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有些生氣,十七日一早,又派蕭慶同馮澥一起入城,責問宋欽宗:既然已答應派宰執與親王出城為質,為何至今還未出發?
宋欽宗見蕭慶語氣嚴厲,于是滿口答應,將盡快安排他們出城。其實,宋欽宗此時已完全相信何栗的判斷,以為金人已糧草匱乏即將撤退,對金人打算采取哄騙與拖延之策。
十八日,金軍又進攻東水門。他們繼續用大砲轟擊東水門外二拐子城,企圖將其擊壞,然后在此作級道登城。同時,他們將三架火梯與編橋靠在東水門外城墻上,一隊隊金兵手握火炬往上攀登,企圖火燒城上宋軍。東水門沒有重門敵樓,城外也沒有護龍河,因此金軍很容易接近。
劉延慶親臨城上,指揮戰士們鋸斷金軍的編橋,用水滅火,又用撞竿撞折金軍的火梯,金兵墜落者甚眾,有三個正在扎腳手架的金兵當場落地摔死。
金人自圍城以來,在城外砍伐了大量樹木,制造了許多洞屋。他們用新牛皮蒙在洞屋上,令民工運土木以填護龍河。他們也制造了許多云梯火梯之類攻城器械。他們還磊石為砲坐,已建好了二百多座。他們四處尋找碑石、石磨、墓中羊虎石等,全都運到城外陣地上作為砲石。金軍大砲很猛烈,半個多月來,僅發射到東水門城下的砲石便累積高達丈余。
十八日這天,宗望又派遣使者劉晏入城,劉晏對宋欽宗說道:“貴朝原來答應割地約和,然而卻失信。現今,我們只想盡得河北河東之地,然后罷兵。可先割兩路土地,然后將主張不割地大臣送至軍前,再議和好。”接著他又說道:“太子還令我告知貴朝:金人事至不得已,則不過是太子與國相死于城下;而貴朝事不得已,則為之奈何?”
宗望此話可謂意味深長。換句話說就是,我們已做好戰死的準備了,而你們大宋朝是否已做好亡國的準備?何栗等大臣以為,宗望這是懼怕天下援兵云集,以此言來恐嚇朝廷。
這天晚上,宋欽宗一夜未眠。經過反復思考,第二天早晨他決定,派遣知樞密院事曹輔代替宰相、宗室節度使士浠代替親王出城,到宗翰軍中充當人質。
宗翰得知宋朝人質已至,于是在軍帳中接見他們。宗翰問道:“親王叫什么名諱?”
士浠回答道:“名叫士浠”。
宗翰問道:“既然是親王,何不與皇帝連名?”
士浠回答道:“人臣不敢與君父連名。”
宗翰說道:“自燕王趙俁以下,皆與君連名,士浠不連名,假的吧?”
這時,有人對宗翰說道:“士字號,宗室耳,詐偽親王也。”
宗翰很生氣,但強忍著沒發作。他令人置酒招待宋朝人質,酒過三行,宗翰便令人送馮澥、曹輔與士浠等回城。自始至終,不曾交談一句。
宗翰覺得,宋朝皇帝毫無和談誠意,必須攻下京城,給這個昏帝一點顏色瞧瞧。此后金人攻城益急,晝夜不息。
當天晚上,金軍在宣化門外連夜又安砲五十余座,準備大舉進攻。第二天早晨,金軍首先用大砲猛攻宣化門。城上雖扎有虛棚,但不管用,數十名宋兵被砲石當場砸死。因城上不可存駐,人皆下城躲避。
接著,金軍出動步兵,涉過尚未填平的護龍河,向城墻發動沖鋒。很快便有三十多個金兵舉著黑旗子,率先登岸。
金軍大砲一停,守將王瓊和姚友仲便率兵登城。他們見金兵已靠岸,遂率勇銳使臣數十人,以及西兵百余人,沖到城下,與金兵展開搏殺,殺死殺傷金兵數人,金軍這才稍退。
不一會兒,宰相何栗也冒險來到城上觀察戰況。宋軍矢石齊發,密集如雨,但金兵全然不顧,絕不后撤。這時,城墻腳下有宋兵約六七百人,金兵勇猛前進,欲與他們交鋒。可是,這些宋兵不敢接戰,望風而跑,金兵在后邊追趕。城上守將厲聲命令宋兵回頭迎戰,然而眾已四散,勢不可回。
突然,河對岸金軍猛烈發砲,砲矢亂飛,擊傷宋軍數百人。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慌亂之中,竟有近百名宋兵掉進了自己挖的陷馬坑里。金兵望見,皆大笑之。
何栗急忙入宮,向宋欽宗報告,金人攻城甚及。宋欽宗于是急忙召集群臣,商議對策。侍御史胡唐老建議道:“聽說康王出使,至磁州、相州一帶,為士民所遏,不得進,此乃天意也。請就地拜為大元帥,讓他率天下兵馬入衛京師。”
何栗認為,冠以大字,本朝無此先例,感到有些為難。胡唐老力爭說道:“今社稷危矣,猶惜一大字,非計也。”
何栗于是同意,遂立即起草詔書。宋欽宗看過后,令人將詔書制成蠟丸,并馬上招募勇士。武學生秦仔、張九成、馮朝英、甄邦杰等四人,愿持蠟詔去往相州。
現在金軍圍城很緊,出城傳遞信息已很困難。宋欽宗在后苑瑤津亭,親自給秦仔等四位勇士壯行,希望他們能順利完成使命。
此時,康王趙構仍在相州,日夜焦急地等候朝廷消息。這天,他來到郡圃飛仙亭持弓射箭,射出之前,他心里默念道:“若這次射中此牌子,則必聞京師消息。”
這一箭果然射中,康王心里很高興。
回去的路上,康王很鎮定很從容地對幕府僚屬們說道:“夜來夢到皇帝脫所御袍賜吾,吾解舊衣而服所賜,此何祥也?”幕府僚屬們不知何意,皆不敢亂答。
不久,有人報告,京師派使人前來。來者正是秦仔。秦仔從頭頂發中取出蠟詔,呈給康王。詔書中說道:“檄書到日,康王充兵馬大元帥,陳遘充元帥,宗澤、汪伯彥副元帥,速領河北兵入衛王室,辟官行事,并從便宜。”
康王讀之又驚又喜,他手捧詔書,望闕拜恩,嗚咽不止。在場軍民,皆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