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紙面上來看,魔鵬本來就不是炎行王尊的對手,炎行王尊有天熾殺,有皇室血脈里神明賜予的修為。魔鵬雖然依賴著妖族強大的壽命活了幾千年,但是實力從來都不是以年齡作為主要的左右因素。
但魔鵬也并不是毫無勝算,因為戰斗這種事情,正是因為充滿了各種可能性,才讓人們對此充滿敬畏和向往,作為當今世上最后的妖族妖王,甚至已經自命末代妖帝的魔鵬,又怎么可能被全盤碾壓。
這場戰役本就是一場速度戰,戰場分隔成了兩片,鳥妖軍團與人類修行者之間的勝負,以及魔鵬和炎行王尊之間的勝負都會決定成敗。
但最關鍵的,還是魔鵬與炎行王尊之間的勝負。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魔鵬與炎行王尊,分出了勝負。
天空中的戰斗一時之間都停止了下來,所有鳥妖們紛紛暫停了進攻,就連廝殺最為劇烈的諸位鳥妖王們與金烏之間的廝殺,也都停止了下來,懸浮在半空注視著北山。
夏依戀睜大了雙眼,望著炎行王尊冒著淡淡藍色冰霧的肩膀,額頭被勁風吹起的淡紫色發絲,也輕輕落回額前。
炎行王尊的身軀朝前緩緩走了一步,這一步走得異常沉重,他的眉宇間也劃過了一絲的痛苦。與魔鵬之間的廝殺,他雖然是最終的站立著,但是也并不是沒有付出代價。
但他終究是站立的那一位。
天熾殺的劍尖再度燃燒起來一團濃郁而純粹火焰,遙遙指向了躺在北山凹坑中的魔鵬。
今天,故意挑戰吳一夢,再來營造自己重傷沒有戰力,而讓另外三方忽視他們北山一眾修行者的時候,炎行王尊也是這個姿勢,只是那時候他挑釁看起來多少有些莽撞,這個時候,則只有真正的王者霸氣和讓人忌憚的格局。
“魔鵬。”
躺在凹坑中的魔鵬身軀輕輕顫動了一下,被他所砸塌的根根裂隙這也才輕微地抖動,一雙寬大的藍色翅膀緊跟朝后支撐起了他的身子。
腰腹上那道劍痕,越發清晰明了,藍色的鮮血不斷地從中涌出,把他的下半身染得一片深藍。
他的手捂著腰腹上,藍色的冰霜凝結在傷口,不過天熾殺一劍所蘊含的恐怖高溫又瞬間將冰霜融化。
妖氣所形成的的冰霜不斷地凝結,然后又不斷地融化,之間所達成的平衡,仍然勉強阻止了鮮血繼續地外流。
魔鵬輕輕擦拭掉嘴角流出的冰藍色鮮血,翅膀微微扇動,精致的臉變得虛弱了許多的他緩緩懸浮了起來。
藍色的冰霜形成了一顆顆冰粒和雪花,在他的身周盤旋。
他重新出現在了北山上,只是完全不復出現在西山時的霸氣。
“帝王……”
鬼貓鷹緩緩撐起了自己的身軀,半坐在了山坡山,身上一根根絨黃色的羽毛出現,遮擋住了春光,也能看出來她露在外面的肌膚同樣變得蒼白許多,剛才那樣邁力的沖殺,再加上炎行王尊的一劍阻擋,顯然也給她帶來了極大的負擔。
“父皇!”
