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笑完之后，王奶奶喝了兩口粥，繼續描述當時的情景。
“摔倒之后，我就感覺這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在，緩了一緩，才好多了。我擔心香蕉皮再被人踩到，就撿起來扔到了門口前面的垃圾桶里面。”
王奶奶看向方正，眼神中充滿感激，“沒過多久，你就追過來了。也幸虧有你扶著，要不然呀，爬到三樓的時候，我這把老骨頭可能就散架了。”
“媽，你瞎說什么呢！”李青故作生氣，又看著碗里的小米粥，說道：“是不是沒味？要不要加一點咸的？”
“還是閨女懂我。”王奶奶點著頭。
“那就麻煩小方把帶來的鴿子湯打開，給小米粥倒上一點，加點咸味。媽，你看人家小方想的多周到，連鴿子湯都給您帶來了，這可是有助于術后傷口愈合。”李青夸著方正。
方正擺擺手，說道：“李姐別客氣，我也沒別的想法，就是想著讓王奶奶早些好起來。”
“小方啊，你王奶奶要是有這么一個好兒子就好嘍……”說著，王奶奶往門口那邊看了一眼。
李青則趕緊舀了一勺混合著鴿子湯的小米粥送到她媽嘴邊，說道：“媽，嘗嘗。您最喜歡在粥里面加菜湯了，怎么樣？”
“嗯，還是熟悉的味道。比剛才好喝多了……”王奶奶一臉笑容，又看向方正，說道：“小方，太感謝你了。你說，咱倆素不相識，最多呢，算是同一個小區的鄰居，你不但救了我，現在還讓你這么費心，奶奶實在過意不去。”
“奶奶，您可別這么說，尊老愛幼是中華傳統美德，我嘛，這是在弘揚傳統美德。能幫到您，我心里也高興。”方正突然覺得自己正能量爆棚。
“哎喲，你看看，誰說現在的年輕人冷漠、無情啊？眼前就有一位熱情四溢、奉獻愛心的好小伙嘛。對了，小青，小方還沒對象，你在你們單位給物色幾個啊。”
“幾個？媽，你也不問小方愿不愿意。”李青打趣道。
“哎呀，你這孩子說話就是不著調！讓你多找幾個，是讓小方挑一挑，又不是都跟。”
說到這里，王奶奶故作沉思，緩緩說道：“咱們小方一表人才，不但人長得帥，心地還善良，也不是不可以多找幾個。”
這一句話又是逗得幾個人笑聲不斷，方正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媽，媽……求您啦，別再開玩笑了。您剛動完手術，話不易過多。來，多喝點。”李青趕緊喂了幾口粥。
方正下意識看了看門口那邊，雖然門上的玻璃有些反光，但是他還是看見了李泉。
他雖然不知道李泉此時的表情，但卻能猜得到李泉的內心一定不好受。
人心都是肉長的，不管他們家發生過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但血緣關系是斷不了的。
一道門隔開了兩個世界，里面的世界歡聲笑語、其樂融融，外面的世界陰暗而孤獨。
方正又跟著聊了幾句，囑咐王奶奶好好休養后，他就離開了。
李青要送他，被他拒絕。
靠在門口外面的李泉還是那么一副擰眉瞪眼的表情，就像是不揍方正兩拳，他不解恨一樣。
方正壓根就沒有理他，只是站在門口扭了扭脖子，又活動了活動胳膊腿，最后才扭頭看向李泉。
“你瞅啥？”李泉冒出一句。
方正輕輕笑了一聲，沒有按照套路接話，而是說道：“和你剛才說的一樣，王奶奶現在需要靜養。不過，王奶奶說了，一會會讓你進去照顧她。”
“啊？”李泉下意識喊了一聲，滿臉驚訝。
“啊什么啊！會照顧自己的老婆，難道不會照顧自己的老媽嗎！”
說完，方正就走了。
李泉張著嘴還在發愣，反應過來之后，嘴角微微一翹，眉頭也舒展開來，不由扯著嗓子喊了句：“你說的是真的嗎？”
喊完后，他意識到不對，立刻捂住嘴巴閃到門的一邊。
快要走到拐角處的方正沒有回頭，而是高舉胳膊做了個OK的手勢。
……
從醫院離開之后，方正如釋重負。
這種感覺，不僅僅是他被洗清了嫌疑，而是覺得王奶奶能夠醒過來，而且，看狀態還非常不錯。
看到王奶奶，他就不由想起自己的奶奶。
他的奶奶還健在，年紀比王奶奶要大上幾歲，現在眼花耳聾。他每次回老家看望奶奶，都是扯著嗓子吆喝上一陣，他奶奶才能聽見他在說什么。
他們家族人多，父親那一輩共計兄弟姐妹九個，五個兒子、四個女兒，他奶奶則由幾個兒子輪流贍養，每個兒子養一個月。
遇到奶奶生日的時候，誰家贍養，就在誰家舉辦生日宴。
每每奶奶過生日的時候，是全家族最熱鬧的時候，兒子、孫子、重孫子都會來，可謂是子孫滿堂。
那時，屋里、院子里擺滿了桌子，怎么也有五六十口子人。
奶奶雖然看不清誰是誰，尤其是小一輩的孫子、重孫子，他有時候認不出來。但是，在過生日那一天她都會樂呵呵地張著嘴，一直在笑。
方正回家的次數少，又加上奶奶輪流被贍養，所以，他見奶奶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他再次想到自己絕食自殺一事，下意識給自己了兩巴掌，罵自己太脆弱。
看到王奶奶，又想到自己的奶奶，他才明白一個道理：生命到了盡頭，什么也不重要，只有圓圓滿滿才重要。
方正感慨了一番，又在大街上遛達了一段時間，實在不知道該干什么，就打車回了家。
剛到家，他又接到了李茂的電話。
李茂告訴他，事情都調查清楚了，造成他二嬸摔倒磕傷的原因的確是那塊香蕉皮。
經過挨家挨戶走訪調查，又加上監控視頻為證，確認樓梯上那塊香蕉皮是二樓的一個租客亂扔的。
二樓的房子被房東租給了一個年輕人，他又瞞著房東招來了另外三個人。
這四個年輕人游手好閑，整天在屋子里打游戲，而且亂扔垃圾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曾被物業上門警告過。
聽到這里，方正頓時記起了餛飩店老板說過的，支付寶二維碼被調換那件事。
他不由問向李茂，那四個人是不是早已經被抓起來了。
李茂非常驚訝，問方正是怎么知道的。
方正便把那四個人偷換小吃店支付二維碼的事情說了一遍，氣得李茂罵了幾句。
亂扔垃圾，本來只是一個德道層面上的事情，即便是用香蕉皮滑到了王奶奶，也最多是一個民事案件。
事情發生后，無非就是道歉賠錢。對于那四個年輕人來說，根本起不到任何震懾作用。
李茂還擔心無法好好教訓教訓那四個年輕人。
沒想到，那四個家伙還犯了事，他便決定讓兄弟單位的同事好好關照關照那四個沒有良心的家伙，讓他們深刻地記住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課。
至此，整個事情終于結束。
方正終于想起一句話，叫做善惡到頭終有報，用到那四個年輕人身上，還真的再合適不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