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通往黃浦軍校的黃浦路上,早在幾天前就戒嚴。這個時候,一個加強營列隊進入軍校。進入校門后,每個人從背后的負重里拿出一整套軍服,跟中央軍的軍服一模一樣。
“所有人換裝!”教育長一聲令下,所有黃埔學院以及教官脫下身上軍校服,換上國軍士兵的軍服。
這是唐孟瀟厚道照應了一下,為掩護軍校師生離開南京,混淆視線,黃埔軍校所在的黃浦路上,唐孟瀟派了一個加強團,整整五千人馬在軍校附近調度。
畢竟自己截下了教導團,這原本是屬于軍校師生的武裝力量,所以能在其他方面給予補償的他盡量滿足了。同時唐孟瀟運來了兩大卡車黃橙橙的子彈,平均下來每個學員多發了十發子彈,還給炮兵大隊支援了幾門迫擊炮。對黃埔師生們而言禮物雖輕但也表達了心意。
校方在確定徒步進川的方針后,為了防止沿路突發情況,可是從各個渠道弄來了些武器來裝備師生們,很多都是從淞滬戰場上退下來的,好用的很。
一切準備完備后,從黃埔路進去的是戍衛士兵,但出來的卻是換裝之后的黃埔師生們,剪者短發的女學員裝備和男學員一模一樣且被夾在中間。同時多個兩千多人的加強營從城門進進出出,直把暗中的監視人員搞得眼花。安插在南京城的特高課諜報人員根本無從判斷究竟黃埔師生有沒有替換掉!
在特高課諜報人員一頭糟糕的時候,黃埔師生已經離校。出了城門的時候,每個人背上背著棉被、過冬的衣服和一個多用途的臉盆,臉盆里盛著三天的口糧和一袋細鹽,生活用品就是這些。每個人其他的私人物品能插在被子里看不出來的就可以帶走。
在離開的前一周,李崇把自己帶不走的一些私人物品收綴了一下,放到了林家別墅里。李崇有林婉如給的房間鑰匙,還特意找了一個隱蔽的位置,把私人物品放到了林婉如的床下面。
“八嘎!”特高課內,栗原把電報撕得粉碎,往面前的少尉臉上一砸。
“嗨!”少尉心里雖然委屈,又不是我去監視的,我能怎么辦?但是臉上卻是恭恭敬敬。
“支那人狡猾狡猾的!”怒罵一聲吼,栗原打通川島將軍的電話,將這一突發情況作了報告。
“黃埔師生肯定已經出城了,否則南京不會這么大張旗鼓。現在就是知道他們出城了,我們也不知道究竟他們現在到了哪里,走的哪一條路!”
川島沉吟著,腦海中勾畫出一副中華大江南北的地圖,蔣政權要遷往重慶,黃埔師生的最終的目的地不外如是。既然要往西南走,那么跨出南京就必須經過安徽境內。現在排除了黃埔師生在南京乘船坐火車離開的可能性,離了南京可沒有那么多大型船只載運黃埔師生,但不能確保他們不會從周邊城市乘火車離開。
距離南京最近的幾處火車樞紐,無非就是滁州站以及馬鞍山了。而馬鞍山和南京同處于長江下游,往那里走無疑繞遠。
想通了這點,川島拿起電話說道,“命令下去,加強對滁州、馬鞍山等安徽境內重點交通樞紐的情報打探,尤其是鞍山境內。”
“嗨!”栗原也是人精,稍稍一想也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水濤拍岸,寒鴉嗚咽。
晚暮時分,長江江邊處,一處挑向江里的野渡口邊,重重人影在月影下疊疊。
影子很雜,但人卻很有秩序。一排排的足足有兩千四百人之眾。
但就是這么多人,密密麻麻的排在野碼頭上,除了輕微的呼吸聲,以及枝頭的寒鴉在叫,沒有多余的聲響。
碼頭處,乘著夜色秘密征調而來的二十條渡船一字排開,一條船一次可以運載一個班十個人。一次擺渡可以運載二百人,二千多人只要十二次就可以解決。
一次渡船需要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鐘,這樣把所有人運載過河至少需要七個小時。
“同學們,過了長江之后,你們將進行分兵。其中十四期黃埔生第二總隊招錄的女兵跟著第一總隊走,兩只隊伍分別由劉詠堯、鐘鼎文兩位教官作為領隊,其余教官按照先前的預定分配分別隨隊進川!”
直到此刻,所有學員才知道并不是一個大部隊一同進川的,而是分兵分別前往。
踏上渡船前,李崇忍不住挑頭看了遠處的后方,盡管烏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見,但那是南京城,也是老家的方向。
撐船的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把頭,過江之后,先過江的在原地把冬衣拿出來裹在身上,坐在被子上打盹,至少七個小時所有人才能過江完畢,先過江以及沒上船的可以坐在原地裹上冬衣打盹。
這種野外不點火露宿的生活,這些黃埔生已經不陌生了,平時軍校就會不定期的來上一出。軍校里的教官可不是只知書本的,他們可都是從北伐身經百戰活下來的軍人,各種生存環境都體驗過。
當初軍校里,在被窩里睡得暖和香噴的時候,就可能突然被教官們掀開被子,只穿著一層單衣在外面哆嗦過夜。起初同學們還怨聲載道,在老實的人誰還沒有點起床氣啊,何況還要被趕到訓練場上曬月光。
“你們未來在戰壕里,要是跟敵人相持幾天幾夜的時候,難不成對面的敵人會給你們送上棉被?”教官們一句話就頂了回來,而且是毫無脾氣。
所以,當下眾人也是習慣成自然,再說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白練出來的。棉衣裹在外面擋住寒霜,已經很滿足了。
“老李,睡著了?”李崇迷糊的時候,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高重華哈著手坐了過來,帶著江水的氣息,聞得出來是才渡江的。
“不睡覺難道杵在江邊當河神?”李崇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
“我也睡會兒,困死我了,明早又要趕路。”高重華也拿出棉衣裹在身上,坐在棉被上身體蜷縮成一個團子保持體溫。李崇這一批第一總隊的人入校已經兩個多月,已經練成了任何情況下都能睡著的本領,很快就是鼾聲四起
整個黑夜里,當很遠處的南京城里,帶著對命運未知忐忑入睡的南京市民鉆進被窩時,誰也不知道離城很遠處荒僻的野渡口上,黃埔軍校的師生的悄無聲息的渡過了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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