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在中型的禮拜堂里搖擺。堂中間放著一張大的橡木桌,上面蓋著一張巨大的地圖,顯示出東瘟疫之地的土地,細致到最小的細節。四個男人坐在桌邊,他們互相交談著。桌前邊坐著瑪克斯韋爾·泰羅索斯,他盯著地圖上的某個區域,那里顯示出一塊林地,緊接著一條河。其他三人分別是埃里戈爾、科爾法克斯、尼古拉斯·瑟倫霍夫公爵。在沉思中,瑪克斯韋爾對其他三人說的話毫無興趣。
禮拜堂大門“嗚”地打開,進來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他的思緒被打斷了。
比瑪克斯韋爾稍微年輕一點的埃里戈爾認出了來者是誰。
“向你問好,萊茵女士。不過你是否應該向我們的衛兵通報一聲再進來?畢竟我們正在商討銀色黎明下一步的行動。”
“很抱歉打擾你們,黎明使者。”萊茵首先喊出了埃里戈爾的稱號,接著她又同時向另外兩人致敬,“圣光之勇士,還有公爵大人,請原諒我的不請自來。”
圣光之勇士是科爾法克斯的稱呼,這個強壯的戰士對萊茵點了點頭,問:“不知你來所為何事?”
“我是來找瑪克斯韋爾男爵的。”萊茵目光炯炯地看著這里地位最高的人。“我有些話想和你說,大人。并且我覺得我們最好私下聊聊。”暗夜精靈注意到幾個顧問互相交換的眼神。要是一般情況下,這個要求沒什么,但是現在正是高層會議時間,萊茵的行為有些無禮。
瑪克斯韋爾的獨眼直視萊茵,他搖了搖頭:“女士,銀色黎明不存在隱瞞,如果你想說的是你的私事,我絕不干涉,如果是公事,那就要做到開誠布公。”
萊茵的眼睛閃爍過一絲火光,她沉默一會兒后走上前來,認可了圣騎士的說法。背對著她的埃里戈爾給她讓出了位置,讓她可以和瑪克斯韋爾面對面說話。
“銀色黎明也是因為成員們的互相信任才能在緊張的局勢中生存。我為剛才的不合理要求道歉。”她深鞠了一躬。
接著,萊茵就把自己昨天的經歷全部說了出來,她本想說得簡略一些,但她的所見所感卻讓她的語言變得綿延細長。
“三個亡靈?你是說……他們放過了你?”對于這個暗夜精靈的陳詞,幾個高層都驚訝地面面相覷。瑪克斯韋爾盡力保持他的聲音均勻平穩。其他人在他和萊茵對話的時候保持安靜。
“我來瘟疫之地已經有段時間了,我也與天災軍團發生過戰斗,并且我了解那是一種怎樣的生物。但是……昨天我遇到的,卻顛覆了我的認知。”
“贊美圣光,女士。你看上去并沒有受很嚴重的傷。”埃里戈爾說,不過他疑惑的是為什么這種小事會讓她如此在意?也許那三個亡靈就是追不上女德魯伊也說不定。
“那么……你疑惑的究竟是什么?”瑪克斯韋爾對萊茵問,“或者,你想表達什么?你想讓我們派人找到那三個亡靈嗎?”
“不,大人。”萊茵以一種拉緊的聲音說著。“我想說的是,那三個亡靈一開始并沒有同時對我發起進攻,甚至另外兩個從頭到尾都沒有行動。”
“也許他們認為只要一個人就能擊敗你。”科爾法克斯推測道,可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抱歉,女士,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沒關系,圣光之勇士。”萊茵微笑回應道,她的確打不過那三個亡靈,甚至其中一個她都打不過。這是事實。“但我不認同你的猜測。我的確面對他們中的一個都覺得有些吃力,可無論再怎么說,他們都不可能放過我,不是嗎?甚至在戰斗中,他們也不可能在致我死地的時刻收手。”
科爾法克斯陷入沉默,他無法解釋這一奇怪的現象,亡靈一般不會抓活的俘虜,他們會抹除所有活物。
瑪克斯韋爾接過話語權,詢問道:“那你想知道什么,女士?”
