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悅話沒有說完,但我們都聽得出來。我的心中一樂,一塊石頭放了下來,而后背上已全是冷汗。
小悅啊小悅,你小是小了點,卻是分善惡的。
我樂歸樂,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卻流了下來。我伸出手去,輕輕地拍拍她的后背。
“哦”嚴若萱輕輕應了一聲,顯然這很是出乎她的意料。不過她的眼睛里仍滿是柔情,盡管在一點一點的變少。
“也對,好好去鄉下照顧爺爺吧,鄉下的水土養人啊。呵呵,哈哈”,嚴若萱又恢復她以前的樣子了。她邊笑著邊站起來走向臥室,一步三搖,如蓮遇風。而那笑聲讓人聽了,不得不毛骨聳然。
我和小悅在爸爸的訓斥下,快速地吃完飯,然后走出門準備雇輛車回家。
我對爸爸今天的表現很是不解。臨出門的時候,我發狠地說:“這日子沒法過了,我想殺了她,再去殺道哥,為媽報仇。就算殺不了道哥,至少也要殺了嚴若萱。”
“不許胡說,你還讓不讓我活了”,爸爸又正臉訓我。
我感到十分委屈,低著頭。為了爸爸,我的村長老父親,我只得先忍著。我想好了,等他老人家百年之后,我連本帶利找嚴若萱討回來。
爸爸費力地撐著拐杖,看了我一會,就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肩。他又變得慈祥萬分了,微笑著對我說:“兒子,爸爸對你太嚴厲了,小時候經常打你。你媽媽對你又太嬌慣,看你到現在都不是太聽話。”
“爸……”,我的眼晴又潮濕了。
“你還年輕啊”,爸爸說著說著也流淚了,他一把抱住了我。我怕他摔倒,忙抱住他。我和爸爸緊緊抱著,眼淚在無聲地流。小悅站在旁邊看著我們,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久,我們分開。
爸爸對我說,“快回去吧。到老家還要收拾房子呢。明早你來接我好了,讓小悅在家多睡會。”說完后,他一聲不吭,轉身一撐一點,一瘸一拐地進了屋。
我和小悅坐在出租車上默默無語。
這才短短的幾年啊,當年的王大少,趾高氣揚、眼高于頂,看誰都用眼角。
而今的王大少,懦弱無能、膽小如鼠、窩囊透頂,他現在連自己的親媽媽都保護不了,讓她老人家至今死不瞑目。
他對嚴若萱這個惡女人又恨又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爸爸被凌辱,卻什么也做不出來。
“爸爸,我們不再回來了嗎?”我正在內疚,小悅突然問我。
“是的,我們不再回來了。”我淡淡地回答她。
“那么,那么……”,她支吾著說不出來。哎,看來她仍是記掛著嚴若萱啊,到底是親生的母女,她們才是一家人。
“長大了,你自己就可以回來,看,看,望你的媽媽。”我無法對她生氣,卻也不想多說什么。
“不是的,爸爸。爸爸,我想,我想”我看著她,她鼓了鼓了勇氣說:“我想去看望一下弟弟。”。
“什么?”我一時回不過神來。
弟弟?
對了,就是那個曾在嚴若萱懷孕期間,給我的家庭帶來無數歡聲笑語的弟弟。
對了,就是那個在一出生就讓我的爸爸半身不遂的弟弟。
對了,就是那個讓嚴若萱破罐摔到底,以致于我的媽媽被打死的弟弟。
王小悅啊,王小悅啊,不,應該你賀小悅,或是嚴小悅,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我看向她,惡狠狠地,前所未有地。
而小悅卻一點也不怕,臉上硬是沒有露出一絲怯意。她堅定倔強地看著我,臉上忽悠就掛滿了淚水。
“弟弟他和我一樣,從小也沒有爸爸和媽媽疼愛。他和我一樣可憐,是嗎?”她的眼里滿是淚水,卻很是勇敢地一直看著我。
我一瞬間竟然有些慌亂。王太白啊王太白,你真是沒有出息,對著八、九歲的孩子,你耍什么威風呢?有能耐你去殺了道哥,殺了嚴若萱啊。你怎么不去為你的媽媽報仇呢?
我又感覺到一陣心酸。是啊,小悅,你的弟弟和你一樣的可憐。你們小的時候都沒有爸爸媽媽的疼愛。
原來我和嚴若萱是一樣的自私啊。他雖然不是我的孩子,可是他畢竟是一個孩子。我當初怎么就忍心讓人把他送走呢?
他只是一個孩子啊,我們做的孽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我這個三十歲的人難道還不如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嗎?
小悅與弟弟同病相憐,她還不懂我們為什么不要那個孩子。但是她知道,那是她的弟弟,她的一出生就沒人喜歡的弟弟。
他就像她一樣,在一出生的時候就被親生的媽媽給拋棄了。而她比他多少還要幸福點,畢竟她還曾有過幸福的家庭,雖然時間很短。
她或許還不知道什么叫同病相憐,只是朦朦朧朧中知道,那是個和自己一樣的弟弟。
她知道,如果沒有人照顧他,他就像她一樣,活得一樣的悲慘。
也許他也會碰到一個用柳條打得他全身傷痕累累的媽媽;也許他也會碰到一個抓住他的頭發,讓他懸空而起最后痛地在地上打滾的媽媽;也許他也會碰到一個讓他干完所有家伙務,還不允許他上桌吃飯,只是和小狗為伴的媽媽。
所以,她會牽掛他,會在離開這個城市的最后關頭想起他,那個讓我們一家飛來橫禍的弟弟。
其實,她不知道,她的弟弟比她要更可憐,他就是想被收養,都沒有人愿意要。
我摸了摸小悅的頭,半晌說道:“好吧,我們去看看弟弟。”
我讓司機掉轉車頭,司機說要加錢。加就加吧,那么大的房子都不要了,也不乎這一點半點了。
快到時,我讓司機停下,我付了錢讓車走了。今晚回不去了,明天再回去也一樣。我買了一些水果和奶粉,大度點,要看望就好好看望。
福利院的大門已經關上了,小悅蹦蹦跳跳地跑上去敲門。
一個老大爺開了門,他看見小悅這么晚過來,很是驚奇:“嗨,小姑娘,你好久沒來了啊。”。
我又是一驚,難道小悅經常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