下一秒精準地命中了縫隙之中,緊接著有鮮血噴灑。
門后的躁動停止了幾秒,而后變得更加瘋狂,利爪的摩擦聲越發響亮,仿佛門后有著上百名持劍的戰士,他們揮砍著大門,試著砸開道路。
“這是私闖民宅啊!各位!”
紅隼高聲道。
裂隙被擴大,妖魔的頭顱從其中探出,對著紅隼露出猙獰的笑意,頭顱隨即便憑空炸裂。
槍口還冒著青煙,紅隼面無表情。
無頭的尸體卡在了裂隙之間,很快它便被利爪撕扯成了碎片,猩紅之中更多的尖爪伸出。
紅隼猜,門后現在一定很擠,說不定已經發生了踩踏事件,在自己開火之前,妖魔內部多半就已經絞殺死了一大片,尸體成堆,擠壓在大門前,能看到一股股鮮血溢出,流淌滿了地面。
“大家都渴望吃了我們,誰也不想落后。”
紅隼低語著,繼續開火,每有一頭妖魔試著從裂隙里爬出,就會遭到他的槍擊,緊接著被身后的妖魔撕得粉碎。
不過這樣的輕松恐怕持續不了多久了,裂隙越撐越大,感謝這里的年久失修,閘門的滑軌布滿銹跡,每展開一點,都發出咿呀的聲響。
開火的頻率也變得越來越高,以紅隼身上攜帶的彈藥,再有不久他就會打空所有的彈藥,之后他就需要用折刀砍出一條血路了。
從這里,一路砍到地表。
紅隼努力讓自己變得憤怒,好以此獲得些什么力量,但很快,他便放棄了。
求生這種事,想想還是算了,他和梅林沒有多少生路了,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他緩步撤入身后的中央調控室,這里的空間很大,上方垂直落下數根巨大的管道,厚重的金屬后,發出轟隆隆的聲響,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里面奔涌。
這樣密集的且巨大的管道有很多,它們以熔爐之柱為主干,向著舊敦靈的地下不斷擴散,蔓延至整座城市的每一處。
用核心來稱呼這里,最貼切不過了。
梅林正在操作臺上忙碌。
“這里是最初的調控所,后來我們經過更新迭代后,將控制職能轉移至了機械院,在那里能更好地操控熔爐之柱,這里也就被廢棄了……但也算不上完全廢棄。”
“結果機械院先被毀了,這可真糟糕啊。”
紅隼聽完梅林的話,這樣評價道。
“還不算太糟,至少這里還能當做備用啟動,”梅林用力地敲打著閥門,試著將其上的堆積的塵埃鐵銹敲落,“就是有些原始,我得一個一個擰!”
“我建議你最好快點!梅林,這些鬼東西心急的很!”
紅隼打空了彈藥,換彈,然后繼續開火。
中央調控室大概就是兩人的終點了,在啟動了之后,紅隼和梅林可砍不過這群妖魔,合并的大門也只是勉強地拖延時間,除非有猛男天降,在兩人被妖魔吃掉前,把棘手的羅杰干掉。
那樣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能干掉羅杰的話,動靜一定很大吧。”
紅隼思考著,羅杰正在入侵地下,說不定現在羅杰就和紅隼隔著幾道鐵墻而已,能殺掉羅杰的攻擊,其強度說不定會帶著整個地下系統,一同毀滅。
越想越糟糕了,紅隼放棄了思考,專注于眼前的廝殺。
裂隙被完全撐開,有頭妖魔率先沖出,它身上傷痕累累,手臂都歪扭斷裂了,可仍發狂狂奔,緊接著被紅隼一槍射爆腦袋。
“看樣子我們沒有退路了。”
紅隼拉下一旁的拉桿,中央調控室的大門開始緩緩合攏,它的速度很慢,每合并一點,就會落下嘩啦啦的泥塊。
在閘門被突破后,這便是紅隼與梅林最后的防線了,以他們兩個人的力量,根本沒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只能在門后安心等死。
紅隼討厭等死,可他又沒有什么更好的解決辦法。
他打空剩余的彈藥,閘門的裂隙外,堆滿了妖魔的尸體,可就像沒有盡頭一樣,仍有妖魔在試著爬出,它們發出嘶啞的聲響,就像在呼喚紅隼的名字。
大門緩緩合并,只留下一道僅允許一個人通過的縫隙,也是這時,紅隼將打空了的槍械丟進了一旁的裸露的齒輪中。
熔爐之柱系統并不是一朝建成,而是在漫長的時光里,經過數不清的迭代,才有了如今的面貌。
所以你經常能在熔爐之柱內看到那些很是落后的機械結構,就像什么見鬼的包漿一樣,越是深入,你越能發現那些幾十年前的老舊設備,而紅隼現在所處的中央調控室,便是最初、也是最原始的設施之一。
這里很多地方都能看到技師們稚嫩以及湊合事的設計,操作臺上沒有明確的指數,只有一個又一個已經難以移動的指針,還有一堆閥門,上面的標識都快看不清了,以及這些齒輪外露的、用來移動大門的機械機構。
堅固的齒輪將槍械咬合扭斷,鋼鐵發出脆弱的悲鳴,暫時將它卡住,停止了大門的關閉,紅隼則抽出折刀,凝視著前方。
“你在做什么?”
