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降,無邊的夜色隨即便也被五顏六色的煙花點綴的熠熠生輝,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東平府也是久違的陷入到一片熱鬧的海洋中去了。
今夜便是除夕了,東平府內稍有些資產的人家,多半都要在家門口掛上兩盞大紅燈籠以圖個喜慶,暖紅色的,朦朧的紅光不時從各條小巷里照射出來,在配合這滿地的紅色的紙屑,過年的韻味當真十足。
迎著滿天的煙花,大街上也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道路兩旁稍有些積雪未清,但這卻并不妨礙人們過節的興致,舞龍舞獅,燈會雜耍,各個攤位上蒸騰而起的食物香氣,熟人相見恭賀的寒暄聲,女子猜對燈謎的驚喜聲,小孩興奮的歡呼聲,種種聲音不一而足,整條街上充滿著熱鬧的氛圍,不時還能從簇擁的人堆里,看見一兩個身穿官服的差人,正警惕的四處尋看,現在也是犯罪事件頻出的時候,他們自是要小心謹慎的。
不過外邊雖然熱鬧,但這種日子里終究還是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圍在暖爐旁,吃著年夜飯來的自在,若是有許久未曾歸家的游子,這個時候多半也會講講這一路上的見聞,談笑聲,說話聲,透過紗窗,暖黃色的燭火將這溫馨暖人的氛圍烘托成一抹剪影,而這樣的場景今夜在東平府也是屢見不鮮。
李素手里拎著肉串,正站在到道路旁,饒有興致的看著遠處一個舞龍的隊伍經過,不時往嘴里送上一口,金黃色的長龍在這滿街燈火的映襯下更顯神駿,而下方握著長棍,手里不時變換動作的人們,臉上也滿是喜悅的神色,七八個孩童正嬉笑著跟在長龍的身后,隨著隊伍越走越遠,李素看的有趣,便也遠遠的跟在長龍身后,一路上看著路上的熱鬧場景,過了個十字路口這才分散開來。
城東多是一些豪紳人家的居所,行人自不可能像外面那般多,不免有些冷清,一路上所見的也多是些丫鬟管事急匆匆的從身邊路過,雖說這深宅大院的,富貴氣息十足,但這過年的氣氛比之外面卻也有所不如。
按照李素本來的意思,今夜是不做飯的,夏云錦這幾天應酬很多,前幾天便也說過,他今夜也就沒去,本準備一個人在路邊吃碗餃子,在走走看看東平府各處的夜景,這個除夕夜也就算是過去了,曲老白天的時候,倒也過來請他去府里邊吃飯,李素想著他兒子女兒回來,一家人正是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便也是拒絕了,可不成想曲老剛走,小漁卻是過來了,說什么云老太爺讓他過去一塊吃年夜飯。
李素想了想,便也答應下來了。
再怎么說自己現在也是托居與神農館內,云老太爺好長時間沒見,若是貿然拒絕,難免會有掃他面子的嫌疑。
門前一對碩大的大紅燈籠,正清亮的散發著紅光,下面卻也是一片車水馬龍的情景,云家作為東平府少有的豪門,即便是除夕夜那也是有很多應酬的,不過今夜往來的多是一些遠房親屬之類的,既然傍上這棵大樹,逢年過節,多多往來總也是沒壞處的。
李素看了眼這喧鬧的人流,又仰頭看了眼在紅光的照耀下顯得很是朦朧的云府匾額,隨即也就拾階而上了,門口早有管事在恭迎來賓,李素遞上請柬便也進去了。
云府大院里布置的不錯,高墻之上滿是暖紅的燈籠,將這塊區域映照的是燈火通明,細細一看,那燈籠上竟還有些字謎一樣的東西,看樣子像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供七八人坐下都沒問題的四方桌子,遍布整個院內,遠遠向大廳瞧上一眼,不知何時,那些招待人的桌椅早已不見,轉而被些做工考究的圓桌代替,粗略一看,這圓桌竟也有不下五六張之多。
院子這邊,坐的只是些關系算不得太過密切的遠房親屬,真正的直系子弟,以及一些重要人物肯定是要坐在大廳里邊的。
