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3。,
山體結構接連產生陷坑,地面不斷下沉,整條山脈都產生了未知的連鎖反應,再不走只怕是會被活埋到地底下去,于是李良帶上還有些發愣的吳仇,叫上楚云天,一行人迅速趕往山外。
直到確認李良走遠了。
李玄鶴才現身。
在一處正在崩塌的山頭上,李玄鶴從太虛界一步跨出,身影憑空出現在吳王山的區域中,他不敢扭頭去看李良離去的方向,怕李良心有所感,察覺到他的視線,因此李玄鶴的目光直接鎖定了那塊即將被埋住的木牌。
只見李玄鶴伸手一抓,那木牌頓時被他以縮地成寸的神通拘到了手里。
既然這是師父不要了的東西,那么他撿回家也是可以的吧?鳥類的囤積癖此時在李玄鶴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掂了掂刻著“李良”名字的通靈牌位,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旋即他又看向了某處深埋于山體的事物。
不動聲色間。
李玄鶴的元神已然鎖定了這一片吳王村祖墳的舊址。
“人啊,就是喜歡追逐這種自己掌控不了的東西。”李玄鶴心中發出一聲淡淡的戲謔,隨后他一個閃身出現在了元神鎖定的方位,也即是吳王村宗族歷代祖先埋骨的墳地區域。
吳王村的秘密就埋藏在這里。
師父他老人家畢竟轉世之后還沒重回巔峰,目前還是一身肉骨凡胎,有些蛛絲馬跡難免會疏漏掉,但是卻瞞不過李玄鶴,以他的元神修為,他用神識成像掃描往山里一掃,山里藏著掖著的那點腌臜事物基本都一個不差了。
李玄鶴揮手掀起勁風挖開了地皮,露出了深埋于地下二十多米深的一口破爛棺材。
棺材大約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按理來說早就該在地底下徹底腐爛掉,然而某種異常能量不僅讓這口棺材抵御了數百年的腐朽,還依然保持著棺材下葬時的完好結構,李玄鶴知道東西就藏在這里面,于是他用無孔不入的天罡勁滲入了棺材內部,像是開蚌殼那樣,一點點把棺材從內而外的撬開,終于顯露出了棺材內部的事物。
鋪砌在棺底的石灰颯颯流出。
抑制尸臭的香料紛紛灑落。
長釘抽出,棺板拆開,一具完全風干了的骸骨平躺在李玄鶴面前。
漫長時光帶走了骸骨內的所有水分,令其干癟枯槁,骸骨上卻沒有任何菌類腐蝕過的痕跡,依然保持著身體結構的完整性,就連皮囊都保留了下來,而骸骨的胸口上則是放著一本線裝書冊,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應該是這具骸骨的陪葬品。
想來這本書一定對它很重要,才會令它死后也舍不得撒手。
李玄鶴伸手抓向了尸骨懷抱在胸口的書冊,當他捏住書冊往外抽時,莫名感覺到了一陣阻力,起初以為是骸骨即使是死后也不愿松開這本書,實則不然,李玄鶴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原來這本書裝訂的線裝針線早已深深植入了尸骸之內,好似一種寄生植物在尸骸的體內生了根。
不光如此,當李玄鶴觸摸到書冊時,沉睡在久遠時光中的古書突然“驚醒”了一般,那裝訂的針線竟是活了過來,主動纏向了李玄鶴的手腕,想要轉移到這個新宿主身上去。
