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大殿中再次恢復了一片光明，寧天霄喘息著睜開了眼，一切都沒有變。
聶云站在他的身邊，關切地看著他，寧天霄的頭像是裂開了一樣地疼。
眼前臨克的金像嘴角還帶著若有若無地微笑，像是在嘲笑他一樣。
白小鬼擔憂地抱著他的脖子。
寧天霄摸到了白小鬼的手，扭頭無聲地對她說道：“絕對不能凝魂，絕對不能被其他人發現，絕對不能離開我的身邊，知道嗎？”
白小鬼開口無聲說道：
寧天霄繼續無聲說道：“否則，以后我再也不帶你出來玩了。”
“答應我，無論如何，別松手。”
白小鬼眼中滾動著淚珠，緊緊抱著寧天霄的脖子。
四周的一切產生了奇詭的變化，光影移動，整個祭祀大殿都被籠罩在一種不真實的氛圍之中。
如夢似幻。
寧天霄的頭卻像是要裂開了，疼得難以言喻。
他張開嘴，聲音像是離自己很遠，穿越了無窮無盡的空間到達自己的耳朵里：“聶大哥，你靠近我，他娘的。”
聶云走到寧天霄的身邊，攙扶著他的胳膊：“寧宗主，你怎么了？”
“你小心點，這女人有點問題，千萬別著了她的道。”
“著了她什么道？我剛才只覺得四周黑了一會，寧宗主，你怎么了？”
臨克的嘴角帶著優美的微笑：“寧天霄，哦不，宮止，來，見見他們吧。”
聶云聽到聲音倏然警惕道：“寧宗主，我們要見誰？”
“我不知道，別緊張，聶大哥，你聽我說，按照我們的計劃來，跟以前一樣。”
小紅蛇啃噬紅蛇神金像的聲音還在不斷地咔咔咔地傳過來，沒有人搭理它。寧天霄心想，你這么能吃，早知道讓你全都吃掉好了，我還費勁巴拉地去找三陽火。
寧天霄感覺自己太陽穴上像是倏然被抽掉了一根針，忽然神清氣爽起來，腦中疼痛的感覺也緩緩消失了。
忽然，聶云懷中的祭祀金像被一股力量強拉了出去，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向一旁。
聶云抬腳想追，想起寧天霄的囑咐，在寧天霄身邊站住了。
“寧宗主......”
寧天霄輕輕搖了搖頭。
兩座祭祀金像在空出來的地方就位，祭祀大殿當中緩緩出現一道空靈的光，寧天霄被這道光照著，身上竟然有種輕松愉悅的感覺。
他很想閉上眼，就在這光中沉睡。
他聽到了樹葉的沙沙作響聲，像是很多年前的午后，他還在宗門當中躺在大槐樹下睡覺的時候。
像是師兄用冷毛巾擦著汗，給他放下一碗綠豆湯。
像是三宗主爺爺把他托在背上，哄著他入睡。
這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這些事情真的發生過嗎？還是說，一起都是夢？都只是夢而已？
還有，綠枝，綠色的羽毛，站在綠羽毛盡頭的少女，無邊無際的森林。
這些都是真實存在過的景象嗎？
或許是夢吧？
寧天霄捂著自己的眼，忽然有一種流淚的沖動。
他覺得很疲憊，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一個空靈的女聲傳來：“宮止，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不，寧天霄想說，不，我不記得，我不是什么宮止，我想回到我原本的世界，我不想承擔什么振興新的凌云宗的責任。
我想回到原本的宗門，我想見到三宗主爺爺，想見到我的師兄師姐們。
聶云的神情也陷入了迷惘當中。
白小鬼死命掐著寧天霄的皮肉，想讓他清醒過來。
“宮止，回到我們的身邊吧，我們十二神，才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同伴啊，我們將在魔神大人的帶領之下，統領整個世間，人、妖、神七道，都將是我們的疆土！”
寧天霄從牙縫中憋出幾個字：“不，我不是......”
“你還在堅持什么呢？你所有的都已經失去了！只有我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們永遠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同伴，我們強大、我們擁有無比堅定的信念，宮止，回到我們的身邊吧，以前的事情我們都會忘記，我們還是最好的同伴！”
寧天霄捂著頭，想從這種安逸的幻覺中醒過來，但是他覺得自己像是躺在暖融融的春光當中，一動也不想動。
一個念頭忽然崩了出來，或許死在這種幻覺當中，人生也沒有什么不值得了吧？
“宮止......宮止......”
一聲聲呼喚，像是膩人的酒釀一樣，想要拉著他沉溺進去。
“我們來接你了，宮止。”
寧天霄看到自己的面前出現了十一個虛浮的影子，一身鎧甲的是太陽神吞日，一身白衣背著弓箭的是月亮神鳴尼，五大三粗、身纏巨蟒的是蛇神怒巴哈，神情悲憫、身上帶著無數傷口的是殉道者哲瑟，手中托著沙漏的是時間神鯉倦，滿身鮮花的是大地之神風姿，一身羽毛的是天空之神狀，一身漆黑、手中拿著三叉戟的是海神冥淵，頭發怒沖向天一身紅衣的是火神赫拉克，手中捧著書卷的是哲思者明后，還有半面骷髏的鬼神臨克。
他們共同向著寧天霄走來，面帶微笑，鮮花在他們面前盛開，海風輕拂著大地，殉道者和哲思者坐在石頭邊爭論著什么，日月神兩人在比武，怒巴哈打著呵欠靠在樹上，赫拉克手上跳動著小火苗......
這是他們以前的生活嗎？
鬼神臨克走到寧天霄的身邊，說道：“我是鬼神臨克，他們......”
鬼神臨克。
寧天霄聽到這四個字，忽然笑了出來，因為他想起了呂霜那天的迷茫。
呂霜和表大伯挺起了胸膛。
不對！
他不能死！
他還有人需要保護，他要回去繼續跟呂霜和表大伯吹噓，要去羅剎海弄明白白小鬼的身世，還要幫著喬戣找到一條龍做溟魂！
還有這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還有綠枝，他還想見她一面，告訴她自己叫寧天霄。
“宮止，來吧，加入我們吧。”
寧天霄嘴唇顫抖著，終于說出了話，他怒吼道：“加入你大爺的！”
幻象在他面前破碎了，四周依然是祭祀神殿，只是這一次，寧天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種絕對的虛無和空寂。
鬼神臨克金像嘴角的微笑消失了。
金像的表情變得冷漠了：“宮止，你才是最殘忍的那個，我們那么信任你......你，卻背叛了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