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日,東路金軍到達邯鄲。隨后郭藥師率領這兩千騎兵從邯鄲出發,晝夜疾馳,一路狂奔,朝著浚州黃河大橋兇猛地撲去。
從邯鄲至浚州接近三百里路,途經相州。靖康元年正月初一,金軍攻占相州。郭藥師率兩千騎兵馬不停蹄,從相州繼續朝浚州黃河大橋馳驅。同日,金太宗在金國上京頒布詔書,御賜降臣郭藥師、董才二人皆姓完顏氏。
正月初二清晨,郭藥師率軍悄悄到達浚州城外。郭藥師很善于長途奔襲,當年他率軍奇襲燕京時也是如此。用兵之道,貴在神速。速度可形成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態勢,是大獲全勝的法寶。
肩負浚州黃河大橋防守重任的梁方平,沒料到金軍會長途奔襲。他對金軍動向竟然毫無察覺,對金軍突襲竟然毫無防備,致使宋軍突然陷入被動局面。而且,梁方平自到達浚州后便不斷犒賞軍士,因為正值春節期間,按照慣例,部隊上下都要搞一些慶祝聯歡之類的活動,所以,梁方平每天都忙于與官兵們縱飲狂歡。
正月初二天剛放亮,睡意朦朧的宋軍聞聽金兵突從天降,頓時陷入慌亂之中。梁方平登城一望,但見金兵旗幟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嚇得他渾身直冒冷汗,遂急忙出城,“倉卒奔潰”。梁方平手下的宋軍官兵們見主帥已逃跑,于是也一哄而散,紛紛往黃河大橋橋南逃竄。
郭藥師對浚州黃河大橋情況很熟悉,他以前到東京覲見宋徽宗時從此走過。他派出二十名士兵,快速搶占天成橋南頭,對沿橋往南逃跑的宋軍潰兵實施攔擊。這時,守衛在圣功橋橋南的宋軍見勢不妙,于是放火焚燒浮橋,想借黃河天險阻擋金兵。可是,數千名從北岸潰退下來的宋軍,此時正擁擠在圣功橋上,他們被大火燒得焦頭爛額。在一片哀嚎聲中,在滾滾濃煙和沖天的火光中,他們紛紛落水,瞬間便葬身于黃河波濤。而金軍的二十名士兵,僅有三人受傷。
兩軍相逢勇者勝。《孫子兵法》說,“兵之勝負,全在勇怯”,“有勇,能摧堅破銳”。這的確是至理名言。戰爭實踐證明,勇敢往往可以化險為夷轉敗為勝,而怯懦只能走向失敗。
負責守衛黃河南岸的何灌所部,見梁方平率領殘部朝京城方向逃竄,于是也紛紛棄岸而逃,望風而遁。此時,西起河陽東至北京大名府,在這數百里長的黃河天塹上,宋朝再也沒有一名守兵。被朝廷寄予厚望的黃河防線,就這樣不攻自破了。
靖康元年正月初三上午,宋欽宗召集大臣在延和殿討論局勢與對策。當時,朝廷對于浚州黃河防線的實際情況還不知曉。面對大敵當前,大臣們對于皇帝應該何去何從,各持所論,建議不一。有的主張皇帝應避敵鋒芒,離開京城;有的主張皇帝應堅守京城,以待勤王之師。宋欽宗左右搖擺,猶猶豫豫,一時拿不定主意。
有大臣說道:“現在河北地區人心已經浮動,倘若金軍渡過黃河,那么交戰便不可避免。而金軍此時氣焰囂張,鋒不可當,我軍若出,望敵必潰,此兵家所忌。望陛下南渡大江,或西奔關中,集天下之兵,選將出師,兵分四路,將金軍圍而殲之,使其匹馬不得歸。”
有大臣道:“京城乃天下之本,本既搖動,何以支撐天下乎?現在京城雄師尚有數十萬,可以堅壁戒嚴,收民清野,使敵人攻不得前,退無所掠,師老而氣沮。待勤王之師一到,則內外成犄角之勢,那時候,圍攻金兵如同驅使犬羊之群,金人必將羅拜請命。”
李綱對上述兩種觀點都不贊成,他說道:“此兩種觀點,皆非良策。昔日,契丹擁百萬之師,直抵澶淵,當時若聽從避幸之請,堅壁之言,豈得天下太平百有余年?仰賴祖宗威靈,社稷之福,寇萊公堅持請求皇上御駕親征。鑾輿渡河之后,我軍士氣大振,敵將撻攬即被射殺,遼軍士氣大喪,遂遣使請和,河北于是得以收復。今日之事與之相同,請陛下仿效真宗皇帝御駕親征,此事宜速,不可緩也。”
宰相白時中不贊成李綱的建議,他譏諷說:“李綱所言,皆是書生紙上語。”
李綱毫不客氣地回擊道:“時中等不相信不采用諸生之言,以至于造成被動局面,今日尚敢廷辯嗎?”
這時,張邦昌在旁邊辯解道:“宰執們已經盡心盡力了。”
李綱冷笑一聲道:“邦昌等素無才術,雖盡力又于局勢何補?”
對于李綱的建議,眾臣議論紛紛,很難達成一致。但最終,宋欽宗還是拍板決定接受李綱的建議,御駕親征。宋欽宗當即令人起草親征詔書,詔令有司集結兵馬于殿前司待命。同時,任命吳敏為親征行營副使,并允許其便宜從事;任命兵部侍郎李綱、知開封府聶山為參謀官。
就在同一天,郭藥師開始在黃河北岸組織渡河追擊宋軍。由于黃河大橋已經被宋軍燒毀,要想過河必須找到渡船。浚州原來是一個渡口,但自從建成大橋以后,渡口的作用在逐漸減弱,所以城內民船和艄公也日漸減少。金兵在城內以及附近僅找到十余條小船,每船只能載五七人。金兵試探著浮水過河,因水急浪猛所損甚多。后來又從上下游地區得到幾條大船,于是開始將騎兵渡過河。
此時,宗望與阇母率金軍騎兵主力也來到黃河岸邊,而步兵尚未到達。宗望對郭藥師這次突襲浚州的表現很滿意。當初,郭藥師剛投降時,宗望對他還抱有懷疑。從此之后,宗望對他不再懷疑,對他的建議也高度重視,大加采用。后來金人提出,與宋朝以黃河為界,向宋朝大量索取金帛,“皆藥師之謀也”。因為郭藥師對東京城的富庶情況以及宮禁中事,都曾親眼目睹,都有親身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