梅林回頭掃了一眼,對紅隼的行為不解。
“減輕一下,待會的壓力……反正橫豎都是死,死前多砍死一頭算一頭。”
紅隼雖然看著不靠譜,但他也是目前少有的精英了,拋掉玄之又玄的幸運,真正支撐紅隼走到現在的,是他在生與死之間積累的經驗。
妖魔再多,在這大門的限制下,對于紅隼而言,也只是一對一的對抗。
“放輕松,”紅隼自言自語著,“只是……不知道要打多少場的一對一而已。”
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又一頭妖魔沖出了裂隙,它高呼著靠近大門,將手臂伸入,試著將大門扒開。
折刀凌厲地落下,將血肉與骨骼一同斬斷,斷面涌出大量的鮮血,緊接著一刀貫穿妖魔的咽喉,拔出,照著頭顱砍下,將它劈的稀爛。
妖魔癱軟地倒下,紅隼擦了擦折刀上的鮮血,透過縫隙窺視著門外的千軍萬馬。
“我說梅林,你就不害怕嗎?”
紅隼很不明白地問道。
“如果我說,我一直在等待著這樣的一天,你覺得這個理由如何?”
梅林敲動了閥門,用力地擰了起來,每轉一圈,都會發出陣陣低鳴,他不敢太用力,這些東西都算是老家伙了,一不小心就會擰斷。
“什么意思?”紅隼問道,他可不理解梅林這個煉金術師的內心世界。
“你不用理解太多,只是我個人的一些……小趣味。”
梅林擰動了閥門,只聽管道后響起更為洪亮的轟隆聲。
“總之……最后的梅林也要躍下懸崖了。”
“躍下懸崖?這里那有懸崖?”紅隼搞不懂這些技術人員的內心世界,他只知道自己和梅林離死不遠了。
更多的妖魔突破了閘門,朝著大門而至,它們爭先恐后,試著擠出狹窄的縫隙,卻被紅隼逐一砍殺,血肉飛濺。
尸體相互重疊著,腥臭的血氣撲面而來。
“下一個。”
紅隼說著,再次架起折刀。
機械院自建立起,正經受著最為瘋狂的攻勢。
妖魔視線之內盡是妖魔,士兵們與原罪甲胄頂在最前方,此刻防線已經崩潰,他們阻止不了妖魔的前進,但仍堅守著崗位,做著最后的努力。
震耳欲聾的槍火在技師聽來,也變得疲憊了起來,他已經開始習慣了這樣的麻木。
目光有些失神,隨后因劇烈的撞擊,陣痛將他喚醒,另一個技師朝他跑來,一把托起他,緊接著對著別人大吼著。
“快!落下熔爐!”
技師拖著同僚,不斷地大吼著,他不清楚有沒有人聽到他的喊聲,但只要這么喊就對了。
過了一會他的聲音得到了回復,懸掛在軌道上的鐵爐脫落,將熾熱的鐵水傾倒。
這就像燒紅的瀑布般,滾燙的鐵水直接灑在妖魔們的頭頂,狂暴的軀殼在高溫與粘稠下,變得遲緩,而后燒灼成漆黑的焦炭,一具具尸體相互裹挾著,仿佛被大雨沖刷的蟻巢。
“繼續!”
技師繼續吼道,有更多懸掛在導軌上的鐵爐脫落,巨大的鋼鐵猛砸著地面,濺起一股股鐵水。
它們四濺著,堆積起來,擋住了去路,可這還不夠,在技師的預想里,他希望這樣的操作能封死通往地下的道路。
可實際上它能影響的范圍很小,妖魔們已經找到了向下的路,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勉強地拖延……不,連拖延都算不上,只是垂死掙扎罷了。
“我們……我們這是要去哪?”
同僚被拖拽著,他的脖頸處有著大量的猩紅,或許是失血與撞擊的原因,他的意識很是渾濁。
“去控制室!我們要傾倒所有的逆模因物質,然后令熔爐之柱過載!”
很意外,技師和梅林想到了一起去,其實他原本的工作便是負責這些,只是這狂暴的攻勢將所有的計劃都沖爛。
“過載?”
“對,過載,把熔爐之柱當做逆模因炸彈,把這些妖魔全部根除!”
技師神情兇惡,帶著同僚繼續前進,與梅林所想的不同,機械院淪陷了,但還沒有徹底淪陷。
妖魔們攻占了地表的設施,這些建于高層的,暫時還沒有遭到它們的猛攻,但被吞食也只是時間問題了,技師要趕在這之前,完成他的計劃。
他離控制室很近了,那是一個趨近于半自動化的系統,只要拉下閥門,按動幾個按鈕,他便能控制這龐大的熔爐之柱,而不是像梅林那樣,用力地敲打著鐵銹,祈禱著這玩意還能用。
沒有經過事先的練習,兩撥人的想法意外地撞到了一塊。
視線的余光里閃動著耀眼的火光,技師當即做出了判斷,他抱著同僚閃進了一處陰影里,下一刻熾熱的焚風帶著轟鳴的呼嘯襲來,高溫沖刷著金屬,幾乎要將其燒紅,而后更多的爆炸聲響起,能聽到子彈撞擊的雜音。
“怎么回事?”
同僚漸漸緩過來了,他疲憊地靠在一邊,對這爆炸不明所以。
“應該是彈藥庫,他們引爆了彈藥庫。”
技師喘著粗氣,冰冷的空氣被加熱的難以呼吸。
看向彈藥庫的方向,入目的只有耀眼的火光,它們熊熊燃燒,數不清的妖魔,身上燃著烈火奔走。
“繼續!走!”
技師攙扶著同僚,他們距離控制室不遠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里倒下。
更多的吼叫聲響起,就像死神在敲門,催促著他們的前進。
“你其實,可以放下我的。”
同僚對技師說道,他的感覺很糟糕,如果不帶自己的話,技師完全可以移動的更快。
“你以為我想帶你嗎?安全起見,過載熔爐之柱需要兩人同時拉下閥門,所以你還有用,伙計。”
技師咬著牙,費力地挪動著身影,下方有鐵水滾過,他們仿佛在火山口內穿行,距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