在這棺材中陪伴干尸了許多年,如今這本古書一朝重見天日,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李玄鶴沒管那些纏上他手臂的裝訂針線,他捧起書冊,輕輕吹了一口封面上的塵土之后,仔細打量起了這本很有年代感的書,單冊線裝,縱列文序,讀起來倒也沒有什么閱讀障礙。
就是文字方面的問題有點麻煩。
一個地方一種文化,就連方言都有十里不同音之說,何況是文字,李玄鶴是不會承認自己看不懂這種土著撰寫的文字的,他撫摸著藏青色封皮的右上角,那里燙著三個鎏金古文組成的書名。
——青囊術。
雖然不是很懂當地土著的文化與歷史,但這并不妨礙李玄鶴翻閱書中的內容,他先是翻開了《青囊術》的第一頁,寫在序章上的第一句話赫然落在了他的眼中。
——天之道,損盈完缺。
這幾個字明明是歷史上的地球人土著所撰寫的文字,李玄鶴從未接觸過這里的文化,然而當他翻開書本后,那些奇怪而又復雜的文字卻仿佛擁有了生命力,像是蝌蚪一樣游動了起來。
原本陌生的文字似乎變成了李玄鶴認識的文字。
“天之道……”
李玄鶴念著念著,中正平和的心境漸漸泛起怪異之感。
起初他只是抱著置身事外的態度,以局外人的視角翻閱吳王村埋藏在歷史中的秘密,可當他看到《青囊術》序章的文字,當那書本中蘊含的異常力量令他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之時,他發現,他好像不太想放下這本書了。
這本書能幫他理解書中一切他所不能理解之物。
于是李玄鶴索性就在半空中盤腿坐了下來,捧著書本,一頁一頁的翻閱,越看越是入迷,就連時間流逝都感覺不到了,在他魔怔一般的閱讀過程中,他手中的古書也在不斷加深與他的寄生,那不可名狀的裝訂針線好似生根一樣深深扎入了李玄鶴的血肉之中。
“難怪這里的凡人扛不住誘惑。”
李玄鶴看到興頭時,從袖里乾坤中灑出了一把煮好的豆子,配著清酒,看著書的同時邊吃邊喝:“寫出這本書的真是個天作之才,這里面有些東西連我都不得不佩服,只可惜尺度太大了,一般人看了這本書以后,只怕是會瘋掉吧。”
接肢,移容,換骨,造器。
其實《青囊術》總共就講了這四種技術。
至于書里的內容把這四種技術詮釋到了何種程度,就不太方便講了,因為書里對這四種技術的描述太過于瘋狂,即使沒有異常力量作祟,光是那夸張的內容就足以吞噬人的理智。
吳王村的祖先就是沒抗住《青囊術》的誘惑,不僅人變的魔怔了,還把書里的“接肢”技術實踐了出來,用一條條人命去進行一次次嘗試,經過一次次失敗后,最終一步步走向了喪失理性的深淵。
他們用動物的肢體拼接到了人的身上。
用無數條生命換取了實驗的成功后,他們又把“接肢”技術運用到了自己的身上,給自己換上了更強壯的肢體,甚至通過崇拜邪物來讓自己變得更“完美”,然而他們都忽略了《青囊術》原作者最初的心愿。
世界上有很多殘缺的人,或是先天缺失手腳,或是后天受傷截肢,《青囊術》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給這些生而殘缺的人一個補全自我的機會。
給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患者換上狼的心臟。
給失去雙腿的殘疾人換上鹿的腳。
給骨質脆弱的患者換上強壯的骨頭,給沒了牙齒的患者換上堅硬的獠牙,給樣貌丑陋內心自卑的患者換上平整的臉皮,《青囊術》是為了治愈殘缺者而出現,它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醫術結晶之一,但是它的技術強度太可怕了,可怕到了沒有哪個正常人能承受住里面的內容。
