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比給王北游“繪聲繪色”地講了半天,王北游卻表情懨懨,興致不是很高。
幾人就這樣坐在平臺上,看著乘鶴樓轟然倒塌、泥沙俱下,時不時還會有人影從上面墜下來,應該是此前校場上的大圓湖匪友和九里坡的洞民。
屈南生嘆了一聲,正有救人之意,便聽王北游突然說了一句:“不用你,這才多高,他們沒事。”
仔細看那人影,也像是王北游說的——即便他們都是表情倉皇,但下墜之時還是能夠護住周身要害,不至于死在這陣土石之中。
想來他們也都是八方湖和九里坡中……膽敢趁火打劫的修家,要是就這么死了才是有詐。
“還要多久?”吳比已經等不及想看一看外面散修們的表情,也等不及想看一看這些民心……夠不夠讓屈南生成為英雄。
“快了。”屈南生抬頭,已經隱約望得見天光。
“這些是誰?”吳比低頭,望著小平臺上那三個不成人形的將死之人。
“我幫安心大仙找的幫手。”王北游輕聲道,“不想幫忙的,都被我殺了。”
“你怎么找的?”吳比聽王北游說得斬釘截鐵,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他的判別依據,“饕餮法陣又是怎么回事?被你吃了?”
“……用劍。”王北游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沉默半天,崩出來了這么兩個字。
話說他在吳比離開之后,便坐在石室中,動用云霧劍向四面八方探去,用不多時便讓霧氣遍布了整座饕餮法陣的每個繭中。
王北游身穿魂武龜甲,饕餮對他沒辦法,但這可不代表對他彈出去的霧氣也沒辦法——但就在吃了一口之后,饕餮嘗到了那其中蘊含著的凌山凜冽,便再也不敢下口,甚至還有折服之意。
王北游本想與饕餮談妥條件,將之納入了自己的劍元之中,奈何饕餮未入絕境,死死不肯放下自己的驕傲——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吳比和屈南生正在活色生香陣中掙扎,殊不知樓下的凌山高足已有奇遇。
而后屈南生陰劍陽劍歸一,引發了乘鶴樓的一場巨爆,也就是在此刻饕餮察覺不妙,方才從陣法中脫身而出,歸屬于了王北游,融入了他的劍元。
至于地上躺著的那三個人,都與許何一樣,是乘鶴樓抓來當成饕餮養分的高手——像這樣的修家,其實在王北游打坐的時候,饕餮法陣里共幸存有百名左右,但在王北游問過了之后,就只剩下了這么三個。
具體王北游是怎么問的……也就不言自明——霧氣充斥繭中,繭中人的性命都只不過是王北游一道心念的事。
三人都是男的,結合羊凝的作風來看的話,也是理所應當——此時三個人都是衣著破爛不成人形,比之吳比剛撿到許何的時候還慘,自然也看不出其身份。
“這三個,是真心要幫你的。”王北游對屈南生說了一句,屈南生也不多問,點頭稱謝。
“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們有什么名頭,這個等他們回過氣來你再問吧。”王北游聳了聳肩,氣機已經收攏得差不多了。
吳比即便動用靈魂眼端詳了三人半天,也實在看不出個什么——只是三個奄奄一息的人罷了,也不知他們會不會是曾經叱咤一方的老魔頭,又或者是平平無奇的過路散修……
說起來倒有些像是開盲盒,且看把這一戰收了尾之后……能開出什么。
“所以你們剛才殺死的那個……就是罪魁禍首?挑撥此戰之人?”王北游沉默了半天,回味了一下吳比形容的厄普曼的一戰,突然問出這么一句。
“刀氣魔是他放過來的。”吳比只能這樣說,剩下的卻也再無從印證了。
“你問這個干嘛?我還以為你不會在意這些因果。”吳比的確剛剛也從厄普曼的角度思考此戰,排除了他的嫌疑——他只是把荒木沙羅放過來送死,乘鶴樓與八方湖的一戰……自始至終也沒有在他的算計之內。
“了解人心,師父叫我如此。”王北游繼續問吳比,“那你覺得是他嗎?”
“不是,適逢其會罷了。”吳比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刀氣魔與不死之人出現的時間湊巧,方才在一開始的時候猜想厄普曼是始作俑者……”
“那即是說……挑起此戰的另有其人。”屈南生明白了王北游到底是在問什么。
“刀氣魔是他送來的,那不死之人呢?是怎么從凌云頂上下來的?”王北游記得吳比曾經嘆過這二人來得蹊蹺。
“只有鬼知道了。”吳比皺眉一想,“不過就算是有人專程把水芹扔下來,也只不過是讓棲霞池多了一個被卷入此戰的理由,并不是最初的原因。”
“最開始,還是八方湖和九里坡……搶掉的乘鶴樓的那批貨。”屈南生回想起了此戰的源頭。
“那要么……叫林紅纓和燕姬出來問問?他們也許知道。”吳比開始在小梁朝里尋找二人的身影。
“嗨,咱們怎么忘了這人?”吳比一拍腦門,望向屈南生肩膀的黃曈老祖,“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吾在想。”黃玄的腦筋可是一時不停地在轉——但他被困通天鼎中,所知有限,也沒辦法短時間內“看”清楚此戰的來龍去脈。
“不急,等塵埃落定,再思索此事不遲。”屈南生搖搖頭,一身的傷也已經醫治得差不多,終于抽出了胸中的陽劍,“莫忘了,剛才訾星律可是去叫幫手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回來。”
“興許下一秒,興許是幾年后。”吳比猜想……訾星律此去自然是好一趟奔波,誰說得準他什么時候回來?
三人說話的工夫,乘鶴樓也終于全部塌得光光,日光天下,一顆隕石正孤零零地飄在半空中——雖然沒了村正的詛咒,但主人未歸,它也不知何去何從。
向下看,大圓湖的匪友和九里坡的洞民灰頭土臉地站在坑底茫然四望,不知道此戰究竟誰是贏家。
向遠望,有一群散修目瞪口呆地看著小平臺,看到了談笑風生的少年、老漢與劍客,明白了什么叫說到做到、言出法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