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座高山上,氣息和外觀的風格都迥然不同,平凡的土地,此刻竟然陡然成為了群魔的戰場。
詭異的事情是,隨著炎天宗的眾強落山,其余三座山上的列強也都沉默了下來,沒有任何一個方有人向對方發聲。
像是四方心照不宣的老朋友,又像是素不相識只是過客的陌生人。
后方的一座停下的木鳶上,一位身穿黑色戰裝的男子緩步上前,來到了王尊的背后,他乃是炎天宗的七師叔,也是炎天宗戰力排行第三的天階中品神術師,劍炎堂堂主——黃燭清。
原本正在前往炎天宗開辦一次講學的驅妖護法,一天前其驅妖大陣察覺到了岳峰鄉將有異動,便立馬上報,炎天宗方面立馬調遣了離這里最近的——正在巴州樂知郡附近修行的弟子前來配合,而正巧炎行王尊準備回炎天宗為已經去世的老宗主拜祭,便也立馬隨行。
他們這支臨時組建的隊伍看起來已經很是強大,但也必須承認,這場突發事件,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沒想到我們日夜兼程,依舊是晚了點。驅妖護法,你可曾想過,這里會出現這么多異族……”炎行王尊修長的身軀內里又充斥著莫大的能量,言語之間,火焰都隨著嘴中的熱氣而噴薄。他望著東邊那座大山上,巨大頂天,同樣也在望著自己的巨羅靈,感受到那居高臨下好偌巨石砸下的沉沉壓力,身體后背繃緊得宛如鼓面。
王朝土地上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局面,對方或是人類大敵妖魔一族,或是東吳亂黨,作為漢唐人,處在這漢唐之地,應該會有更多的倚仗,可北山上眾人卻并沒有半分東道主的自信,甚至感到一些無力與擔憂。
對方太強,雖然各自為營,相互之間都是敵人,但是并不意味著漢唐一方便有便宜可占。
自己雖然是漢唐人腳踩漢唐地,但想要調配來更多的強大力量,卻是短時間內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對于他們而言,今夜格局已定,有變數,也不見得是對自己有利。
尊神國教三大護法之一,也是現今最為年長的驅妖護法緩緩搖頭,身上藍色神袍上的神文散發著天帝般的白色神秘力量,好偌將人的思緒帶往天國。
他用滄桑且只有他們二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沒想到會來如此強大的兩位異族,沒想到黑龍的誘惑力,大到讓這些家伙居然敢以身犯險,深入王朝境內。”
他轉頭望著南山上孤單蕭索的黑色人影,喃喃道:“更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里。”
炎行王尊目光深邃,不禁微微搖頭。
北山上這龐大的炎天宗弟子們所結成的劍陣,在他的腳下蓄勢待發,他的心中的蒼茫意,卻早已經泛濫在了此地。
“人人皆想成神,神不能成也終想成圣,拿到黑龍源就有步入圣階的機會……這個誘惑力,本王都難以自持……”
白愁目光深邃地望著黑龍,“這是屬于神明的東西,萬萬不能落入這些異族和異黨的手中,否則后果不堪設想,我們要做的,就是替神后做到她剛才沒做到的事情,而不是納為己有。
王尊大人,勿忘身份。”
驅妖護法沙啞的聲音淡淡地傳入王尊的耳廓中,想到蒼穹之上的神明,想到自己王尊的身份,他凝視向馬丁山山頂上的雙眼里,剛剛閃爍起來的幾絲貪婪和狂熱,這才帶著幾絲不甘和遺憾,慢慢地消隱下去。
驅妖護法這才沉默了下來。
他目光悠悠轉向手中的一面刻著日神赤公圖的銅牌。
四方列強遙遙相對,都是為了黑龍而來。
林風擔憂的情緒攀升到頂點,黑龍誰都是勢在必得,若是只是兩方奪龍,那么事情自然簡單,直接分高下便是,可是三足便可鼎力,四足自然更是勝負難分。
對于這些妖魔以及東吳斷地狂刀而言,沒有時間可以消耗,那么今天就應該要分出結果。可是這個結果,如何個分法?最后的結局會變成什么樣子?