云鵬的身影從一眾鳥妖群中飛出,落到了北山山頭,天空中的鳥妖軍團雖然仍然密密麻麻,讓早晨的陽光都被他們遮擋得有些破碎,可是氣勢上,卻因為炎行王尊的關系,反而處在了下風。
云鵬沖到了魔鵬的身邊,想要攙扶住他。魔鵬則伸手攔住了云鵬的身影,目不斜視地注視著威武不屈的炎行王尊。
云鵬訝然間打消了攙扶的念頭,退到了魔鵬的身后,兩拳握緊,雖然年輕,但是極度傲氣的雙眸沒有絲毫畏懼地凝視著炎行王尊,還有北山上一眾迅速圍攏向驅妖護法的修行者。
鬼貓鷹也迅速地起身,重新變成了黃色的本體,飛到了魔鵬的肩膀上。
雖然魔鵬沒有開口說話,炎行王尊也只喊了魔鵬的名字,但是場間人都看得出來,現在的局勢很明朗,即便鳥妖軍團仍然有著大半軍力,但是炎行王尊要是拼死要殺死魔鵬,那么鳥妖軍團根本無力阻止。
而人類的支援大軍,即將到來。
戰斗繼續打下去,魔鵬方都注定必敗無疑。
“帝王……現在怎么辦?”
鬼貓鷹壓低了聲音,有些緊張地問道。
魔鵬目光遙遙落向了馬丁山,馬丁山的山頭看起來仍然一片平靜,龐然的黑龍龍頭仍然靜靜匍匐,而它萬米長的身軀也從此地如連綿山巒一樣貫穿了這片大地。
陰萬的魂器強大,一時之間都欺騙了魔鵬的雙眼。
對魔鵬而言,他處心積慮來到這里都是為了黑龍源,但是現在,性命都已經危在旦夕的,黑龍源,也不再是他的掌中之物。
心中縱然有千般萬般的不甘心,可是能夠茍延殘喘活到今天,他最大的憑仗,便是可以做出許多真正正確的決定。
“撤。”
他聲音落下,當即便振動翅膀,刮起一陣恐怖的寒風,身軀準備朝后而去。
所有鳥妖的身軀都紛紛一震,也沒有料到自己們帝王居然會如此果決。
不過所有鳥妖正準備隨著帝王退軍的時候,一道異樣的聲音叫停了他們。
“慢!”
天空中的金烏豁然開口,其中發出的聲音,正是驅妖護法的聲音。
魔鵬身形一止,瞇著眼睛望向了天空的金烏。
魔鵬:“莫非驅妖護法還覺得,本座想走,你們留得住?”
金烏聲音一如驅妖護法本尊一樣,將運籌帷幄顯露無疑:“留不留的住是兩說,炎行王尊要是拼死一戰,仍然有機會將你殺死在此,所以要是魔鵬妖王你想領軍安然離開,就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一眾妖王勃然大怒。
黑漆鴉王雙翅猛然一揮,一根根鋼鐵般的黑羽倒立起來,恐怖的妖氣和殺氣陡然間再度在這片天地間肆虐。“你們這些卑微人類,不要欺人太甚!”
身為真正妖鳥王的魔鵬卻是輕輕瞇著眼睛,沒有動怒,而是似乎在真的權衡。
在眾妖王眼中,本來以為會硬氣十足的魔鵬冷聲問道:“什么條件。”
金烏注視著魔鵬,緩聲道:“她殺害岳峰鄉無辜百姓,我需要給王朝和天下人一個交代,所以,將她留下。”
金烏視線筆直地落在了魔鵬的肩膀上,站在那里鬼貓鷹,深深瞇起了她狹長的眼睛,殺氣肆虐。
一眾妖鳥們的紛紛愕然地望向了提出這等要求的金烏,也轉之望向了北山。
鬼貓鷹,可是而今魔鵬身邊唯一的妃子,也是他們妖鳥軍團,不可缺失的軍師和戰將。
其實去年,舒大叔和唐紙講述戰爭的道理時,唐紙就覺得很困惑。
大叔說,兩次曠世伐魔大戰,人類和天神都沒有討到便宜以后,人類就再也沒有策劃過新的戰爭,而魔族也僅僅躲魔界,幾千年都沒有再動過身。
而為什么現在不在打仗,為什么王朝不滅了在西南部與王朝相持的西極天竺,為什么不領軍繼續擴大領土……一切都是因為現在輸不起,現在的王朝沒辦法承擔失敗引發的可能亡國的后果,而其余國和種族也同樣如此。
所以打仗說回來還是拼的誰膽子大,誰不要命。
