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鎮縣這幾天沉浸在一種古怪的氛圍里邊,而這一切皆是因為縣衙里邊下達了道驟然一看很是奇怪,細細一想更是奇怪的命令來。
說是什么自今日起,凡新鎮縣百姓,一律在家禁足一個月,為此縣里邊還大開糧倉,給各家各戶備足了一個月的口糧。
這道命令一經傳出,十里八鄉的老少爺兒們那都是議論紛紛,其實說起來這種議論,自上次開始讓人們在房前屋后撒石灰便已經隱隱開始了。
人們的想法其實與杜化安的類似,與其相信這種平時用來糊墻的東西能趕走瘟疫,還不如請人來家里多跳幾次大神兒來的實在,再加上禁足令一出,人們也是不約而同的得出一個結論。
縣衙里邊得那個不懂醫術的后生,根本就是對牛亂彈琴,所以在禁足令下達最初的一段時間里邊,人們仍舊是一種無視的態度,繼續保持著古人常有的古道熱腸,村里邊那家那戶染病死了,有熱心腸的任是會上前去幫襯著幾分。
不過這種無視的態度并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這倒不是百姓們開始信奉禁足令那一套,而是因為衙役們開始風風火火的進行整鄉活動。
自古以來無論是在鄉里邊多么橫行霸道的地皮無賴,但是一見這身穿皂藍色衙服,手拿風火棍的詫異那就想是老鼠遇見了貓一般畏懼,連這般兇狠奸滑的鄉民都是這副模樣,更不要說那些普通良善了。
因此鄉民們也不得不收斂起他們那副古道熱腸的本性,在背地里暗戳戳的罵了幾句藍皮狗以后,便也只能是無奈的呆在家中了。
面對外面那種雞飛狗跳的場景,李素倒也是顯得尤為淡定,不過當然,有道是上司動動嘴,下面跑斷腿,他也只是發號施令罷了,一些更為的細節的問題肯定是要交給杜化安他們來處理的。
正值晌午時分,縣衙后院廂房小院里邊,明媚的陽光,透過枝繁葉茂的竹林,也是斑駁的打在下面的石椅上,李素雙眼微閉也是享受著這難得的愜意時光,而后隨即問道:
“上次城外的那處宅院如今可是收拾好了?”
“昨日就已經收拾妥帖了。”
杜化安坐在一旁輕輕喝了口茶,身上惱人的燥意這才消減下去幾分,看了眼仍是微閉雙眸的少年,猶豫片刻問道:“下邊的民怨雖說已經被止住,但長此以往又該如何是好?”
李素眼簾輕啟,那里還能聽不出他話里的不信任意味來,輕笑道:
“杜大人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馮醫師就死在你我的眼前,如今你我二人可是真正一條繩上的螞蚱,日后朝廷要是追究起來,你我可是一個都逃不掉……放心!我不會白白拿著自己的小命作賭注的。”
“在下對素哥兒那可是一萬個放心。”看見對面這少年識破自己這點小小心思,杜化安也是尷尬一笑,隨即說道:“不過既然說到馮醫師這件事上了,不知為兄改如何向上面交代呢?”
“這個簡單。”李素稍作沉吟說道:“這件事你把起因經過呈報給宋大人,內容盡量說的詳細點,他自會呈報給朝廷的。”
“哦。”杜化安摸著渾圓的下巴,上下晃動了下腦袋,心說朝中有人果然就是好辦事,隨即拍了拍自己沉甸甸的肚腩,輕嘆口氣說道:“只希望這場劫難能早日過去,這段時間為兄心憂我新鎮百姓,這身體……都是日漸消瘦了呢!”
李素強行將準備噴出去的茶水給咽了下去,目光古怪的看著他這番做作的姿態,隨口說道:“過度肥胖,可是很容易引起猝死的哦……”
“嗯?”
杜化安手上的動作微微一滯,一臉愕然的看著李素……
在衙役的沒日沒夜巡邏之下,如今新鎮縣周邊已經人影稀疏,而這種情況下注定是要持續一段時間的,在這種氛圍下,野豬,狐貍等野生動物也是壯著膽子將覓食的范圍延伸到這里,倒也是一樁異談。
馬車沿著新鎮縣外泥濘的鄉道,緩緩的,顛簸的向前行駛著,李素坐在車廂內側,一邊透過車窗縫隙看著外邊的景色,一邊隨意跟段其隆說著話。
“人安置妥帖了?”
“昨天就已經到了,吵著說要見你。”段其隆輕咳一聲說道:“我敬他是江湖前輩,如今又身染重病,也是不忍苛責與他。”
話里話外透著些不自在的意味來。
李素心里微微一笑,這段時間跟段其隆,金行義接觸的久了,北方武林暫且不說,不過對與南方武林他多少也是了解過幾分的,魔教孤懸西南,雖說飽受南國武林敵對,但地位超然,實力猶在,那人身為魔教左使,位高權重,武功路數那在整個江湖中那都是份屬是一流的層次,段其隆在未投效宋彰之前乃是橫行西南水路的強匪,因身材矮小,又被業界同仁親切的稱一聲“段王八”,在江湖中雖說小有名氣,但也是惡名居多,充其量也就是三流高手左右的水平,跟魔教左使自是相錯甚遠。
當然撇開這些前塵往事不提,如今段其隆跟隨宋彰日久,修身養性之下,身上那股流氓習性自是早已經消失無蹤,對與這番話語中的自抬之意,他也是并沒有戳破,只是一笑了之。
而他口中那人自然便是厲若熊了。
說起來自李素來到新鎮縣之后,他便是沒在見到那位厲左使,不過當然,他雖然離開了,但診療觀察的工作卻是沒有放下,不過只是交給蘇運來與薛延壽罷了。
“此人能活到現在,本來就已經算是個不小的奇跡了。”
李素微微搖了搖頭,卻是突然想起他體內被厲若熊下的劇毒來,心中忍不住一沉。
關于下毒的事情他并沒有向段其隆他們提及,這其中當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的,第一,告知他們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連他都檢查不出他現在身體內部毒性如何,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第二就是現在正處在抗疫的關鍵時期,若是說出來,只怕這厲若熊會魚死網破,妄動殺心,讓本就復雜的局面更增添幾分變數。
為今之計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這般想著的時候,宅院也已經是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