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占領平定,意味著東西兩路大軍的聯絡通道已經打通。為商議下一步進軍目標和計劃,宗翰宗望等金軍高級將領在這里舉行了一次重要會議。
右監軍完顏希尹說道:“今河東已得太原,河北已得真定,兩者乃兩河領袖也。乘此之勢,可先取兩河,俟兩河既定,徐圖過河以取東京,不為晚矣。今若棄兩河,先趨東京,茍有不利,則兩河非我有也。兼太子昨已到京,不能取之。”宗望默然不語。
宗翰怫然而起,抓起貂皮帽擲之于地,對諸將說道:“東京,中國之根本。我謂不得東京,兩河雖得而莫守;茍得東京,兩河不取而自下。上次東京之未得,以我不在彼也。今若我行,得之必矣!”
宗翰停頓了一下,伸開右手作取物之狀,接著說道:“我今若取東京,如運臂取物,回手得之矣。”
宗望欣然稱善,其他諸將都不敢提反對意見。
此時,一名侍衛突然進來稟報道:“兩位元帥,大同與燕京同時送來緊急消息。”
宗望問道:“發生了何事?”
侍衛說道:“大同府送來消息說半月前有一隊士兵在返回大同途中被殺了,后經查詢是押解宋軍俘虜張孝純父子的隊伍,張孝純父子被劫走了;同樣燕京府也傳來消息說,七八日前押解宋軍俘虜李邈的隊伍也于半道被殺,李邈也被劫走了。”
宗翰怒道:“竟然敢在我大金地盤上劫人,查出什么人干得了嘛?”
侍衛答道:“從兩地傳來的消息看還沒有,不過兩地的官府均判斷應該是占領區的抵抗勢力所為,不過具體是哪股勢力還未可知。”
宗望說道:“宗翰,看來我們新占領的地方還是不穩啊。”
宗翰擺擺手道:“再不穩也不能影響我們進軍東京的戰略,只要我們攻破了東京,什么都會有的。”
隨即宗望與宗翰給大同還有燕京兩地下令,讓兩地派出軍隊清繳占領區的抵抗勢力。
雖然中間出了張孝純等宋軍俘虜被劫走的插曲,但是此次會議最后還是決定,東西兩路大軍各自南下,渡過黃河,在東京城下會師。
其實,剛開始出兵時,宗翰與宗望都沒計劃攻取東京,他們只想完成對太原中山河間三鎮的占領。之后,再根據情況,相機占領兩河地區。
占領河北河東,與宋朝以黃河為界,本是宗翰的一個既定戰略目標。
然而現在,隨著戰爭的進一步推進,隨著派遣使者與宋朝的進一步接觸,宗翰對宋朝在軍事政治上的腐敗無能,已經看得越來越透徹。所以,他才敢于及時調整戰略目標,敢于果斷將戰火燃燒到東京城下。
自從太原失陷,宋欽宗便很不安。他很擔心金人再次兵臨城下。他對軍隊與戰將已經很失望。他既不想失去祖宗留下的土地,又不想與金人開戰。因為他覺得,與金人開戰幾乎沒有勝算。
怎么辦?他希望用祖宗曾經使用過的老辦法,即破財免災法,來了結與金人的糾葛。可是,金人是否答應,他心里根本沒底。派遣出去的幾批使者至今都沒回來,和談結果如何也不得而知,這讓他十分焦慮。
對于金人所追求的戰略目標是什么,對于這些目標的確立與變化,宋朝君臣并不清楚,甚至也沒人去進行深入研究。宋朝對金人的一切決策,不是建立在客觀分析敵我實情以及各種可能性的基礎上,而是建立在自己主觀臆想和主觀愿望的基礎上。脫離實際的決策,其結果往往是事與愿違。
十月十日,也就是宋欽宗給太上皇祝壽那天,出使宗翰西路軍的吳革回京。宋欽宗召見他,問及割地之事,吳革回答道:“金人有吞噬之意,入寇必矣。乞措置邊事,起陜西兵為京城援。”
宋欽宗聽后半信半疑,猶豫不決。他仍然不愿放棄和談,對和談仍抱有很大的希望。
隔了一天,即十月十二日,出使宗翰西路軍的李若水本人沒回來,但派人一下子送回來三份奏疏,其內容讓宋欽宗很震驚。
李若水的第一份劄子,主要是匯報出使情況以及建議:“臣等奉命出使,到皇子軍前,館伴首先詰問三鎮及所欠金銀、歸朝官、歲幣四事。及見皇子,只説三鎮乃大事也。到國相軍前,館伴無主議。及見國相,專理會三鎮,無一言及歲幣、歸朝官。至于金銀,不惟不言,且深以為諱。
臣等熟計之:關于歸朝官,徒費廩祿,終不為用,玩而留之,惟以宿禍。前既下詔遣返,不當復吝。況金人以絹書之故,堅要此輩。以示本朝不復收納,且絕燕人南向之念,不若與之,以中其情。
關于歲幣,朝廷必謂既已用兵,幣何得與?然用兵之説歸罪將帥,持禮議和,遣使不絕,豈有不與之理?臣等恐朝廷惜今歲之幣,但語之以講和之后,必不虧少,彼意并不深較。
關于所欠金銀,臣等初不知數目,既見館侍説,乃知如此之多。遂痛言當初使人不量朝廷有無,胡亂許諾,今庫藏已竭,哪里得來?彼亦知無有,可以他物準折。
關于三鎮,乃祖宗之地,且陵寢在其中,所系甚大。臣等固已恭依圣訓,曲致折租之説。彼云既割三鎮,則租賦自屬大金,如何再來相折?臣等復以息生靈、繼盟好、永無窮之利動之。然而其意確然,終未諧契,彼云已遣王汭來朝申明。去就決擇,惟在宸斷。
區區所見,尚恐未盡。更望陛下防酌王云劉岑所説,揆度王汭之情,令侍從官以上聚議,早為之圖,無使長驅深入,以成不支之勢,則天下幸甚。”
李若水第二份劄子,主要談了自己對宗望與宗翰的感受與認識,建議朝廷對他們在外交禮節上平等對待:“臣竊見朝廷自來遣使,未嘗不以皇子為重,國相為輕。臣等到彼兩處,備見情狀殆與傳聞不同。人但見以皇子系大圣之子,族屬為近,昨至城下,暴聲遠聞,矜露其功,大有跋扈之勢,故特重之。然國相為堂叔,又為左副元帥,位在上,論其功亦相等。
而皇子輕驕,頗有易與之跡;國相嚴整,毎多固拒之詞。故皇子要歸朝官,而國相不及;皇子欲尋思三鎮,而國相確然不許;皇子索金銀甚切,而國相反以為諱。
臣嘗以此異同,問之于館伴,其怫然曰:“此事一般,莫是貴朝看得那樣。”又密問其軍中人,真定寨中者曰:“此事只由皇子決定。”太原寨中者則曰:“皇子常來此稟報。”雖云各防其事,然已見有相軋之象。
此前常聞皇子忌國相下太原,而功出已上,故有欲和之意。今則國相所陷城邑增多,而其規模之大,事體之重,則又過之。伏望陛下屈已為民,度時用徳,均其所以待遇之禮,庶使交孚,不害和議大計。”
就來品耀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