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類似于徽系雕龍畫棟式的古代林園,白天此地綠意盎然,但依舊人跡罕至,夜色籠罩時刻,便像蒙上了一層詭異的輕紗,明明有很多內安裝著明亮電燈泡的紅燈籠,卻依舊給人視覺上的昏暗陰冷,就算不鬧鬼,此處也是一個拍攝鬼片的絕佳好地方。
尤其是碎石鋪就的道路兩旁,蔥蔥修竹輪廓憧憧,猶如幾個人靜靜站在那里,點點螢火蟲明滅,習習夜風吹拂,所帶來的嗚嗚聲,在這連半個工作人員也無的環境里,連自持擁有常人難以想象能力的小汐,提前縱躍攀檐,站于一墻角,亦覺得渾身冒冷氣。
不對勁。小汐靜靜環顧四周,以她目前的目力,應該能清晰看見那隱藏于黑暗中的每一寸詳細紋厘才對,但偏偏模糊不清,被什么東西給擋住了。
她腦子里反復想起了關于此地的傳說,她不禁閉上眼睛,干脆用耳朵去聽,周圍的細微動靜。
萬籟俱寂,沒有一點聲音,但地上,有什么東西,導致了地表微微震動,是什么東西?像是有個什么東西,拖著一個極為沉重的東西,在緩慢前行。
她忽然睜開眼,全身毛孔緊緊收縮,萬籟俱寂?怎么可能?正常的地方,自己怎么可能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除非這里,真的鬧鬼!頭皮瞬間發炸,她看著那震動來源方向。
那里,是什么東西在移動?
無論是什么東西,絕對不是正常人。
她緩緩跳了下去,卻聽見了一聲尖銳的鬧鈴聲在兜里響起,手機設置以防自己忘記的提示,這是到和任升約定好的時間了,自己剛才閉眼感知附近,居然花了這么久時間,果然離開終端構裝,自己實力已經大幅下降了。
她原地沉思了幾分鐘后,深深看了一眼隔著回廊墻壁對面的黑暗深處,猶豫了片刻,又再次跳起,向著它反方向離開。
雪在暮色四合時分便停了,換而是狂風,或者說是,走近了這處湖廣會館后,便換成了狂風。
一群人的腳步聲緩緩逼近。
是熟悉的陸蕓紫聲音。
“哼,那賤人不敢在賽場上和我單挑,賭絕地求生,以為請個特種兵就能贏我?”和李冷鳶一模一樣的聲線。
然后是任升,“神神秘秘的,還用微信的方式告訴地點,也不提前見個面,會不會有詐?”
“難不成還真有鬼不成?你怕了?”
“怎么可能?我男子漢大丈夫,要有鬼就好了,讓你看看我男兒本色。”
小汐循聲跑了過去,卻猛地好大的霧氣,冷不丁憑空凝聚,將視線遮蔽得伸手不見五指,果然有問題,小汐拿起手機想提醒他們,但此刻方看見手機信號徹底將至負數。
小汐憑著記憶力快步移至兩人剛剛經過的地方,明明聽見他們聲音剛剛停留于此過,以她遠遠超越常人的速度,此地竟已經空無一人,前方是巷尾,再前進就只有躍起翻過無路可走的甬道了。
她再次跳上屋檐,蔓延開的濃郁霧氣讓此地徹底成為了迷宮,成為了天然玩絕地求生的好地方。
她聽見了雨聲,狂風夾雜著雨聲,冷冷的雨點很快打濕了她全身,刺骨的寒冷讓她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寒冷。
本來一般風雨是會自動繞開她的,就像曾在異世界所有元素,會直接接受她強制性的驅使,因為她精神力太強,它們無法抗拒,并能從中孕育出,成百上千的契約精靈供她做馬前卒。
雨聲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非常急切的聲音,然后她隱隱聽見了什么人在奔跑,是那種倉皇逃竄的聲音,她甚至聽見了他們的喘息,驚恐的喘息。
紅燈籠開始忽閃忽閃明滅,一種致幻的,讓大腦斷電的紫藍色變屏,隨著這些雜音,一起出現。
小汐干脆閉上了眼睛,全憑六感靜靜矗立,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發梢四處流淌,她保持著這樣危險的姿勢許久,慢慢的,那些逃竄的腳步聲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股逐漸讓大地震動的,一個怪物拖著什么重型武器的響動。
此世界的第一場戰斗要來了嗎?