“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里。”
就當他困惑之際,穿著俊紅軟甲,在月光之中就仿佛墜地金烏的炎行王尊,將手中通紅的劍往前挑起,遙指南山上那道身影。
月亮拉出的影子與手中的紅劍,組成一把碩大的剪刀,將自己與其余緘默的炎天宗眾人剪成了兩個部分。
隨著他一舉劍,身前的空氣宛如一瞬間便被燒滾的熱水,散發出嗤嗤嗤的白氣。
不大不小的聲音,出現在每一個人的耳畔。說話同時他嘴角微挑中的冷意以及不屑意,也在這一聲之中傳遍了四方。
當年炎行王尊親自領軍鎮壓過東吳亂黨,令群山雖然破了炎行王尊旗下烈焰軍三十二重烈焰巨陣逃生,但是其余的東吳亂黨卻死死傷傷。
而令群山的狂刀,也在炎行王尊的胸口留下了一道刀痕,讓他險些喪命。
他們兩人身有舊怨。
王尊這一聲,便是道盡了恩恩怨怨。
令群山那雙有如鐵打的雙眼,微微睜開,他的目光也像是一把刀一樣鋒利,身前搖曳在眼前的松葉隨著他的睜眼便齊刷刷斷作兩截,化作殘蝶飄落。
他背后像是一面峭壁一般的同人高的大刀,無人而動驟然出鞘,身后的泥地,蹭蹭蹭出現無數刀痕,背后所有的巖石,變作一塊塊整齊的石塊掉落,棵棵蒼松留下整齊的切口敗倒。
那把通體散發金屬銀白,寬闊霸長的刀身上在如紗般的昏沉月光之中蕩漾著一簇幽火,劈出一輪彎月斬于南山山巔。
他蒼勁的手驟然一握,看似要霸動山河的大刀便靜止側列于身。
平靜,如水漫延。
臉上的神情依然冷漠,口中無言,刀卻替他說話。
前一刻還寂靜無聲,后一刻唐紙能夠感知到前方數里的空氣里,似乎出現了一道絕長的刀意。看起來沒有什么變化的空氣,像是一塊豆腐,在一瞬間便被切成了兩半。
視線所及的畫面,都似乎變成了兩幅圖紙的拼接。
唐紙雙瞳微縮。
他在拔刀的一瞬間出了一刀!?
“嗡——”
細微但又代表鋒銳的嗡鳴,瞬間穿過耳膜,刺入腦海,讓他和月伊兒頭暈目眩。
緊接著,無形可又好偌肉眼可見的刀意穿過了馬丁山。
馬丁山上黑龍身軀依舊屹然不動,可是山上樹葉卻在瘋狂的飄落,中間夾雜著一整齊斷裂的斷木,嘩啦啦地砸落到下方的樹林之中,早已一片死寂的馬丁山上沒有再被驚出半點的鳥獸異動。
遙遙相隔的北山上,炎行王尊面色一凝。
一眾炎天宗修行者的身形宛如猛放的勁弓般微挺,紛紛握住了手中的劍,黃燭清更是一步邁到了王尊的身邊,恐怖的紅色火焰從他的全身上下沖天而起!
一股股林風前所未見的人形大陣力量就將噴涌而出。
“都住手!”炎行王尊一聲低喝,讓所有人嵐天宗修行者動作一滯,本即將展現的陣法之威便也頓時消散。
炎行王尊颯爽英姿一踏山面,留下道道蛛紋,豁然再往前站出一丈,真正意義上站到了所有人的前方。
皇室還有男人的尊嚴,不容踐踏。
一對一,就是一對一。
赤紅的劍身微顫,劍上忽然出現一道凝固的火焰,火焰極快變成了火線,從劍身上朝兩側蔓延而出,與上下扭曲的空氣共同組成了一面散發著神圣玄奧氣息的盾牌。
后方,八只火焰凝成的烘爐轟然之間便坐落在他的八方!
他身上烈紅色的軟甲上,也燃起了紅色火焰,使得他整個人宛如浴火。而眉心之中,一輪驕陽似乎都開始燃燒,軟甲上的日神赤公圖,更是畫龍點睛般要騰飛而起!
炎天宗神術——烈爐焚天咒!
這一刀,他要自己來接!
