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該殺了她。”
瓦松隊長摘下自己的頭盔,用質問的語氣對上司說道。
“這是一個棘手的俘虜。”血色上尉蓋比勒打開水袋猛灌了一口,“她是本尼迪塔斯大人的女兒!現在還不能處死她。”
瓦松生氣了,他用力地在空中揮了一下手:“現在還不行,可之后呢?蓋比勒,血色十字軍要消滅一切亡靈。”他昂起頭看著上尉,問道:“就算主教大人要我們留情,我們也不能放過他的女兒,對嗎?”
“我已經和主教大人通過信了,無論如何,我們都要試探他的態度。”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要說的是,她已經成為了罪惡之源,就該以命相抵……”瓦松要說的話還沒說完。蓋比勒靠在椅背上,臉上的表情另有深意。
“你是在試探本尼迪塔斯大人?”
“伊森利恩大主教曾說過:天災的雜碎隱藏在我們身邊。”蓋比勒輕聲哼了一句。在他看來,事情怎么解決根本無所謂,重要的永遠是結果。
結果就是莉莉安·沃斯一定會死,而本尼迪塔斯的態度也會決定他本人的生死。
“原來如此。”瓦松終于笑了出來,“這是個很好的注意,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莉莉安透過鐵籠外朦朦朧朧的霧氣看著陰暗的天空。她雙唇緊閉。死亡讓她的臉頰變得蒼白,可以明顯地看到黑色的紋路從她的絲綢圍巾下爬上脖頸。
她的雙腿并齊,兩只手放在膝蓋上。她被關在血色關哨一座瞭望塔的塔頂,看上去非常無助。
從小到大的玩伴蓋比勒將她抓住,還揚言要處死她,若不是莉莉安情急之下告訴蓋比勒她的父親是本尼迪塔斯·沃斯,她可能又死了一次。
父親會來救她的。莉莉安心里這樣告訴自己。
“莉莉安!”
有人在叫她名字。只有在活著的時候才會有人叫她的名字,死后沒人再愿意提及她,就連蓋比勒也叫她天災亡靈。
“如果你愿意跟我們走的話……”
莉莉安知道是誰在跟她說話了,雖然她看不到對方,但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潛行的小把戲而已。“我說過了,我不會加入你們的。我的父親會來救我!”她脫口而出,下意識地。
作為沃斯家族年輕的一輩,莉莉安很小之前就備受本尼迪塔斯的起重。她被當作對抗亡靈的武器來培養。父親要求她專研潛行、法術、武術、任何能讓她變強的學問。她為了家族放棄了童年。
“父親?”
陰影中的人只說了兩個字,但是莉莉安卻為之大怒。這個人在笑她,躲在她的視線之外嘲笑她。
“離我遠一點。”她說,“滾!”
“我截獲了一封信,是你的父親寫的,你要看看嗎?”
莉莉安遲疑了。對方也沒等她的答案。一封信憑空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伸手就能拿到。
眼睛打量了一會兒正在被雨水打濕的信封。即使成了亡靈,她的眼睛仍然和生前一樣,蕩漾著沃斯家族的湛藍色,無論疾病還是死亡都無法沖淡。莉莉安撿起那封信,信口開著,說明那個潛行的家伙已經偷偷看過了。
為什么他看了信后會用“父親”兩個字嘲笑自己?莉莉安不禁想到了什么。她開始擔心起來,但眼睛依舊閃耀著明亮的光彩,不讓恐懼摧毀自己的希望。
她直視著信封,滿是懇求。
蓋比勒上尉:
你收押囚犯的決定真是奇怪……而且還是一個亡靈囚犯。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認為,因為囚犯的生前狀況,她就可以凌駕在血色十字軍的法令之上?
這再讓人苦惱不過了。蓋比勒,我必須提醒你,這樣做是會受到懲罰的。我建議你立刻處決該囚犯,她不再是我們的一員了。
“不!!!”莉莉安凄厲地喊叫著,把雨漬斑斑的信件撕成碎片。這是那個亡靈的詭計,是他捏造了信件。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臨近日暮,提瑞斯法的天氣愈發寒冷。莉莉安顫抖著,把頭埋入胸口,無淚的抽泣著,天空的雨滴就是她的淚水。
父親為什么會拋棄她?
她的心里問道,然后記憶中另一個聲音回答了她:我們都一樣。
莉莉安搖著腦袋,她努力要將那段記憶忘掉,甩進無盡之海,但是記憶卻越發清晰。
那個自稱被遺忘者的家伙,在一間早就被遺棄的旅館內找到了她,并且給了她一面鏡子,對她說:我們都一樣。
“不,我不是!”莉莉安抬頭怒嚎著,卻將面前的蓋比勒嚇了一跳。血色上尉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你不是什么?”蓋比勒戲虐的調侃著莉莉安,“你想說你不是一個亡靈嗎?真是可笑,我應該帶一面鏡子,讓你好好認清自己。”
莉莉安怒火攻心,手探向腰間,發現自己的匕首早已不見。
“不過你沒這機會了!”蓋比勒突然話鋒一轉,“時間到了,小俘虜。你的父親遲遲不傳來消息。我想他這么做就是已經默許了對你的處決。你真是讓他失望不已,他曾以為你會對抗天災亡靈的強大武器。可惜啊……真是不辛,你活著的時候就很危險了,現在就更危險。”血色上尉用鑰匙打開了鐵籠。“受死吧,天災女巫!”
