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佛寺距離葉余家不近，出租車差不多五十分鐘才到，這還是沒堵車的情況下。
玉佛寺門口有很多小吃攤，葉余先帶著瑤瑤在那吃了點東西，那家臭豆腐老店還在，他們家的臭豆腐味道是真不錯，葉余以前每次來都是會那么一次。
果然，瑤瑤也喜歡上了他家的臭豆腐，吃的滿嘴都是。
吃完東西，華燈初上，而玉佛寺旁邊的胡同，熱鬧才剛剛開始。
這條小巷子的路燈很亮，都是那種大白燈，據說是有人特意改的，就是方便這邊市場的晚上交易。
葉余拉著瑤瑤的手走進巷子的時候，巷子內外已經是兩個世界，巷子內燈光明如白晝，熱鬧非凡。
巷子很窄，擺上攤后并排最多只能走四個人，車就不用想了，人一多自行車也很難過去，不過巷子很深，從這頭走到那頭，至少要十分鐘。
這是正常走路，要是邊走邊看，走一晚上沒到頭都很正常。
天剛剛黑，這會里面人已經不少，幾乎是人挨著人，葉余緊緊拉著瑤瑤的手，讓她跟在自己身邊，像葉余這樣帶著孩子來逛古玩攤的人并不多，他這個樣子還惹來不少人關注。
地攤上擺的東西很多，五花八門，各式各樣都有。
有看起來很老的小陶俑，還有各類古錢幣以及各式玉器，還有一些銀元，舊鈔票等等，不過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假的，只能當工藝品來對待。
東西很多，葉余索性直接打開極眼，這樣看起來更直觀。
果然，極眼之下，慘不忍睹。
葉余所看到的這個攤販，除了部分銅錢為真之外，其他都是假的，最慘的是那些玉器，沒一個是真的，連玉都不是，就是塑料和玻璃。
這種東西，也只能唬唬新入行完全不懂的人。
好在他們賣的都不貴，不算騙人，幾十塊錢一個就能拿走，你講講價十來塊錢都行，完全就是當工藝品來賣。
連續走了幾個攤販，極眼之下，葉余完全沒有任何購買的欲望。
“假的，竟然還敢賣那么貴！”
“詩都不對，硬說是真的！”
正走著，前面傳來一片噪雜的聲音，進入巷子后不遠有片空地，旁邊種著一片密集的竹子，竹林旁以前經常有個人交易。
就是雙方約定好，你要什么我有什么，然后到此來交易。
后來也有人帶著自己的寶貝來賣，大都堅稱自己的寶貝是真的，是好的，但是買的人寥寥無幾，曾經聽說有人在那里撿了漏，但葉余也沒見過，只能當個故事來聽聽了。
葉余拉著瑤瑤的手走了過去，到近處才發現，是有人在那賣一個瓷枕。
瓷枕的樣子很不錯，黑白相間，枕頭上點有一片黃色，這是一個娃娃瓷枕，整個瓷枕的造型就是個穿著肚兜的娃娃趴在那，很可愛。
來的時候葉余關閉了極眼，這會還沒打開，不會第一眼看到這個瓷枕，葉余就感覺很不一般。
這個瓷枕不像是假的，無論做工還是釉色，都沒有現代仿制的痕跡，很自然。
自然最為重要，人為做舊的總歸會有些不自然之處。
“這就是真的，不是贗品，你們不買就走！”
抱著瓷枕的是個十八九歲樣子的小男孩，凝眉氣憤，旁邊又是一陣哄笑。
“這個小伙子我見過，之前還去過鑒寶現場，專家已經說了是假，連海選都沒過，他卻不信，又跑這來賣了！”
一人突然說了句，葉余又看向那男孩。
現在各類鑒寶節目很多，甚至一些鑒寶活動根本就不上電視，純粹是打著電視臺的幌子吸引人，就是為了收集民間寶物的信息。
他們拍賣公司就是這類幌子的忠實客戶，很多數據都是從他們那里購買。
“那專家是騙子，他騙我是假的，然后又找人想便宜買走我的東西，我沒上當！”
男孩突然又叫了聲，他說的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一些無良專家看中了持寶人的寶貝，故意說是贗品，之后再派人以低價收購，謀取暴利，這類事情還上過新聞，但因為雙方交易沒有人在現場，也沒有任何證據，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我來看看！”
葉余拉著瑤瑤，走近了一些，說話的時候極眼再次打開，極眼之下，瓷枕的所有一切一目了然。
瓷枕的釉色為天然，沒有做舊過的任何痕跡，釉色在極眼下雖然有不少的缺點，但那都是過去技術不到所造成的，并非是造假。
瓷胎很真，裸露在外的胎質自然，瓷枕上面無論是花紋還是那首詩，全部都是燒制的時候自然寫畫上去的。