轟——
下一霎,刀意一斬而過。
火線忽然蕩漾,那無形但是好偌切割天地的刀意讓火線呼地從正中噴出兩道長長火舌。
炎行王尊面色驟白,渾然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如此輕易便破開自己的火盾。
一道尖銳到極點的嗡鳴驟出,那連綿數里的刀意像是飛快收攏的折扇,剎那便變得只剩寸寬,一把透明的仿佛是由空氣凝成的大刀,瞬間成形,直刺其胸膛!
迅捷到極致的速度,讓炎行王尊根本來不及反應,來不及阻攔!眼中的自信飛速瓦解。
“這是什么刀?”黃燭清的面色猛變,握著木鳶頭前鳥喙的手驟然失控,將木鳶裝飾性的鳥喙啪的一聲掰斷。
震驚出現在北山上每一個修行者的眼中。
眾人的目光之中,那把透明大刀瞬間消失,同時,天階中品的王尊大人最大的依仗,名列戰甲冊第七的焰凝軟甲上,出現了忽然一道黑線,軟甲上的火焰也忽然有一截的斷裂。
炎行王尊所站山面驟然咔咔裂開,高貴的戰靴撕開一道道的口子。
他皺緊眉頭,所有的北山上的修行者都蹙緊了眉頭,驅妖護法的五官也頓時堆積在了一起。誰沒有想到強大如炎行王尊加上焰凝軟甲,竟然擋不住令群山隨手一刀!
這一刀的余威還沒有結束。
逆血上涌,炎行王尊雙拳一握,身體內部無數強悍之氣迸發而出,一道道白氣往四面八方噴射,然而他面色的潮紅卻越來越濃。
他的軟甲胸膛處出撕開了一道大大的裂口,嘭地爆出一團血霧。
兩道鮮血從他的鼻中流了出來,而后一口濃稠的逆血從口中猛噴而出。
“噗!”
火線驟然熄滅,他的身體斷線風箏般倒飛,撞到了身后的木鳶上,八座龐然烘爐轟轟爆炸!
北山上驚呼聲驟起。
南山上,吳一夢神情依舊冰冷不屑,如鏡光潔的刀身反射出月光的映滿山弓。
這一刀,道盡恩恩怨怨。
“嘶——”
唐紙在吸冷氣,所有人都在吸冷氣,密密麻麻的吸冷氣聲音就像是陰森的蛇群吐信。
“王叔……”月伊兒的眼眶里淚花更是開始打轉。
誰能想到之前還一片平靜,至少在炎天宗出現之前沒有動手跡象的三方,會突然便動手,會率先發難,并且一出手,便是挑釁斷地狂刀。
誰又會想到,斷地狂刀不過一刀,炎行王尊便抵擋不住,直接重傷!
雖然炎行王尊也有大意的成分,但是擺在面前的事實就在眼前,漢唐這一方,奪龍源之戰還沒有開始,就已經損失了炎行王尊這一大將!
對于其十年前的實力略知一二的人都能直接判斷出,斷地神刀,比十年前強了不少!
大叔和莫驚邪的戰斗是在造化乾坤圖中進行的,唐紙沒能目睹,而這幅圖現在都在陰萬手中。
所以唐紙還是第一次看到人類修行者展現出來這樣強大的力量。
震驚之后,也有向往與崇拜,不過很快便消散下去。唐紙皺緊眉頭。
斷地神刀固然強,可是他只是一個人。
對于戰斗知識懂得不多,但是也算是粗懂一點,令群山能瞬間擊敗炎行王尊,的確是實力的是讓,但是自然也有別的運氣成分,譬如這一刀來得太奇。更何況,炎天宗可是一千多人,還有不知道多少的強大手段,而這妖鳥王,更是有數千萬的妖鳥,那尊約莫五十米高的魁梧巨羅靈,其戰力更是不用言喻。
一刀之后,他還準備斬幾刀?
奪龍之役,自然不是斬幾刀便能分出結果的。
這一刀同時也讓他意識到,這樣級別的戰斗,不知道波及面有多大,現在讓村民們逃到安全地方自然是不可能的。
唐紙開始越發地不在乎誰拿到黑龍,只在乎這件事情不要變得越來越麻煩,傷害到這里的人,他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