“變態,你站在別人門前偷聽很爽?”愛麗絲打開門,第一時間便看見正站在門前的魯恩,近在咫尺的臉,立刻叫愛麗絲臉色一變。
“不是不是,我怕,我怕他欺負你。”魯恩驚得一個趔趄退后幾步,險些一屁股坐倒在地,雙手揮舞,手忙腳亂地道歉道。
“他是我奴隸好不好,有契約的,不過謝謝你的好心了。”面對魯恩的關心,愛麗絲心里一暖,然而似乎發現了什么,他此舉的異樣,傲嬌的口氣脫口而出。
司歸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麻煩中,他醒來第一件事,發現一個好看的女孩,躺在自己面前,他勉力挪動身子,退后幾步,似乎睡了許久,干渴的咸味在他舌尖打轉兒,他一時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面前為什么會出現這個女孩。
好在起床氣并沒有維持多久,當他手握住腰間小汐的余燼,冰涼寒意清醒腦門,他腦子里忽然填充進他成為了眼前少女奴隸的畫面。
即便是對待自己簽訂了主仆契約的奴隸,這樣無所忌憚也不好吧。
這一覺力量讓他恢復了不少力氣,他跳下床,看著墻角的鐵籠,向著門口快步走了出去。外面還是深夜,長長的走廊,墻壁掛滿了司歸無法理解,屬于這個世界的藝術繪畫,還有不滅的瑩瑩燭燈,很快他發現自己無法離開那女孩太遠,心里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將他抓住。
沒辦法,司歸只好重新回到房間,看了一眼兀自躺在床上休息的愛麗絲,睡衣空蕩蕩的,似乎里面什么也沒穿,稍微輕碰就會泄出大片春光。
身子還是很疲憊呢,他小心翼翼重新躺倒在之前凹陷還未復原的位置,作為和夏之汐這等禍國殃民絕色待久了的他,早已安之若素,對此他短暫詫異后,便處之泰然。
無聊的長夜使他忽然關注到愛麗絲身體的異樣,之前的詫異和起床氣讓他一直不曾注意到,關掉了所有燈光的房間之所以沒有徹底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給房間帶來光亮的,正是空氣里游動的魔法元素,因為太多了,靜靜的環繞在愛麗絲體表周圍,以至于讓她肌膚白得透明,隨著她淺淺呼吸,和她體內的魔法回路互相牽引,共鳴。
眼前的一幕讓他忘記了被人悲哀簽訂了主仆契約的現狀,一時被這似乎有著生命一樣的絢麗魔法元素,看得呆了。
天才魔法少女?似乎只有這個詞才能形容這個女孩。
少女的面容被這淡紅的,青的,綠的,鵝黃色的光點如眾星拱月一般圍繞著她身子打轉,這讓她本就好看的容顏,窈窕身段,顯得更加明麗,司歸呆呆看了很久,發現自己對她再也討厭不起來。
“早上好,你不會一直看了我一晚上吧。”
天光不知不覺魚肚白,愛麗絲睜開眼隨即和司歸目光相撞。
司歸鬧了個大紅臉,將劍抱在懷里,干脆不說話。
愛麗絲掩嘴一笑,站起身,“唉,你是不是該轉過頭去?雖然你是我的契約奴隸,可我還是會害羞的唉。”
司歸隨之擦著冷汗轉過身,身后傳來窸窸窣窣地換衣服聲。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司歸。”情況不一樣,扎根進內心世界的契約符號如懸于頭頂利劍,司歸無法不回答。
“哦哦,好繞口的名字,來自東大陸嗎?我叫愛麗絲,很高興認識你。”
司歸轉過身,映入眼簾是她精致的魔法袍裹束略帶洛麗塔風格的蘿莉氣質,嬌憨的臉因為上半身微微彎腰前驅,好奇的等他回復,月牙似的眼角眉梢,薄薄的嘴唇,搭配小巧瓊鼻,此刻猛然發現不到半米的距離,現在已經早晨了,街上明晃晃的魔法科技燈盞從一直打開的窗戶照射進來,攜帶著馬路不乏飛行道具卷動氣流的喧囂,她的皮膚已是入目清晰,細膩的表面泛著吹彈可破的光澤,激發人想要一親芳澤或者觸碰的本能反應。
