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琉的理想，就是維護正義、消除一切罪惡。
在她眼里，帝都警備隊是正義的、師父歐卡也是正義的。
而正義和邪惡，是不能共存的。
這就是她的看法。
結果現在發現，這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白蘇的話，說得真沒錯。
帝都警備隊，就是一個藏污納垢的地方。
那些隊員是蛀蟲，平時就經常貪污受賄，而且這些事情，她都是知道的。
就是假裝沒看到。
而她的師父，也同樣是帝國的蛀蟲。
“正義……”
她的師父，一直教導她，要秉持正義，要制裁罪惡。
但歐卡卻做出那樣的事情。
“吶，白蘇。”
賽琉雙手搭著白蘇的肩膀，同時湊到他的面前，用充滿迷茫的眼神和他對視著。
“正義、邪惡，到底是什么？你能告訴我嗎？”
她很迷茫。
也對自己的理念產生懷疑。
正義？邪惡？
到底什么才是正義？到底什么才是邪惡？
這兩者之間，到底該如何區分？
不明白。
根本就搞不懂啊！
“不能。”
白蘇沒有給出她想要的答案。
面對她的迷茫、面對她的疑惑，白蘇只是笑著。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自己堅持的正義，所以不用我回答，你原本就有答案，不是嗎？”
是的。
她原本就有答案。
一直以來，她都在為了自己的正義而努力著，都在為自己的理想而奮斗著。
秉持正義、消滅罪惡。
但她還是猶豫。
白蘇能夠看出她的猶豫，但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抓住她的手。
“走吧。”
“今天給你當老師，讓你看看這個世界。”
白蘇朝她笑笑。
轉過頭，看著人來人往。
“這個病態的、扭曲的世界，到底需要什么樣的正義，等你看清楚了，你自然能夠明白。”
正義有很多種。
而對于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來說，他們需要的正義，就是糾正這個扭曲的世界。
只有那樣，他們才能更好地活著。
“走了。”
白蘇牽著賽琉，開始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或者說，重新認識人類。
世界是很單純的，人類是很復雜的。
光明和黑暗、正義和邪惡、愛和恨、情和仇。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想要徹底分清，是很不現實的。
真要強行區分的話，還容易走極端。
比如賽琉。
如果沒有白蘇干涉，等歐卡被殺死，她就會擁有很極端的想法：只要沾染罪惡，就全部殺掉。
不管是不是主動的、也不管有什么客觀原因，只要不符合她心里的正義，她就會采取行動，不會給任何機會。
那是已經扭曲的思想。
但現在不同。
在白蘇的努力下，現在就是改變命運的時候。
人生無常。
說不準什么時候，人的想法就會發生改變。
比如黑瞳。
她對帝國，無疑是忠心耿耿的。
雖然是被買回來的，但帝國方面，也是對她有養育之恩，而且還讓她學習知識。
所以赤瞳離開的時候，她沒有選擇跟隨。
生于斯、長于斯、死于斯。
帝國就是她的家、帝國也是將來的墳墓。
這種想法，有什么錯誤嗎？
她覺得沒有。
但姐姐和哥哥，都不支持這種想法。
原因？
她不知道。
因為白蘇和赤瞳，都沒有跟她解釋太多。
直到從帝都離開的時候，白蘇讓她多看、多想。
看什么？想什么？
她不明白。
所以什么都看、什么都想。
但看得越多、想得越多，就越是迷茫。
通過書信，將所見所聞所想，都告訴了身處帝都的白蘇。
但很多時候，那位哥哥都沒有回答，反而提出新的問題。