“不!”莉莉安奮力一躍,她的爆發力讓蓋比勒反應不及。原本關在籠子里面的亡靈輕易地落在了他的身后,兩只手像刀刃末端,利索般地嵌進了蓋比勒的脖子。
“蓋比勒,父親,你們為什么……”莉莉安壓著嗓子,輕聲道。
她的手忍不住顫抖。她有點激動。新鮮血肉!莉莉安的喉嚨哽咽了一下,但好在理智最終占了上風。
她只有一個念頭:逃!
已經過去多久了?莉莉安回到了之前呆過的旅館。她不知道該去哪兒。她只能去哪兒。復活過后,她只在那間破破爛爛的旅館中得到過平靜。在黑暗中,沒人可以看得清她的臉,但有人知道她在這里。
旅館內不該有腳步聲。
“你動一下,我就割了你的喉嚨。”莉莉安對那個闖入者說道。誰知對方卻發出沙啞的聲音。
“連我都能感覺到你在顫抖。還有……你覺得一根木棍真的可以割開我的喉嚨嗎?”
“就沖你送來的這份侮辱,我就該殺了你。”莉莉安一邊說,一邊掂量著對方的反應。“你的名字。”
“貝爾蒙特。”他的聲音穩定,并不慌張。“還記得我嗎?”
“我們見過?”
“是的,女士。我上次自我介紹過。我還給你帶來了一面鏡子。”
“我想起來了。你是一個天災爪牙!”
貝爾蒙特轉過身面對著她。如果莉莉安真的有干掉對方的想法,這就是動手的機會。“生者的世界不會再接納我們,但是我們與天災軍團有本質的區別!我們是自由的。”
疑惑像潮水一樣漲起,漫過了莉莉安的腦海,沉積在蒼白的臉頰上,留下難以琢磨的表情。
“自由?”莉莉安喃喃道,覺得這兩個字很可笑。“有什么自由可言?我的父親……”
“我的主人有和你一樣的遭遇。他很同情你,所以派我來找你。他讓我給你帶來了一個消息。”貝爾蒙特微笑著,將一張皺巴巴的羊皮紙遞給了沃斯。
一條緊急信息:
一個名為莉莉安的天災間諜逃離了血色關哨。她極其危險。一旦發現情就地正法。我們已經有十五個人被她殺死了,甚至都找不到傷口。
請不要嘗試逮捕她,否則很可能導致喪命。她是十字軍的敵人,需要立刻處決。
只要將她的徽記帶回給高階牧師,就能得到1000金幣獎勵。如有疑問,請求助于你的指揮官。
“這是你偽造的!”莉莉安將羊皮紙扔到貝爾蒙特的臉上。后者并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你可以這樣認為,但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繼續拒絕加入我們,我的主人將會放棄,他也就不會幫你擋住十字軍們的刺殺了!”
“刺殺?”莉莉安的聲音顫抖著。
“這上面寫的很清楚,‘我們已經有十五個人被她殺了’,除了那個叫做蓋比勒的血色上尉是你殺的,剩下十四個人都在找尋你的途中遇見了我的主人。”貝爾蒙特頓了頓,眼睛掃過羊皮紙上的文字。“真是聰明的做法,懸賞你的人頭卻不直呼你的全名,只叫你莉莉安。最下方的屬名BV就是你的父親本尼迪塔斯·沃斯。”
“夠了!”莉莉安的話音裹在潺潺的氣流聲里,仍然能聽出其中的怒意。“他在哪兒?”
“如果你愿意,我的主人可以幫你……”
“我自己去!”
“當然,當然!所以主人給你帶來了一件禮物。”貝爾蒙特像變魔術一樣從身后拿出一對全身泛著紫色符文的匕首。
莉莉安正缺一件趁手的武器,但他更想知道本尼迪塔斯在哪兒?
“你的父親就在血色修道院西邊的瞭望塔內,他的護衛很多。”
尸體冰冷多時,納薩諾斯一路走來到處都是倒在血潑中的十字軍戰士。瞭望塔內還有三具尸體。他們的喉嚨都被割破了,但是納薩諾斯卻驚嘆殺死他們的人“手藝”精湛。
“幾乎是一擊斃命。血也沒有噴灑出來。”
“她逃走了,主人。”
納薩諾斯干澀的嘴唇彎出笑容,“她還需要一段時間想清楚。跟上她,把她帶回來。”
貝爾蒙特點點頭。青藍色的光漸漸變暗,但仍能看到納薩諾斯俯視本尼迪塔斯的側臉,蛛網一般地爬著黑色的血管靜脈。
貝爾蒙特走出瞭望塔,準備離開。
“你也會這么做嗎?”