司歸眼下意識移開,抱著小汐的余燼以穩有片刻恍惚的心緒,“不好意思,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卻忘記了。”
他撒了個謊,實在是有太多他不能說的事情,貌似進入了時光亂流里,這樣的事情,恐怕說出的話,下一刻就會成為自己埋下的刀劍,別人桶向自己的武器也未可知。
“失去記憶了啊?”愛麗絲感受到了司歸涌起的窘迫落寞,理解道:“沒事,肯定可以找到辦法恢復記憶的。”
“既然你是我的人了,我肯定會對你負責的,或許和主仆契約有關吧,沒有征得你同意他們就強行給你種下,肯定跟這個脫不開關系了。”
這糟糕的臺詞。司歸畏懼的感受著內心那多出來的神秘符號,愛麗絲話語間的情緒讓司歸心中一暖,這身份變化讓他猝不及防,好在眼前的女孩輪廓鮮明柔媚,看上去人畜無害,還有些可愛。
打開門,愛麗絲招呼司歸下樓吃飯,發現魯恩駐足門口,愛麗絲嘟著嘴兇巴巴問道:“干嘛又守在我門口,蜉蝣在空氣里的魔法元素告訴我,你不懷好意待了好幾個小時了。”
這質問不知道觸到了魯恩那根筋,他反常的提高聲量道:“我怕你吃虧好不好?畢竟你才買了這個奴隸,就讓他和你住在一個屋子里,萬一出事怎么辦?”
司歸察覺到了他看向自己,雖然很微弱,可嫉妒給他面頰皮膚帶來了挫痛的入侵感,司歸奇怪他為什么眸子里干脆利落地射出尖銳,奴隸兩個字如此扎耳,稍微聽去便會發現他言語異樣。
“氣死我了,你竟然敢質疑我喜歡的人?”
這糟糕的臺詞,司歸再次不得不懷疑是自己領會錯了她話中的含義,畢竟他所理解的喜歡和這個世界的喜歡可能有多種不同解讀,哪怕他自己所處世界里的同一個詞組,妖域妖語里面的同一詞組,也有多種意思。
無聲的硝煙無緣無故被點燃,司歸還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
魯恩一臉委屈,“對不起,我多管閑事了。”
“哼,什么話?明白就好,我可是尊貴地魔法師,怎么可能吃虧?”司歸沒注意到她面頰掠過的酡紅,只留了個長發及肩的背影。
魯恩卻是瞧見得清清楚楚,心中哀嚎,忿忿不平瞥了司歸若無其事,雙眼茫然不解的回望,他知道自己真的多管閑事了,一切都只是他一廂情愿。
“終歸影響不好,畢竟您是魔法師,還是艾西亞城主的女兒。”魯恩兀自不死心道。
“這就是最關鍵的。”愛麗絲突然翻臉,嚴肅鄭重,“你是我雇傭的探險家,但卻干涉雇主的私事,你的職責應該是聽我話才對吧。”
“對不起,現在整個世界都人心惶惶,你出去看看天空就知道了,我也是情不自禁。”魯恩搓著手,低下頭,如此生硬的對白,叫他臉色漲紅。
“那去看看。”愛麗絲嗔怒未消,莫名其妙不知所謂。
下樓來到酒店門外,天空云層果然像是覆蓋著一層淡淡灰霧,映著來往路人,神色俱是無名的惶恐不安。
愛麗絲明白了他情緒異常的緣由,氣就消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對司歸的嫉妒當然是真真切切,可他無法表現出來,愛麗絲的態度轉換,明明白白告訴了他無法逾越的身份鴻溝,只得含怨將露出表面的嫉妒吞下,好在他發現司歸一點反應也沒有,或許還有機會,至少將心中的心意放在了桌面上,埋下種子,愛麗絲沒有明確拒絕,他覺得她這縈繞耳邊的好聽聲音,亦是一大收獲。
司歸望著天空,鼻端再次充斥熟悉的妖域味道,他平凡的眉梢不由自主皺出厭惡的紋路,劍眉微揚,又低下頭若有所思,妖域,為什么要入侵人間?
旋即是茫然,緊接著是惶恐,為什么自己心中第一時間涌起的是恐懼?
