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以為你已經贏了。”加爾魯什大笑出聲。他向下朝著納薩諾斯看了過去,還有那些恐怖的眼睛。“真大眼睛好好看看,你這個瞎子。”
納薩諾斯驚呼一聲,他感覺心臟和大腦遭受了沖擊——迄今為止最嚴重的一次沖擊,甚至超越了過去巫妖王對他的控制——他動彈不得,也無法思考,正因如此,他無法使用艾澤拉斯之心來保護自己。
喉嚨和眼睛像是吸入濃煙般刺痛不已。眼前的的世界變成黑暗前,他只看到加爾魯什的手臂上飛射出一條紫色的鎖鏈纏住了他,還聽到希爾瓦娜斯驚聲喊出了他的名字。
周圍的一切在熊熊燃燒,腳下是一片虛空之地。納薩諾斯回神的時候,發現自己竟身處暴風城的港口。
加爾魯什就在十幾尺外,叫嚷著:“見證我偉大的榮耀時刻吧!”他毫無心智地狂笑起來。
他所謂的“偉大時刻”納薩諾斯也看見了。在港口平臺和兩側階梯的石壁上被鑲入了許多木樁。聯盟和部落的諸位領袖都被釘刺在上面,已經失去了生命的跡象。奧蕾莉亞和希爾瓦娜斯也在其中。她們倒下前一定拼死抵抗,身上布滿了傷痕。
如果不阻止加爾魯什,這一切都將成真。
必須,阻止他……
“我看到了。”納薩諾斯緩緩站了起來,握緊手里那唯一一把劍。獸人停止了喉嚨里狂悖的聲音。
“你已經徹底瘋了。”凋零者直視著加爾魯什,但他的眼里看到的不是酋長,而是另一張更加猙獰無形的面孔——亞煞極。
納薩諾斯觀察了一會兒,試著握了握拳頭,發現這個空間并不會對他造成什么影響。它創造出的末日畫面只是為了讓踏入空間的人感到恐懼和絕望而已。
“你的算盤落空了。”納薩諾斯嘲諷道,隨著他嘴角一笑,黑色的護手綻放出藍色的火花。他腳下暗紫色的虛空之地正在像積雪般融化。
這樣的情況似乎讓加爾魯什和他身上的眼睛感到意外。獸人還能分辨出的那張臉上微微張開了嘴。那些眼睛不停的晃動著,看上去惶恐不安,如同被獵人盯上的獵物。
‘他很危險,干掉他。’
那具笨重的軀體像一臺攻城機器似的駛來,每一步都讓原本不存在的地面在顫動。薩拉托·血吼的褻瀆之影劈頭蓋臉地砸向納薩諾斯。那把斧子掄起來在空氣中留下紫色的劃痕。但加爾魯什只有一種砍到空氣的感覺。他的力量的確增強了好幾倍,但他遠沒有納薩諾斯那般靈活。
疼痛感驟然爆發,全身都痙攣了起來。一只眼睛被納薩諾斯的劍戳破。加爾魯什還未從痛苦中反應過來,就又被一記有力的拳頭擊中了腹部。他倒了下去,而且有什么東西順著納薩諾斯的拳頭進入了他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抵消煞能。
“不,不可能!”他的驚恐和怒吼強化了負面情緒,附著在他身上的煞變強了,將納薩諾斯手里的那股神秘力量吞噬。
凋零者抓緊時機刺穿第二只眼睛。
無窮的痛苦讓加爾魯什感覺頭痛欲裂。最重要的是,被戳了窟窿的眼睛里流出來的不是血和組織液體,而是煞的能量,是他的力量源泉。他抑制不住力量的流失,也無法在力量還在的時候擊敗納薩諾斯。他感覺自己要失敗了。
“不,這難道就是我的宿命?這不會是真的?亞煞極,給我你全部的力量。”
加爾魯什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古神之力對他的侵蝕已達到極點。獸人臉上最后僅存的棕色部分也被深紫色覆蓋。他扔掉了手里的武器,然后像是捕捉到了納薩諾斯下一步的行動,空出來的手輕而易舉地抓住了亡靈,然后高舉起來,猛力砸向地面。
那是比全身散架還要強烈的痛苦。納薩諾斯咳出了血。艾澤拉斯之心正在不停地治療,幫他緩解了些許疼痛,手里的劍也還在。
他掙扎著想要掙脫束縛。拳頭和劍不間斷地攻擊眼前怪物的手臂。他相信加爾魯什已經亮出了最后的底牌,只要再打倒他一次,就能……
“我對你感到厭煩了,爬蟲。”加爾魯什的嘴里蹦出這句話,但已經不再是他本人的聲音。那聲音來自深淵。
