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帶著徒弟收回了青虹劍。
他與人類陣營的賭斗最終在第十四天黃昏時分落下了帷幕。
在有限的條件下,人類陣沒能成功挪動這凡人不可承之重器,事實上人類不是沒有重火力武器,也不是沒有更全面的技術力,然而人類陣營也很清楚,他們若是真的使出了超常規的手段,那么這場賭斗也就脫離了原本的意義。
人家只是把兵器放在了這兒,都還沒動手,如果僅僅是這樣就把人類陣營逼到不得不傾盡了所有,這對他們來說比直接認輸還難受,保留全力,這是人類陣營留給自己僅剩的一點尊嚴。
無需語言來闡述。
賭斗的輸贏各自存于雙方心中。
從這之后李良再也沒有接到過未知號碼的來電。
報紙上沒有泄露過任何關于青虹劍的新聞,電視上同樣沒有報道過什么非同尋常的事件,官方對信息封鎖的處理十分嚴密,在這暗流涌動的賭約過后,李良迎來了一段相對平靜的生活。
唯一與之前不同的是有了父親的陪伴。
是的。
李雙陽沒去上班。
當初在被一悶棍撂倒之后,李雙陽僅僅休養了三四天就能正常下地走路了,然后他就辦理出院手續回了家,由于李雙陽在沖突爆發時挺身而出保護廠長的英勇行為,單位不僅給他頒發了見義勇為獎狀,還給他連放了兩個月的病假,叫他好好在家休養,過個好年。
這可把李雙陽高興壞了。
以前他給兒子買的玩具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鐵膽火車俠,四驅車,鐵甲小寶,還有變形金剛和奧特曼,這些玩具全都封存在陽臺的紙箱中,幾乎跟全新的一樣,有些玩具甚至就連包裝都沒拆開過,李雙陽翻出這些玩具,玩了個不亦樂乎。
“你買這些玩具哪是買給咱家良蛋兒的,我看你是分明給自己買來玩的吧!”李忠德無奈的搖著頭。
這都多大的人了,三十好幾的大男人居然還在玩兒子的玩具,李忠德實在不忍直視,于是便拿起報紙去了廁所享受短暫的安寧,終于等到了放學的時間,李雙陽掐著點從陽臺走出來,抱著懷里的奧特曼特意等在門口。
李良是和蘇琴一起回來的。
看到李良進門時,李雙陽明顯是眼前一亮,正要過來邀請李良跟他一起玩,結果當他看到李良身后的陌生女人,他快要到了嘴邊的話語又急忙收住了聲:“呃,良蛋兒放學回來了,還有……蘇琴?”
這種感覺就像是中二少年被家長犯二時的社會性死亡。
如果不是因為蘇琴緊跟在李良后面進了家門,或許李雙陽還能放得開,大大咧咧拉著李良去玩,但是有蘇琴這個外人在,他就不好意思表現得太幼稚了,只能強裝起一個成熟的大人,把玩具藏到身后,迎著母子二人回家。
蘇琴看著丈夫臉上拘謹的神色。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一個多禮拜的時間相處下來,李雙陽仍然沒有恢復對妻子的記憶,回想不起來記憶中妻子的面孔,但是往好的方面想,目前李雙陽已經能記住有個女人叫做“蘇琴”了,并且他正在努力適應“蘇琴”是他老婆的這個事實。
然而適應也是需要時間的。
從李雙陽出院回來以后,他就沒在自己屋里睡過。
光是和蘇琴對視兩眼他都會臉紅,真要讓他和蘇琴睡到了一張床上,打死他都不干,硬是賴在兒子的房間撐了個鋼絲床,堅決不肯回屋睡覺,眼看著李雙陽的記憶認知障礙一直沒恢復,這么下去日子都沒法正常的過了,一家人四處求醫問診,尋找治療認知障礙的辦法。
現代西醫針對頭部創傷的治療手段僅限于神經外科。
大腦記憶障礙并不在神經外科的治療范圍之內,解離性的失憶通常還是以心理引導為主,李雙陽是失去了對“妻子”這個角色的認知,并非完全遺忘了“妻子”這個角色的存在。
只要好好疏導,李雙陽遲早能把“蘇琴”和他的“妻子”對上號。
為了促成李雙陽盡快恢復對妻子的認知。
一家人使出了各種手段。
“你好,我叫李雙陽。”李雙陽神色緊張的為蘇琴倒了一杯熱水。
