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河雖是清淮江北支,但也是浩瀚大河,河道極寬,到河州郡腹地,才逐漸狹窄起來。河州郡人在此處建起通天橋,至今已有千年歷史。
傳說千年之前,還是商周古神之國。通天河河流湍急無情,常常卷走人命。有祭司以上萬奴隸之身告天,才建成此橋,鎮住大河。
從此通天河東西互通,河水也逐漸平緩下來。而那通天橋,據傳因它背負冤魂極多,夜里無人敢過。因此在橋東西兩岸,都有客棧一座,喚作鎮魂客棧。
因為這種情況,人們通常選擇在離通天橋遠一些的地方打尖,或者趕白天過橋。通天橋兩岸哪怕建有客棧,打尖的旅人也一直不多。
今夜同樣如此。
通天橋東岸鎮魂客棧輕掩著門,門內昏黃的燈光從縫隙里射出來,落在通天河中,依稀還能看見大河波浪泄著粼光。
一個人影推開了門進去。一瞬間燈光傾斜而出,勾勒出中間被巨大披風籠罩的人影。
“倒一碗熱茶來。”
那人抖抖斗篷,關上門道。
柜臺后面空蕩蕩的,賬本、算盤掛在一邊,都像是許久未動的樣子。如若不是有人說話,都不知道后面藏著有人。
“熱茶沒有,冷水自己去橋底下舀!整天大半夜跑來,整天大半夜跑來,老娘我來鎮魂客棧是躲清閑的,不是來熬夜伺候人的!”
那進門者摘掉斗篷,放在凳子上。桌子上還有油污沒有清理干凈,他看了半天,著實不忍心把斗篷放上去。
“成家主真是瞎了眼了才把客棧交給你來打理。你也不看看如今形勢,若不是我整日整夜的奔波,鎮武司的早就來把你一刀宰了。”
柜臺后面道:“放屁!老娘這么人畜無害,鎮武司才不管我。鎮武司若來,我就把人家恭恭敬敬送過橋,說不準人家還得給我三瓜倆棗的,充作帶路錢呢。你們干什么,與我無關,別往我身上扯!”
進門者放下了斗篷,自去水缸邊上取瓢,要取水去喝:“呸!死婆子!若不是你背后有成家撐著,就你這吃里扒外的,我必把你宰了!奶奶的,水呢?連一口都沒給我剩下?”
“和你說了去橋底下舀!”
“你他娘的想讓我死嗎?!”
“吱吖——”
客棧的門忽然被推開,打斷了爭吵。
“正好你在外面,你替我招呼。”
柜臺后面的女人說道。
柜臺外那人瞇起眼睛,看向門口,卻見一個年輕男子背著行囊站在門外,正警惕地觀察門內。
“報上名來。”
柜臺外那人道。
門外那人咧嘴一笑:“店家說笑,住店打尖還需要通報身份來歷嗎?”那模樣倒是真像柜臺后面那女人說得那樣,人畜無害。
柜臺外那人大步往門口走去,寒聲威脅:“不止要知道身份來歷,還要看看你帶著什么東西。若讓我發現不妙事物,少不得把你扔下橋去,喂那千年冤鬼。”
門外那人立刻退后一步,討饒道:“店家饒命。這里不讓住,我走就是。”
他不說還好,一說話,那門內人反而來勁兒了,“哼哼”冷笑,呲牙道:“正好與人爭吵,心中不快。我不查你了,把你頭擰下來,丟進橋下喂鬼,方能一解心中郁悶。有錯殺沒放過,反正左右不讓你活著,便不怕錯放了人。”
說話間一步向前踏出,倏忽就到了門外,大手一抓,就往門外那人天靈蓋抓去。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眼前突然就失去了目標。
不只是失去了目標。他身周一切,盡數都失去了,入眼盡是一片漆黑,環顧四面八方,空無一物。
“鎮武司?引夢拘魂術?”
那人神情警惕,卻不慌張。到了這種地步,還有心情一逞口舌之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來啊,現身啊,讓我試試鎮武司的斤兩。大名鼎鼎的鎮武司,就是這種躲躲藏藏的茍且之輩嗎?”
“是啊!沒錯啊!”
黑暗里有人回答。
聲音出現的一瞬間,一道銀光從不遠處倏忽射來。
那銀光仿佛擁有實質,冰寒迫人。那人更是瞇起了眼睛,抬手在身前一掏。
冰寒銀光直戳胸口而來,那手就掏到了胸前,掏住了銀光。
“咻——”
那只手登時被銀光刺穿。然后那手里飆射出的血卻凝結不散,在手背后結成了膠狀的網,將銀光狠狠兜住。
“嗞嗞——”
停滯不去的銀光轉瞬消散,卻將徹骨嚴寒留在那手上。那手的表面頓時凝結上一片潔白冰晶,僵硬無比,像是被千年寒冰凍死。
“好厲害的神通,我這手怕是要廢了。”
那人贊嘆道。他嘴上說著,卻似一點也不覺擔憂,反而好整以暇,往一個方向望去。
那個方向,正是剛剛射出銀光的方向。
“你竟然能擋住?”
黑暗里的人說道。對手既然發現了他,他就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地暴露聲音方向。
“廢話,你以為我是誰?”
那人冷笑不止,倨傲道,“你這點本事,后天三境可過?初識,窺形,知全貌,你能到哪一境,憑什么就覺得會點鎮武司神通,就能敵得過我?”
“你問我,我問誰去?”
黑暗里的人不依不饒,又是一記銀光。摸不準對手實力,他不敢貿然近身。
然而他不近身,不代表對手也不想近身。那人被冰凍的手又是一掏,直接以被凍住的手去接寒徹銀光。
“嗤——”
銀光眨眼間就將那手連冰帶皮乃至骨肉全部擊碎。然而這些東西碎成粉末,卻還有殷紅血液凝結如膠,牢牢地將銀光兜住。
那血簡直不是血,而是某種邪惡詭異的生物!
那生物如有意識一般,被銀光接二連三的攻擊,終于動怒,一拉伸一反彈,牽著那人的身體向銀光發射的方向而去。
那人一步踏出,可達一丈。轉瞬之間,銀光發射處的身影已入眼簾。
“原來還有點個頭,我還以為你是個齷蹉侏儒。”
那人冷笑不已,眼中寒光四溢,“記住我的名字,血滴子羅正紅。到了九泉之下,也好知道是誰殺了你這虛有其表的鎮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