“忠誠沒有錯，但到底該對什么人忠誠？”
她當然沒有答案。
于是更加迷茫：對國家忠誠，難道有錯嗎？
她不明白。
而白蘇則是繼續提出問題：國家是誰的國家？誰才應該是國家的主人？
這個問題，讓黑瞳愣了許久。
國家的主人……
難道不是皇帝嗎？
帝國是初代皇帝建立、并且一直傳承至今的。
就像傳家寶那樣。
所以理所當然，這個國家是屬于皇帝的。
“初代皇帝建立了國家，但他為什么能建立國家呢？”
明明是在尋找答案，但問題卻越來越多。
而且都想不明白。
“唉”
她只能嘆息。
接著繼續尋找答案：向白蘇詢問、向同伴詢問、向平民詢問、向軍人、貴族、官員詢問。
答案各不相同。
疑惑依舊沒能得到解答。
某一天。
在斬殺異族的時候，她開始提出問題。
“你們為什么不建立一個國家呢？”
異族是有國家的。
但更多的，是在夾縫里求存的異族，不屬于任何一個國家。
他們一盤散沙、各自為戰，所以總是被各個擊破。
如果成立國家的話，就能講各種資源集中起來，形成更加強大的集體。
他們本就很強。
帝國和他們的戰爭，很多時候都是依靠軍隊的數量和其他的資源取勝的。
如果那些異族能成立國家，搞不好帝國真的會被他們推翻。
“成立國家？”
異族本不想和她廢話，但聽到這樣的問題，卻忍不住搖頭，無奈地嘆息。
“我們當然想，但做不到。”
“為什么？”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取得所有人的認同。”
“認同？”
“沒有得到認同的國家，是不可能存在的。”
異族嘆息著。
知道已經無法逃脫，就選擇自殺了。
黑瞳看著尸體沉默著。
認同……
什么認同？誰的認同？
還是不明白。
“唉”
沒有答案，只能繼續迷茫。
時間流逝。
不久后的某一天，圍殺反抗者的戰斗里，她再次提出問題。
“為何要反抗自己的國家？”
“我們反抗的不是國家、不是民族，而是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的官員、貴族、皇帝！”
“皇帝是國家的主人……”
“我不認同！”
反抗者高呼。
“更多的國民，都不認同，失去了國民，帝國只是空殼，皇帝也不再是皇帝！”
反抗者吶喊著，仰天大笑。
“等著吧，現在的反抗只是開始，拋棄了國民的帝國，終將被國民所推翻！”
留下這樣的話語，反抗者也選擇自殺殉道。
黑瞳繼續詢問其他的反抗者。
“你們也有家人、有朋友，為何要選擇這樣的道路，你們就不怕死嗎？”
“因為你們不讓我們活，不反抗是死，反抗也是死，既然如此，那就用我們的鮮血、用我們的生命，砸碎這萬惡的舊世界！”
“我們的死亡，只是戰爭的開始，你們的死亡，才是戰爭的結束！”
“舊的時代即將終結，新的時代即將到來，那是屬于革命軍、屬于人民的新時代！”
對于死亡，黑瞳并不陌生。
帶著絕望而死、帶著麻木而死、帶著恐懼而死。
各種各樣。
但是現在，反抗者的死亡，是那樣的與眾不同：他們帶著對未來的希望，慷慨赴死！
還有那些背叛帝國的官員、軍人等等。
“我們沒有背叛，我們只是選擇對人民奉獻自己的忠誠！”
以前的黑瞳，從來沒有和這些人有過交流，也從來沒有了解過他們的想法。
但現在短暫的交流，卻對她的思想造成極大的沖擊。
“國家、人民！”
這是不可分割的整體。
只有國沒有家不行，只有家沒有國也不行。
帝國的當權者拋棄了人民，于是人民也拋棄了當權者。
這不是背叛。
真要說的話，也是當權者背叛了人民，才引來人民的反抗。
而失去了人民的認同，帝國終將不復存在。
這就是答案。
“呼”
明白了這些，黑瞳就能理解了。
“姐姐。”
眺望著帝都的方向，黑瞳滿臉笑容。
“姐姐果然是姐姐啊！”
畢竟一直以來，都是追著姐姐的背影前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