絕對不是害怕死亡而已,而是愧疚,對某個人深深的愧疚。
他恐懼的往后退了幾步,一腳踩進街邊小店剛打開門灑出為洗門面的水漬。
“司歸哥哥,是看著這天幕回憶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嗎?我聽說東大陸才是和妖域作戰的主戰場,每次浩劫,東大陸都會像末世一樣。”愛麗絲試探地問道,由于司歸東大陸的格式詞匯對她來說太難的原因,直接簡化了。
司歸卻被她這種對待他與魯恩截然不同的嬌媚語氣,弄得頭皮發麻,記憶深處大團大團暈染開的墨色,像是有片羽毛,輕輕浮動在水面隨風晃動,蕩漾開一圈圈不再平靜的秋波。
司歸搖了搖頭。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身同感受,愛麗絲憂傷說道:“從那么遠的地方,來到西大陸,肯定經歷了很多很多事情,才讓你記憶也忘記,還成為了奴仆。”
話尾,她語氣陡然一變,“但我對你的經歷很好奇,一定很精彩。”
魯恩見有挽救自己在愛麗絲心中形象的機會,接話道:“原來他失憶了啊,我知道很多東大陸的傳聞,我可以告訴你,作為資深探險家,除了東大陸的人,沒誰比我更清楚有關東大陸的各種傳說了。”
愛麗絲翻了個白眼,大大方方抓住司歸的手,丟下一句甩給魯恩道:“先吃早餐。”
“真的,東大陸也有魔法師,但他們把魔法師修煉者稱作修仙者,而且他們的修仙者實力極為恐怖,人類每次浩劫之所以沒有被徹底擊潰,并不是西大陸諸神的最直接的原因,根源是東大陸,頂住了妖域所有最強的存在,包括妖尊,而每次降臨西大陸的妖域,那些魔王在妖域里,僅僅是中流級的強者。”
見愛麗絲沒理他,他連忙追了上去,壓低聲音,畢竟是褻瀆神靈的話語,迫不及待說了出來。
“修仙者?”愛麗絲眼前一亮,腳步不自覺放慢,“我聽說過,但家里的仆人老師們都不多提。”
“一邊吃一邊聊好了,這些話語要是讓女神的虔信徒聽見,麻煩少不了。”愛麗絲吐了吐舌頭,許多魔法師有著獨屬于自己天生的魔法回路,不需要信仰就能和純粹的元素溝通,所以魔法師們和牧師是截然不同的兩派,然而信仰女神的信徒居多,牧師亦多,除了魔法師,幾乎無不信仰女神,對比便顯得勢單力薄,公然詆毀女神的話語,堂而皇之說出來必然會招致麻煩。
回到酒店,閑適而昂貴的吃飯專用私密雅間,當衣冠楚楚的侍者推著餐車將早餐送進來,望著叫不出名字,只知道金色的表面,果粒一樣的形狀躺在雪白明亮的盤子里,司歸的視線被牢牢抓了過去,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叫了一聲,他才想起自己有好幾天沒吃飯,全靠小汐的余燼冰冷劍身與未知思念振奮精神,以至于險些忽視了生理需要。
司歸狼吞虎咽的吞下屬于他的早餐,能感受他意猶未盡情緒的愛麗絲將自己那一份也讓給了他,然后搖晃專門呼叫侍者的鈴鐺,又叫了數份,魯恩雙目噴火,恨不得取而代之,迎接愛麗絲安靜的看著他的側臉,如紅寶石一般的瞳孔溫和有神,嘴角還懸掛著淡淡微笑。
期間魯恩奮力賣弄著自己的見聞,詳細為愛麗絲和司歸講解了東大陸的常識。
“我四處游歷的時候遇見過好幾位從東大陸冒險歸來的世外高人,所以我非常清楚,要是你能早點雇傭我,就會知道那些旅程是多么波瀾壯闊,唯美瑰麗了。”
“又不是你親眼所見。”愛麗絲態度對他越來越不好了,冷哼一聲。
“那些強者,有必要說謊嘛?而且我看上去有那么蠢嗎?”魯恩被愛麗絲明顯的質疑,氣得顧不上自己對她的愛慕,臉紅脖子粗道:“我魯恩在探險者圈子里也是鼎鼎有名的,不然怎么能得到愛麗絲小姐的賞識,給點信任好吧,我說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