納薩諾斯望著加爾魯什。那獸人身體上的所有僅存的眼睛都注視著他。那些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東西,讓他突然感覺到頭暈目眩。在這樣的注視下,納薩諾斯握著武器的手在顫抖。劍在他手中沉得不像話——
這可不在計劃之中,來時路上他想過與加爾魯什的戰斗可能會很幸苦,但真實情況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他嘗試呼喚艾澤拉斯之心的力量。項鏈沒有回應他。艾澤里特也沒有繼續保持他的精力。相反的,他感覺自己的力氣正在消失。
只有兩種可能:要么他已經不在原本的物質位面,要么他與艾澤拉斯的鏈接已經被切斷了。
納薩諾斯搖了搖頭。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哐啷”一聲,他的神智清醒了一秒,讓他意識到劍已脫手而去。他握緊拳頭顫抖著松開。他的雙眼……也感覺很虛弱……
“好好看看真實的你吧。”
世界只剩下黑色,所有的一切都化為虛無。這比末日的結局還要糟糕。過去、現在、未來,都只剩下黑暗。
納薩諾斯先后看了看左右手。自己的身上帶著淡淡石灰色的光澤。他還能分辨自己,知道自己了無生氣的樣子。
用拇指劃過手心時他沒有任何感覺,就算嘗試走幾步也沒有著地的安全感。黑暗的世界中,只剩下他的眼睛灼燒著奪目的紅色。
忽然,前方視野里的黑暗開始崩塌,出現一副處于陰云之下的畫面。過去的回憶具體呈現在他的眼前。
“自以為是的人是你,你為什么總是這樣固執。”
烏瑟爾的聲音聽上去強壯有力,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你不再是我的導師了。”
這是什么?看上去又是個小把戲。亞煞極想用這種方式折磨他。古神肯定以為他永遠都無法擺脫過去的苦難對他所造成的影響,想讓他在回憶中越陷越深。納薩諾斯必須承認,他有很多次都因為過往而迷失。但自從得到艾澤拉斯之后,他堅信自己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這份堅定很快就被另一個想法動搖了。
艾澤拉斯之心,現在在哪兒?他聽不到艾澤拉斯的聲音,也感受不到那股力量了。
不!他相信自己的改變不全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力量。有些信念即便沒有得到艾澤拉斯的認可也不會改變。
重要的是如何用實際行動回應那些以為這個弱點還是他的弱點的人。只有這樣,或許才能沖破這黑暗的世界。
他必須去面對這些回憶。他知道自己和烏瑟爾之間過去的矛盾只是苔蘚之瘡,更令他絕望的記憶還在后面。
他朝著那幅畫面跑了過去。
“你總是以為所有的事都在你的預料之中。”烏瑟爾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圣騎士全身都是血紅色。說的話里充滿了對納薩諾斯的指責。
“所有的預料都是為了謀求更好的結局,導師。它不是每一次都能成真,但我從來都是不遺余力地去實現它。即便……付出我的生命。你也許會說我自不量力,可凡人不都如此嗎?正因為我們本身弱小,我們面對強大敵人時所展現出來的勇氣才更加可貴。”
他穿過了烏瑟爾。圣騎士化成了粉末。
過去他和烏瑟爾都倒在了阿爾薩斯的劍下。那位王子原本光明的未來被黑暗扭曲是他心中永遠的遺憾。
“你本該和我站在同一陣線,納薩諾斯。你怎能拋棄我?”阿爾薩斯出現的形式竟然是一個哭泣的孩子。納薩諾斯記得,那是他們第一次的見面。
王子的聲音混著抽泣,像犯了錯的孩子想找借口逃避責罰。
他已經得到了懲罰。納薩諾斯心想。現在應該讓他知道,他被原諒了。
“我從來沒有拋棄你,阿爾薩斯。”納薩諾斯說。此刻他多希望自己是納薩諾斯·瑪瑞斯,而不是凋零者。“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應該追到諾森德去阻止你拔出霜之哀傷。即便我無法改變結局,也不會因為什么都沒做而后悔。”