蘇琴心里有種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的感覺,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餿主意,叫她和李雙陽約會,重溫一次初時相親的經歷,她望著丈夫笨拙而又慌張的動作,忍不住抿了抿嘴:“你好,我叫蘇琴。”
餐館外面。
一顆狗頭緊緊貼在玻璃門上往里面張望。
起初張愛玲是不放心兒子的,非要跟著過來親自監督二人,然而相親這種事怎么能有外人瞎摻和,本來李雙陽就挺抵觸這個餿主意的,要是張愛玲再跟過來湊熱鬧,估計李雙陽全程都憋不出一個屁來……于是小黑臨危受命。
畢竟誰也不會注意到一條可愛的田園犬會在暗中偷窺。
而且還是偷窺兩個人類談情說愛。
上啊!嗚嗚啊!喂她好吃的啊!小黑在外面看得干著急,急的耳朵都貼到了腦后,不停的在飯館門口急的走來走去,簡直恨不得沖進去教李雙陽該怎么做,飯館里的李雙陽依然是不溫不火:“我是咱們市鋼鐵廠的,現在是正規編制,平時一個月能拿1500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老師。”蘇琴無語了。
哪有人一開口就這么聊天的。
李雙陽點了點頭:“哦……”
然后他就不說話了。
“……”蘇琴頓時感覺到一種冷場的氣氛正在吞沒二人,她都快被李雙陽的木訥氣樂了,以前李雙陽精神狀態正常的時候都是很活潑開朗的,只有遇到陌生女性的時候才會蔫吧下來,眼見李雙陽就這么悶著頭不吭聲,于是蘇琴主動開口道:“要不,先上菜吧。”
“哦哦哦!”
李雙陽后知后覺,不由臊了個紅臉,他連忙喊來老板上菜。
門外的小黑看到這一幕,總算心情平復了一點,看來李雙陽還不傻,知道給蘇琴弄來好吃的,這在犬類的觀念中十分重要,能夠打獵弄來食物的伴侶總是會增添求偶成功率,然后小黑就在外面繼續觀望了下去。
蘇琴主動開口問道:“你平時有什么興趣愛好嗎?”
“沒……”李雙陽茫然的搖了搖頭。
“那你有什么喜歡的東西嗎?”
“沒……”
“那你平時都在干啥?”蘇琴有點急了。
李雙陽理所當然道:“上班啊。”
不愧是煉鋼的。
這簡直是鋼鐵直男的楷模。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狗叫,李雙陽下意識望去,只見飯館外面的小黑正在生氣的瞪著他:“咦,那里有條狗,看著咋那么像良蛋兒養的那只?”
李雙陽連小黑都記得唯獨卻把蘇琴給忘了,這讓蘇琴心里莫名有些委屈,可她還是耐著性子繼續引導著李雙陽把這場約會繼續下去:“你喜歡什么類型的?你覺得我合適嗎?”
這是當年相親時李雙陽曾對蘇琴問過的問題,只不過如今提問的人反了過來,就是不知道李雙陽能不能想起曾經的這段對話,蘇琴望著李雙陽的眼睛,看著他窘迫的避開目光,然后緩緩低下了頭。
“我……”李雙陽有點猶豫。
他正要說話時,外面又是傳來一聲狗叫。
“我覺得吧……”
“汪!”
“我現在還不太想處對象……”
“汪汪汪!”
外面狗叫個不停,屋里的女人在重溫當年的經歷,但這對于男人來說卻是正式并且認真的約會,因為他始終無法釋懷記憶中看不清樣貌的妻子,所以他誰也不愿意接受,只希望暫時維持原樣。
重溫相親的約會失敗了。
吃完了飯,兩個人尷尬的肩并肩走在街頭上,二人都沒注意到小黑就跟在他們身后的不遠處。
接下來兩人去電影院看了一場電影,期間,小黑溜進來躲在了電影院的座椅下面,不停用狗頭去頂李雙陽的座椅,想把他拱到旁邊的蘇琴身上去,結果李雙陽還以為是身后的哪個熊孩子在踢他座位,就沒當回事。
他全程正襟危坐,連蘇琴的手都沒碰一下。
當晚回來時,小黑來到李良面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犬類的呼吸循環系統擁有嘆氣的功能,但在正常情況下,狗一般是不會嘆氣的,只有到相當無奈或者相當郁悶的時候,犬類動物才會深深吸入一口氣,然后充滿無力感的長嘆出來,發出一聲沉悶且又粗重的嘆息聲。
小黑郁悶的抬頭看向李良。
“我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