沒有圣人的精神意志,根本抵擋不住那四種技術的瘋狂。
“督命我為其造三百精兵,鹿首,狼牙,鱗身,虎爪,鷹腳,鵬翅,取名禍方。”
“青囊要術本是損盈完缺之道,志在救死扶傷,意在補全殘缺,而非投之兵術,我之心血怎可對性命如此兒戲?”一住。3。,
《青囊術》的末尾,作者寫到有人逼他用接肢技術投到軍事用途中去,要作者挑選出各種強大動物的骨骼與器官,為其改造出三百個強大戰士,原作者拒絕了,但書里并沒有提及原作者最終何去何從,戛然而止的故事到了這里似乎已經預示了原作者的結局。
但是作者的傳承并沒有就此斷絕。
他所創作的《青囊術》,許多年來輾輾轉轉經過了無數人的手,有些無意中得到了《青囊術》的人,翻開書的第一眼就被書里記載的技術吸引住了,看著看著,人就瘋了,再也分不清人與畜生之間的區別。
直到兩百多年前。
吳王山上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少年,無意中在耕地時從泥土中翻出了《青囊術》的殘骸。
彼時的《青囊術》被人們當做了邪書,看一個瘋一個,所以就有人把這本書一把火給燒了,沒想到這些年來許多人魔怔后的執念都寄托在了這本書中,令這本書怎么燒都燒不盡,當吳王山上的少年發現這本書時,書上大部分部分都已經燒的看不出來原樣了,然而少年卻在看到《青囊術》時還是被吸引住了心神,鬼使神差的帶回了家。
吳王村橫跨兩百多年的悲劇就這么開啟了帷幕。
“原作者當然希望自己的心血能夠傳承下去,但他更不愿有人利用他的心血走上邪道,所以書能被燒毀就是原作者的心愿,如果不能用作正途那就毀掉,但是看書以后瘋魔了的人,又不愿這本書被焚毀,所以書每次被燒掉之后,都會在下一個人撿到之后,吸取宿主的生命力重新復原。”
李玄鶴悠悠長嘆了一聲:“原作者的心愿和瘋魔者的執念就這樣彼此拉扯了數千年之久。”
能寫出如此曠世奇作之人,除了有著絕頂的醫術之外,想必也是當代的人中龍鳳,有著極其堅定的信念,哪怕是掌握了如此恐怖且又瘋狂的肢體技術,作者都沒有忘記過補全天下殘缺者的初心,醫者之志不為外物所動搖。
《青囊術》的技術,李玄鶴看完了。
原作者的故事,也隨著末尾戛然而止的殘篇而告一段落。
書冊上裝訂的針線都是一個個瘋魔者的執念,它們渴望《青囊術》轉移到李玄鶴身上,從新的宿主身上把這份傳承延續下去,那些針線纏繞著李玄鶴的手臂,在他手背染上了一層層皮毛狀的紅斑,忙活著想要寄生他。
既然故事看完了也該結束了。
李玄鶴合上了《青囊術》。
裝訂針線隨著書本的閉合“啪”一聲彈開,受驚了似的縮回到書冊內,李玄鶴收好《青囊術》,打算找個小輩給師父他老人家送過去,由師父他老人家處置這本書。
說到人選,上次李玄鶴委派趙卓陽跑腿,那小鬼差點把人家的海岸線一劍給削沒了,真仙級修為強勢下凡強沖他國領空,莫名有點耀武揚威的意思,這次為了避免誤會,李玄鶴決定從自家宗族挑選個真人級的小輩。
那就夜家的小菜鳥吧。
李玄鶴釋放出神識定向波,神識呈直線朝著月球掃了過去,他用元神的神識鎖定了桂月宮里的一臺鳥爬架。
此時此刻,有一只通體漆黑泛著紫光的小小鳥兒,正挺尸在鳥爬架下面的沙盒里,呼呼大睡,知道它的自然是知道它睡覺睡到從爬架上摔下來還沒醒,不知道的還以為它挺的這么直溜死了呢。
“夜鶯!”
鳥爬架上忽然響起李玄鶴的低喝聲,挺尸在沙盤里的鳥兒不由渾身一震,一個激靈就從沙子里蹦了起來。
小鳥兒似乎還沒睡醒,眨巴著綠豆大的黑眼睛,四處瞧了瞧:“嘰?”
