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他們在一座破廟中住宿。金兵屯守在廟外,圍成一圈,貌似一座營寨。金兵在廟中鋪設皮氈,供設野馬等金軍將領休息。然后,將毳帳支在廟外,點燈溫酒,設野馬等金軍將領門圍坐在一起,大吃大喝。
宋韋妃、邢妃、富金帝姬、相國王趙梴、建安王趙楧等宋俘,此時都卷縮在廟前的一個黑暗角落里,渾身酸痛,瑟瑟發抖。
三月二十九日,張邦昌身穿赭袍,打著紅傘,騎著白馬,手執紅絲鞭,從南薰門出城。張邦昌沒敢動用皇上所用的法駕儀仗,只派出幾名騎兵在前邊開道。上次出城,他連騎兵開道也沒敢用。
跟隨張邦昌出城的是,王時雍、徐秉哲、吳幵、莫儔等人。他們要前往青城,送別宗翰與宗望。
一見面,宗翰就對張邦昌昨日寫信要孫傅、張叔夜、秦檜一事,大發雷霆道:“取三人者,豈欲復講前日事耶?”
宗翰再三質問,并厲聲警告道:“今日縱兵,非無名。然亦駐兵不遠,當觀釁而動!”
張邦昌沒想到宗翰會如此大怒,會如此劈頭蓋臉地訓斥,驚慌恐懼,一句話也答不上來。直到中午一刻,張邦昌一行人才提心吊膽地離開金營。
回城不久,喘息未定,張邦昌又接到金軍元帥府來信:與楚減免銀絹錢書。
書曰:“會驗宋時,除依遼國舊例歲輸銀絹五十萬兩匹外,別納錢一百萬貫。初以代燕地所出,今若依例輸納,且念地既分割,民有凋弊,特免錢一百萬貫,減放銀絹二十萬兩匹。每年只議納三十萬匹兩,銀絹各半,其數依舊例交割。”
減免銀絹,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張邦昌喜出望外,急忙回信表示感謝。
被金軍控制在郊宮中的宋欽宗與宋徽宗,整日以淚洗面,悔不當初。這天,宋欽宗得到消息說,所有被俘人員都要分路北去。上皇同二太子由河北路北去,自己同國相由河東路北去,相約在燕京會面。
宋欽宗想與肅王趙樞同行,他覺得肅王對金人情況比較稔熟,路上好有個照應,但被趙樞斷然拒絕。趙樞說道:“去歲奉旨出使,不曾避免,久違膝下,雖得生還,而家破國亡,死日甚近。所幸卻拜父母,乞且留侍。”趙樞邊說邊痛哭流泣。
宋欽宗見狀,只好流淚作罷。趙樞有過目不忘的才能。去年出使金軍時,他與大臣沈元用一起,被軟禁在燕京愍忠寺里。閑暇無聊,他們在寺中游逛,偶然遇到一座唐人碑,“辭甚偶儷,凡三千余言”。沈元用素以強記為名,隨即朗誦一遍。趙樞且聽且行,似乎漫不經意。
回到住處后,沈元用想向趙樞夸耀其聰敏,于是取紙默寫碑文。記不住的地方就空缺著,共有十四字空缺。寫完后交給趙樞。趙樞看完,隨即“取筆盡補其所闕,無遺者。”又改正了沈元用四五處錯誤。然后放下筆,改換話題,毫無夸耀之色,沈元用“駭服”。
對于北宋覆亡最悲痛的,應該是宋徽宗。他聽說明天就要動身北去,于是率太后與諸王,來到院子里,“望拜城中,辭違宗廟”。
宋徽宗拜伏于地,痛哭流泣,“氣塞不能起”。景王趙杞急忙上前,將他扶起。所有在場人員,無論長幼,皆放聲大哭。哭聲震天動地,直哭得“日色慘翳,風聲如號”,一直哭了兩個時辰才停止。
景王趙杞是宋徽宗第六子,自到郊宮以來,每天陪伴在宋徽宗身旁。“夜不解帶,食不食肉”。他年紀輕輕,卻已須發皆白。
這天晚上,宋欽宗攜太子一同來拜別宋徽宗,宋欽宗哭著說道:“今日別去,恐自爾不復相見。”
四月初一凌晨,天剛蒙蒙亮,在金軍安排下,宋徽宗與宋欽宗以及其他隨行人員,分路北上。宋徽宗被帶往城北,來到劉家寺東寨內吃早飯。在這里,宋徽宗第一次見到二太子宗望。
宗望要求皇后以下妃嬪、諸王以及帝姬,皆出來相見,大家席地而坐。
宗望令王汭擔任翻譯,對宋徽宗說道:“自古賢圣之君,無過堯舜,猶有揖遜,歸于有德。歷代革運底事,想上皇心下煞會得。本國比收契丹所得嬪妃兒女,盡分配諸軍充賞。以上皇昔有海上之德甚厚,今盡令兒女相隨,服色官職一皆如故。”
說罷,宗望端起酒杯,邊勸酒邊說道:“事有遠近,但且放心,必有快活時。”
宋徽宗舉杯致謝道:“當日為兄弟,今日為虜囚,豈非運數?尚賴太子保祐,全活千口。近嘗求還嗣子,若至闕廷,望為主張。”
宗望說道:“候上畔來旨。”
宋徽宗說道:“兩國主盟,惟某獲罪,非將相之咎。某罪在天,故請以一身少答天譴,愿不及他人。”
宗望點頭道:“此意甚好。”
酒過五行之后,宗望向宋徽宗提親,希望將顯德帝姬嫁給宗翰次子作媳婦,宋徽宗答應。
顯德帝姬名叫趙巧云,剛滿十七歲,靖康之變前已經嫁給了劉文彥。宗翰次子,即寶山大王完顏斜保。
飯罷,宗望回到營寨,不再與宋徽宗相見,但派人給宋徽宗送來許多雞兔肉酒果等。宋徽宗一律謝絕,理由是“病在車中,無心飯食”。宋徽宗只希望大金皇上能早傳圣旨,批準自己的請求。
宋欽宗被安排在宗翰軍中,他頭戴一頂青氈笠,乘著一匹雜花馬,身邊侍衛有百余人。一群金人擔任監軍,跟在隊伍后面。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隨行者竟然還有豬羊十數頭。
長長的隊伍,自京城鄭門往北而去。每經過一個城角,宋欽宗皆掩面號泣。燕王與越王分別得到一輛牛車,其余宗室皆徒步而行。行走緩慢者,金兵在后邊不斷驅趕,讓他們快走。
這邊宋欽宗與太子等人隨宗翰撤走之后,那邊宗望押著宋徽宗、鄭皇后與諸親王也開始動身北撤。
金人走的時候將東京城外的軍營寨柵全部焚燒,火光騰空,“紅焰亙天”。宗望率東路軍打算經滑州過黃河,向北直奔燕京。宗翰率西路軍向西去鄭州,然后轉北,目的地也是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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