納薩諾斯沒有回頭。他知道貝爾蒙特帶著期盼的臉龐一定在顫抖,仿佛邪教祭壇上成排的搖曳火光。他竟然敢向他問出這個問題!
到最后,納薩諾斯既沒有回答,也沒有訓斥貝爾蒙特。因為他沒有忘記自己的懷疑和動搖。過去這么久了,納薩諾斯也曾經質問自己過類似的問題。
我的心——還有她,我會想念嗎?
貝爾蒙特已經準備離開了,鞠躬過后他匆忙跑開。即便這樣納薩諾斯也完全可以一箭穿透他的心臟,但凋零者終究沒有這么做。思緒心煩意亂得混成了一團,先是見證莉莉安的遭遇,再是貝爾蒙特的突然發問,還有內心早已死去的情感。納薩諾斯感到一股壓抑了很久的能量,一路猛烈地沖下脊背,急不可耐地想要找個出口。
“兇手在這兒!”
聲音迫使納薩諾斯轉身。五個拿著盾牌的戰士?他們是來送死的嗎?
“就是他殺了本尼迪塔斯大人!”
果敢和意志,是納薩諾斯最親密的兩位戰友。他急沖向前,一記橫掃,踢倒了那個嚷嚷的十字軍。薩拉邁尼的劍刃隨即落下,鎧甲上瞬間洇出一條發暗的紅線。
納薩諾斯臉上浮起一個陰冷的微笑:思前想后這么久,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其他十字軍戰士并沒有笑,他們都有著壯碩的臂膀,也有人數優勢。但納薩諾斯干掉一個后,他們就猶豫著不知道該誰先上,這等于是白給納薩諾斯機會。凋零者不會猶豫。他們都會死!
納薩諾斯向著離他最近的十字軍跨出幾步,同時向上揮舞手中的劍,挑飛了那個人類手中的盾牌。對方完全沒料到。再來是低位的橫切。薩拉邁尼吻上了十字軍脖子上起伏不停的動脈。
一個干凈利落的痛快。突然而來的死亡是沒有痛苦的。
接下來又一個,切開了喉嚨,就像莉莉安對待他的父親那樣。
“我是納薩諾斯·凋零者!”他自我介紹道。三個個大塊頭都躺在他的腳下死透了。
“被遺忘者的劍與盾。”他告訴剩下兩個十字軍戰士。一字一句都像冰一樣冷。“我愛人想要殺我。我的確死了!我的心早就死了!而你們……”納薩諾斯用留著血跡的薩拉邁尼指著剩下那兩個戰戰栗栗的人類,“看不到日出了。”他說。
他跳上半空,然后薩拉邁尼重重地砸下來,把地面的卵石一并砸碎。沖擊力擊飛了活人。地面上留下一個陷坑……
雨越下越大!
納薩諾斯能從十字軍尸體的臉上看出深深的恐懼。無論他們是怎么看待亡靈的,他們都大大地低估了狀況。貝爾蒙特還在這里的話應該看得出來,凋零者心底如果還有一絲所謂的憐憫,也已經被徹底驅散了。
曾經那個想要保護所有人的靈魂已經燃盡了,只剩下一團冰冷的黑暗和灰燼而已。
莉莉安驚慌失措地縮在一顆枯死的樹后。當納薩諾斯靠近她時,就好像那是一頭極易受驚的動物。
她打量著隱藏在斗篷下的人,貝爾蒙特口中的主人似乎沒有她想象的那么魁梧,但她的面頰還在發抖,又是另一種恐懼。這個人和巫妖王有什么不同?腦海中一旦出現這個問題,莉莉安開始逐漸意識到,面前的亡靈和她,和貝爾蒙特都不一樣。
“愿意成為被遺忘者嗎?”
“什么是被遺忘者?”
“除了世界之外,沒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莉莉安無法組織語言,點點頭,跌跌撞撞地從樹后面現身。貝爾蒙特找到了她,希望她能在黎明之前下定決心。現在,她已經和納薩諾斯見面了。
吹動旌旗的微風,也穿過了納薩諾斯的披風。
“我們擁有偉大的前景。”他的眼光仿佛流連過艾澤拉斯每一座山川,還有隘谷中的河流。“讓生者意識不到我們的存在,而我們在暗中掌握他們的命運。”
掌控命運?莉莉安驚訝不已,她現在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更何況其他人?但是納薩諾斯的話讓她有了這種渴望。她沒有死在父親的背叛下,她懲戒了背叛她的人。用腰間鋒利的匕首割開了父親的喉嚨。她沒有負罪感,反而覺得輕松……是的!掌握命運……不僅是自己的。
“我發誓服從你。”誓言的內容深深地印在莉莉安腦海中。她毫不費力,也毫無悔恨地說道:“被遺忘者為上,我將忠心服侍,不背叛,不逃離。為此誓言,我將全無保留,以武器,以力量。”
“我接受你的誓言,莉莉安。”空氣里的寒意滲進了納薩諾斯的聲音。“歡迎加入被遺忘者。多么……鋒利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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