“來我這一趟。”李玄鶴傳音道。
桂月宮一共有七層,除去底層的墟星動力陣式之外,其他幾層大多是資源儲備區域和功能負載區域,而小鳥兒所在的便是第六層的寒熱帶氣象功能區,平時它就負責把守整個第六層,以防第六層的陣式運轉出錯,點燃整個月球。
不過這又不是一百年前的技術。
天工組早就更跌了氣象擬態的陣式版本,現在的寒熱帶氣象擬態不用再像以前那樣時刻需要人盯著了,這也是小鳥兒敢呼呼大睡的原因,此時被李玄鶴逮到偷懶睡覺,小鳥兒還以為老祖要收拾它呢,小鳥兒正要狡辯,不曾想老祖吩咐一句之后就中斷了傳音,沒給它狡辯的機會。
小鳥兒眨巴著委屈的眼睛,蹦蹦跳跳離開了鳥爬架。
它一路蹦到了七層的通天臺。
偌大的通天臺上其實也沒多少門徒弟子,畢竟這里才剛建成不久,很多功能還沒有正式對宗門內弟子完全開放,在這冷清的通天臺上,兩個宗門弟子正在吹牛扯淡時,他們突然見到小鳥兒蹦跳上來,其中一名弟子眼中微微流露出意外之色,沖那鳥兒喊道:“夜鶯師姐,你怎么來了。”
“嘰……”小鳥兒情緒低落的嘆了一聲。
夜家的師姐顯然是心情不太好,兩個后輩弟子也不想觸這位師姐的眉頭,也就禮貌性的笑了笑,不多言了,至于小鳥兒,它蹦蹦跳跳來到了通天臺的傳送星軌發起位上,雖然不太情愿,但動作卻很熟練的蹦起來啄了幾下參數坐標,然后催動真元力啟動了星軌。
一道七彩斑斕的流光從下而上沖走了小鳥兒。
光芒裹著小鳥兒瞬息飛出了月球剛性引力范圍,只在眨眼間,星軌的流光便已進入了地球高軌上空,三十一萬公里的距離轉瞬即至,待到星軌的光芒散去,小鳥兒從七彩斑斕的流光中現身,緩緩從低引力層的太空中向大地墜落而去。
小鳥兒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
當它進入大氣層時,高速墜落的身體甚至和空氣分子摩擦出了火光,它估摸了一下墜落的方位,然后微微張開右翼,修正了些許墜落的方向,直直朝著東亞大陸俯沖而去。
一道優美的火流星從天邊滑落。
當小鳥兒鉆出平流層之后,它羽毛上沾染的火光隨之熄滅,而它也正式進入了地球的大氣環境內,只見小鳥兒張開了翅膀,使勁撲騰了兩下之后,才適應地球大氣環境的空氣動力。
它撲騰著翅膀飛向了吳王山。
本以為見了面以后老祖會說道自己在職看守期間偷懶的問題,誰想小鳥兒飛到吳王山以后,老祖卻只是扔過來了一本書,叫它帶著書飛去青陽,把東西交給一個叫李良的人。
關于送書的地點和收貨人的模樣,老祖已經通過神識成像掃描呈現出來的畫面一并傳達給它了,小鳥兒只需要照吩咐辦事即可,沒想到任務居然如此簡單。
“嘰?嘰嘰?”小鳥兒有點不敢相信的望著老祖消失的方位。
老祖交代完任務就走了,既沒有責罰它,也沒有多說什么,這么慈愛的一面令小鳥兒居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小鳥兒用腳爪勾著《青囊術》的裝訂線,半信半疑的調頭朝著西方飛去。
既然任務這么簡單,那么它送完書以后是不是還可以在當地游玩一番?
這地方的土著文明看上去挺繁華的,比冷冷清清的桂月宮熱鬧多了,光是飛出去的這一段路,小鳥兒已經見到不少會飛的鳥兒了,而且它還看到山外面有好多人類,還有個人類扛了大大的燒火棍子,還用燒火棍子瞄準了它……
咦……
正當小鳥兒好奇時。
“砰!”
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