他跪了下來,去觸摸那個孩子的臉。“不要害怕活著的人們會無休止地譴責你。一個人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可,即便是國王也不行。一定會有人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烏瑟爾、穆拉丁、你的親人、還有我。”
“我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如何,但我不再恨你,也請你原諒我的疏忽。”納薩諾斯站了起來,伸出一只手,笑著說:“你好,我是納薩諾斯·瑪瑞斯。”
他看到男孩兒也露出了笑容,小手和大手交匯了一刻。納薩諾斯感覺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命運。
前面的道路依舊模糊不清,他不知道還有多久。隨著烏瑟爾和阿爾薩斯的消失,他的感官恢復了一些,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第一個感覺是箭入骨髓的疼痛。
納薩諾斯沒有因猝不及防而倒下去。他抬起了頭……
“為什么你就不能安心的死去?你的存在只會給我帶來痛苦。”奧蕾莉亞尖銳的聲音里再也聽不到往日的溫柔了。
過去納薩諾斯一直害怕直視那個眼神。痛苦、憎恨、遲疑,三者出現在奧蕾莉亞的眼眸中,看著他。
“你對我的誤解源自于你對天災軍團的仇恨,奧蕾莉亞。”納薩諾斯朝著女精靈走了過去,每前進一步他都感覺到鉆心之痛。他咬牙堅持著。“你一直堅信我已經和他們一樣被詛咒,被控制,已經記不得曾經所珍視的一切。但我沒有一刻忘記過。”
“我一直都明白,你在瑪瑞斯農場攻擊我只是想讓我從痛苦中解脫。你依然……在乎我。”他離女精靈只剩下一步之遙,他的雙手已經迫不及待的將曾經的愛人擁入懷中。“但死亡從來不是一個人命途的終點。如果我安心死去,就相當于屈從于命運。我,還不能那么自私的撒手人寰。我也是領袖,我的人民需要我。”
他感覺到奧蕾莉亞正在消失,那段讓他恐懼的沉痛回憶也在瓦解。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只有當他徹底放下之后,納薩諾斯才真正意識到在他內心中存留的最后一點對奧蕾莉亞的困惑是多么沉重的負擔。現在他感覺到輕松,身心都得到了凈化。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當奧蕾莉亞看到他還活著,見證他帶領被遺忘者震懾這個世界的時候臉上會有什么樣的表情。她會后悔,會害怕,會不知所措,甚至可能會祈求他的原諒。
這些遐想實現時或許會讓他感到痛快。但這種發泄委屈的感覺不會是他真正想要的。難道奧蕾莉亞匍匐在他腳下的時候才能讓他滿意嗎?
納薩諾斯開始覺得自己當初的想法是多么可笑,他不會再想著怎么讓奧蕾莉亞感到后悔了。他要徹底釋懷過去。
“好好活下去,奧蕾莉亞。”納薩諾斯呢喃道,他希望奧蕾莉亞能聽到他的聲音。
“你竟然如此輕易地就原諒了她。”
納薩諾斯的眼睛睜大。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我幫了你這么多,也只是你終將舍棄的工具。”希爾瓦娜斯的突然出現讓納薩諾斯的心都提了起來。“你心里只有姐姐。”
“希爾瓦娜斯。”他看見那個女精靈就在前方不遠處。和自己一樣,她的身體也是黑色的,只是胸前多了道猙獰的血紅色傷口,就是他才用艾澤里特的力量治療過的那道。
“為什么你要選擇她,而不是我?我詛咒你,納薩諾斯!”希爾瓦娜斯不再像之前出現的那些人一樣站在原地,她轉身逃離。
“希爾瓦娜斯!”納薩諾斯追了上去。
黑暗的世界正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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