這時候時間尚早,宴席也是沒開,云老太爺等一些云府主要人物,現在肯定是不會到場的,大廳里邊多是些二房三房的子弟,有不認識的,正坐在那對著外面的人群指指點點,旁邊知道的便也向他介紹一番那人與云家的關系。
像李素這種連遠方親屬都算不上的關系自然是沒資格做什么大廳的,雖說他對云老太爺有救命之恩,但這幾年間云家對自己不錯,這恩情已然算是還完了,自己若是得寸進尺,難免有些不好,所以他也很是識趣的,在院子里邊尋了個偏僻的位置,在等著上菜的時間里,一邊看著院子里的熱鬧場景,一邊隨意的與旁邊的人聊著天,同桌的人多半也是將他當做云家某個不知名的遠房親戚了,一時間笑語連連,談的倒也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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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大廳里邊火爐熊熊,趁著長輩們沒有來,云家的幾個直系子弟們也是坐在一起,談天說地,淫笑連連,進行著最后的放肆。
“你們還別說,翠云樓那新來的娘們還真是嫩,那臉蛋子一掐好像就能出水一樣,那個滋味喲,別提一個美了……”云文定一邊手里比劃著,一邊唾沫橫飛的說著,似是想起了那夜的春光,呼吸之間便略顯得有些急促了。
旁邊的幾個公子哥聚精會神的聽著,聽他這般描述,腦海中便下意識的聯想,肌膚掐出水是一種何樣的滋味,這般想著便不約而同的咽了下口水,旁邊有個風流才子打扮的年輕人,見他們一副豬哥相,臉上不著痕跡的露出一抹輕蔑之色,但隨即卻是淫笑的望著云文定,問道:“云兄,那夜幾次啊?”
此人名叫王直,乃是云家遠房親屬中少有的讀書人,算得上是飽讀詩書了,平時也與云家的那幾個公子關系很好,因此倒也有資格坐在這大廳里,云文定胸中一片火熱,卻是哈哈大笑,正欲說話,旁邊卻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指著外邊的某個人好奇的問道:”三哥,那個人是誰啊?“言語之間滿是憨拙意味。
云文定扯過袖子,不悅的看了那人一眼,似是被人打斷話語很不高興,隨即卻也是耐住性子,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想了想,說道:“那人姓王,叫什么記不得了,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不用多加理會。”
拉他袖子這人名叫云天翔,乃是他的六弟,天生癡傻,也是個可憐人,不過他這般模樣,雖說這其中也有憐憫的成分,但最重要的卻是爺爺對他很是疼愛,若是惹惱了他,哭鬧起來,待會爺爺來了,只怕是少不了他的一頓責罰。
“哦。”云天翔鼻涕長長,隨意的用衣袖擦了下,點了點頭,隨即又指了指另個桌子上的人,云文定也只是隨意的應付著,云天翔自是沒有聽出云文定言語中的隨意姿態,目光依然好奇的在外邊的人群中巡視起來,不一會就在個很是偏僻的地方,看見了道年輕的身影,隨即便指著他,重復著剛才的話語,問道:“三哥,那個人又是誰啊?”
桌子上的人此時卻是在談論些別的事情,云文定見場上的氛圍不再是以自己為主,不由暗自生惱,正欲在說些春閨秘聞,博取大家注意的時候,便聽見了云天翔的這句話,心中雖感無奈,但還是很隨意的瞟了一眼,正欲推說不知道的時候,卻是一愣,扭頭細細一看,連忙拉住旁邊正說的熱火朝天的云武安,指著那道年輕身影,問道:“四弟,你看那是誰?”
云武安這時正與旁人談論他之前得手過的女子,心中雖感不悅,卻也不愿拂了三哥的面子,隨即便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看了片刻,卻是驚異出聲:
“咦!那不是……李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