王朝和天神們只要敢放開膽量進軍,天竺佛國和王朝之間必須有一個你死我活,那么不要幾年時間,這個世界上將只剩下一個國家。
王朝只要全力向魔界進軍,那么不管魔族怎么躲在界后,戰爭依然會響起來。
此時此刻也是同樣一個道理,魔鵬方雖然兵力雄壯,只要愿意,完完全全能夠將驅妖護法以及剩下的人類剿滅干凈,唯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炎行王尊可能會不顧一切地殺死魔鵬。
但炎行王尊即便殺死了魔鵬,他自己也幾乎沒辦法從這數十萬鳥妖軍團的攻擊下逃生。
所以這最有可能的局面,是魚死網破的局面。
但是魔鵬不敢,魔鵬不愿意。
他不愿意,他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來冒險,一個活了幾千年的妖族最后的妖王,比任何人都知道茍延殘喘至少比死了好。
而人類一方也是算到了他不敢拿自己的生命來冒險,所以才敢在這個時候來提如此囂張的條件。
唐紙靜默地看著腳邊的黑龍源,也靜靜地聽著北山上,此時此刻出現的對話。
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的道理,以上,就是其中之一。
嘶——
陰萬控制著兩股魂氣,仿佛兩團流星一樣狠狠地轟在了兩頭沖向他的烈馬的頭顱上,兩匹烈馬嘶鳴著在摔倒在地面。
他的力量控制得很好,沒有讓散發出的威力沖擊到他的施展的出來的幻象,也沒有讓兩匹烈馬直接死去,而讓驅妖護法感應到山上的異常。
但是讓他感到憤怒的事情是,這幾匹烈馬這樣子反而徹底限制了他,讓他沒辦法靠近地上的黑龍源。
“你們這些畜生,不知道那個小子腳邊的東西,才是你們應該守衛的?!”
他的怒吼對這些沒有生命力,更沒有神智可言的烈馬來說當然不會奏效。
所以他一邊控制著魂氣與這幾匹烈馬作戰,也抬起頭對著唐紙發出了警告:“小子,這不是你能拿的東西,本座一瞬之間都蒼老了下來,力量更是被大幅度壓榨,你要是觸碰它,你必死無疑!”
唐紙原本平靜的面色,在這樣可怕的恫嚇下,反而有了些觸動,微微挑起了笑容。
他的眼簾前浮現出了自己的遭遇的一次次危機。有鐘炎要殺自己,有靈山劍宗的大少俠要殺自己,有鐘怡要殺自己,有陰萬要殺自己……
也有整個岳峰鄉的鄉親們,自己都沒能見上最后一面,便悄然之間灰飛煙滅。
唐紙緩緩攥緊了拳頭,眼睛里那絲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單純和朝氣,也在這時候慢慢爬滿了堅定和殺氣。
“我很久之前就想明白了一件道理,膽子大才有肉吃,膽子大,拳頭才會大,拳頭大,才不會被欺負,拳頭大,才能什么都自己說了算。但是今天才明白,這個道理是世界上最硬的道理。”
“所以,我應該遵循這個道理。”
唐紙的手指微微一挑,一股水浪登時便包裹了這顆龍源珠,他將其一把捏在了手中。
龍源珠就像是個無底洞,唐紙立馬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和修為都在被不斷地吞噬進去,他黑色的發絲也在飛速地變得蒼老。
但是他的動作仍然沒有遲疑,他將其塞往自己嘴中。
“不要!”
陰萬完全沒想到這個小子會這么瘋狂,龍源珠這么重要的至寶,居然會用生吞這么自尋死路,又是暴殄天物的方式占有,不禁憤怒地怒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