“我想這世界上沒有比銀色黎明更加了解亡靈天災的存在了。你應該能給我答案,瑪克斯韋爾男爵。”萊茵做好準備,說:“我想知道的是,那些亡靈有可能恢復他們生前的意識嗎?他們能夠變回善良的本性嗎?或者,他們是否還是原來的他們,只是換了一種形式活著?”萊茵問道。她開始變得有些激動,像一個狂熱的學徒。
“這怎么可能?”瑟倫霍夫喊道,他完全被萊茵的話給嚇到了,甚至有些生氣。埃里戈爾和科爾法克斯也是張開了嘴巴表示驚訝,一向冷靜的萊茵怎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亡靈們生前的確是我們的家人同胞,可他們現在已經完全墮落,淪為了殺戮的工具。”科爾法克斯解釋道。
埃里戈爾認同他的觀點,并且指出:“盤踞在斯坦索姆的亡靈足有數千,他們其中不乏曾是信仰圣光的勇士,比如奧克里斯·瑞文戴爾男爵,他曾是一位備受敬仰的領主,死后卻成為了人們心中噩夢般的存在。他死而復生,也還有自己的意識,可他卻站在了圣光的對立面,像他這樣的人都無法擺脫死亡的詛咒,其他人又怎么可能?”
萊茵剛要開口辯駁,瑪克斯韋爾卻突然說道:“但是有極小的可能她是對的……”
“泰羅索斯?”
“大人?”
其他三位銀色黎明的成員不約而同地爆發出了震驚,萊茵也驚奇地看著瑪克斯韋爾。
獨眼圣騎士緩緩吸了口氣,掃了一眼眾人后,他說:“我還記得提里奧·弗丁領主被解除圣光職務的那一天。”他停頓了一會兒,空出時間讓其他三位組織成員能夠和他一同回憶,盡管他們中的一些人沒有親眼見過,但是他們一定聽說過。“你們都知道弗丁是因為一個獸人才失去了圣騎士的身份。我記得烏瑟爾還有弗丁的同僚,甚至是他的家人都勸他把一切罪責推拖給那個獸人,但他拒絕了,沒有猶豫。他選擇了流放。”瑪克斯韋爾閉上眼,似乎在為口中之人難過,“多年后,當我還是血色十字軍,在壁爐谷,弗丁的兒子泰蘭告訴我說,他的父親曾告訴他:種族并不代表榮耀,我知道有些獸人,他們像最高貴的騎士那樣可敬;我還知道有些人類,他們像最兇殘的亡靈天災那樣邪惡。”
他話音至此,然后深吸一口氣說:“這就是銀色黎明為何能夠屹立不倒的原因,我很感謝弗丁,因為他的這句話,我毅然決然地離開了血色十字軍,選擇和各大種族通力合作。我的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么,這也是一直以來我沒有提到過的。我們曾都憎恨過獸人,因為他們入侵了我們的世界,可當圣光之愿禮拜堂受到克爾蘇加德大軍攻擊的時候,又有多少獸人為了守護這塊寧靜之地而獻出生命?他們曾是我們的敵人,現在我們卻能并肩作戰。”圣騎士露出了微笑,他看到營地中的一個獸人戰士正在和一個人類探討戰斗技巧。“這就是我們互相信任而產生的力量,我們敢于把自己的后背交給昔日的敵人,因為我們知道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善良的,是值得信賴的。那么,既然獸人和巨魔都可以被我們接納,為什么亡靈不行?”瑪克斯韋爾左右看了看其他人。
埃格里特雙手撐著桌子陷入沉思。瑟倫霍夫兩手抱胸低著頭。只有科爾法克斯回應了他,但卻不是在反駁。“現在想想,亡靈和曾經的獸人真的很像。他們都被邪惡勢力控制,都被奪去了自己的靈魂,殺戮并不是他們的本性。倘若他們有人能夠擺脫控制……可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亡靈,為什么他們不尋求我們的幫助。”
“因為我們都是生者。”萊茵遺憾地說,“他們認為我們會毫不留情地攻擊他們,不會聽他們的解釋,就像我一樣。”暗夜精靈低下頭。她還記得自己剛見到那三個亡靈時的攻擊欲望……那幾乎出于她的本能。
瑪克斯韋爾提高聲音宣布道:“這種誤會必須消除。我們必須向銀色黎明的戰士們灌輸這種理念。那些死難的同胞生前我們沒能保護他們,現在,當他們擺脫巫妖王的控制時,我們必須幫助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