這是一個真正的瓷枕，而且是宋代瓷枕，還真不是贗品。
葉余又啟動了辯鼻，瓷枕上的味道種類很多，但確實是很古老的東西，釉色和瓷胎的味道最古遠，這個瓷枕還被不少人睡過，上面殘留有很多人的頭發味道。
太遠的味道非常的淡，但近十年還有人睡過，這點葉余可以確認。
“這么硬的枕頭，誰睡啊？”
旁邊有一人突然說了句，說話的人年紀不算小了，至少四十歲以上，他剛一說完，很多人都看向了他，眼中大都帶著點嘲笑和不屑。
其中一人笑呵呵的說道：“古代的枕頭很多都是這么硬，還有人用原木直接做枕頭，咱們現在肯定不習慣，但那時候就是這樣！”
古代人的枕頭確實很硬，不過也不是沒有軟枕頭，但大都是冬天很冷的時候用，古代流行硬的枕頭，那時候的人認為硬枕頭睡著更舒服一些。
“哥哥，他們說的對嗎？”瑤瑤突然抬起頭，問了葉余一句。
“那位叔叔說的沒錯，古代的枕頭和咱們現在不一樣，古代多為硬枕，最初是石枕，之后有木枕、竹枕、陶枕、瓷枕，王公貴族還有玉枕，金枕等等！”
葉余小聲給瑤瑤解釋著，瑤瑤則看向了男孩手中的枕頭。
葉余解釋的很詳細，他的聲音雖然小，但周圍的人都能聽到，很多人還默默點頭，這個小伙子看起來也很年輕，但懂的真不少。
比起剛才那個說枕頭硬，沒人睡的男子，強的太多。
只從簡單的話語，就能讓周圍的人分辨出誰是老玩家，誰是個雛，很顯然，葉余在大家的眼里就是老玩家。
“這個是不是就是瓷枕？”瑤瑤指著男孩那里，又問了句。
猶豫了下，葉余還是點頭道：“沒錯，這是典型的宋代瓷枕！”
宋代瓷枕？
還典型？
周圍瞬間又是一片嘩然，這個小伙子聽他剛才說還有兩下子，沒想到也是個棒槌，這么假的東西，竟然還說是宋代瓷枕。
“小伙子，你的意思是，這是宋代瓷枕的造型吧？”
之前解釋古代瓷枕的那人忍不住說了句，能看出他是個喜歡說話的人，同時也沒壞心思，主動幫葉余解釋。
“不是，我認為這就是一個宋代瓷枕！”
葉余再次搖頭，他倒沒想著撿漏什么的，有什么說什么，人家男孩自己也堅持東西是對的，他不能為了買人家的東西，就故意說是假的。
這會他倒有些相信男孩的話了，他去鑒寶現場鑒定，那專家真的有可能為了欺騙他，而故意說是贗品，之后再讓人去低價收購。
很多人被專家鑒定為贗品之后，對手上的寶貝也就沒那么大信心了，這會要是有人給個差不多的價格，很多人都會賣掉。
那些無良專家能這么做，他卻不能，底線他還是有的。
“不可能，你看這詩，詩都寫錯了！”
剛才幫葉余說話的那人立刻向前一步，指著男孩手中的瓷枕正面，激動的說著，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讓瑤瑤趕緊低了低頭。
他指的詩，是寫在瓷枕正面上的兩句詩。
瓷枕自隋朝開始流行，唐宋發揚，特別是宋朝時期，經濟發達，老百姓有不少都能用上這樣的枕頭，所以流傳下來的不少。
不過老百姓用的都是最普通的瓷枕，這種有造型有顏色還有詩的瓷枕，最基本也是地主家才能用上，也就是當時的有錢人才行。
瓷枕正面，寫有‘葉落猿啼霜滿天，江邊漁父對愁眠！’兩句詩，那人指的也正是這兩句事。
“這首詩恰好我知道，是唐代張繼的楓橋夜泊，正確的寫法應該是‘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而不是葉落和江邊，不信你去搜搜，看看是不是我說的對！”
男子繼續說著，說完還有一點自傲。
楓橋夜泊是唐代著名詩人寫的一首詩，詩詞也確實和他說的一樣，他說的沒錯。
剛才就是他一直堅持這瓷枕是假的，造型不錯，但詩明顯錯了，所以是假的。
他還斷定造假者沒文化，本想多寫首詩來突出瓷枕，讓瓷枕的價值更高，沒想卻寫錯了，反而成了這是贗品的最佳鐵證。
男孩有些著急，還沒說話，葉余突然微微一笑，問道：“大叔，是誰告訴您，古代瓷枕上的詩，必須按照原文來寫呢？”
剛才說話的男子猛的一愣，剛想分辨，葉余又說道：“大叔，就是現在，我們也有改歌詞，改一些詞句的習慣啊，這又不是文獻，更不是史書，為什么就不能改呢？”
葉余一臉微笑，剛才那男子則瞪大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