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歪倒在竹席子上，伸長了胳膊，在七皇子喬重光的頭頂上重重一拍：“傻大膽！”
七皇子捂著頭嘿嘿笑了，寧天霄等人卻越發看不清現在的形勢，這一副父慈子孝天倫共樂的局面，到底有自己什么事啊？
眼見寧天霄等人茫然到了極點，皇帝陛下擦了擦手，一揮手讓其他人都下去了，按著皇帝肩膀的美人行禮之后默默退去了，宮廷樂師們也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小水邊。
皇帝陛下身邊已經一個人都不剩了，寧天霄嘴角抽搐了一下，難道皇帝陛下他不怕被這群人給劫持了嗎？
皇帝看了看寧天霄，對他勾了勾手指，寧天霄一個頭兩個大走上前去。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寧天霄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最終，寧天霄有些頂不住了，開口說道：“臣......”
“行了，別來這些虛的，朕這次叫老七把你們喊過來，就是想見見你。”
寧天霄心里嘀咕，我有什么好見的。
“聽說你吞并了六和宗啊？又滅了黑虎宗？”
寧天霄：“......”
“不錯，年輕人，很有干勁，也很有野心。”
寧天霄聽到最后兩個字，略微愣了一下，心想，可是陛下啊，我野的這心，跟您可沒有半毛錢的關系，您該不會是因為這件事來興師問罪吧？
老皇帝搓了搓手：“年輕人有野心是件好事情。”
說到這里，老皇帝看了七皇子一眼，七皇子的團子臉上原本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被看完這一眼，七皇子瞬間蔫了。
難不成老皇帝想把七皇子塞進凌云宗？
寧天霄一個頭三個大：別吧大哥。
“重光，先帶小戣和她的朋友到花園玩去，朕還有點事情，想跟寧宗主單獨聊聊。”
七皇子聽到沒自己事，又愉快地跳了起來，帶著喬戣等人走了，百曉生幾人不太放心地看著寧天霄，一步三回頭，喬戣倒是安心地沖著他揮了揮手。
寧天霄看到喬戣的表情，也安心了下來，畢竟喬戣對老皇帝的了解，比他可多的多了。
白小鬼趴在寧天霄的腦袋上，一人一鬼盯著近在咫尺的皇帝，不知道這位很隨便的大哥到底想干什么。
小紅蛇也在寧天霄胳膊上寫著字：你放心，但凡他有一點對你圖謀不軌的心思，我就讓他下輩子都躺在床上抽風。
寧天霄趕緊按住了袖子。
等到七皇子等人徹底消失在了他們視線當中后，老皇帝微微一笑，隨即拍了拍自己的身邊，像是地里的老農邀請路過討口水喝的年輕人坐下來一樣。
寧天霄眉頭一突，坐在了老皇帝身邊。
老皇帝往后摸了摸，神神秘秘地掀起了竹席子的一角，又從竹席之下拿開一塊木板，掏出一個小盅子來。
小盅子上有個半透明的蓋子，蓋子上還帶著幾個小孔。
寧天霄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您父子倆的愛好還挺像的。”
老皇帝哼了一聲：“他比我還是差遠了，他那個大將軍叫什么大將軍？看看朕這只。”
老皇帝把小盅子碰到寧天霄的面前，里頭一個碩大的蛐蛐，差不多有普通的兩個大。
寧天霄心里“嚯”了一聲，心想您果然還是強啊。
老皇帝寶貝地把蛐蛐捧在手心里：“不過最近這些年都不怎么玩了，玩個蟲子天天奏折都雪花一樣飄過來，說你不務正業，朕要是整天兢兢業業一點都不懂得享受，四十的時候我人就沒了。”
寧天霄一個頭四個大。
“不過還是要收斂一點，人就是這樣，聽風就是雨，前陣子朕中了風，一群人估計在后頭祭文都寫好十幾篇了，就等我一伸腿上西天。”
來了，重點來了，寧天霄一個頭五個大。
“齊王兄這次來，就為了這件事吧？”
老皇帝用的是個問句，但寧天霄哪能回答呢？像是喬戣一樣，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真相撕裂出來，還是需要一定的勇氣。
“朕知道，他是個太子黨。”
寧天霄感覺自己頭快裂了，他又不能說話，現在說什么，將來都可能會出相當大的問題。
“不過我也不計較這件事，反正朕都到了這個年紀，什么太子黨三皇子黨，都是阻止不了的事情，朕也不指望活到一百多，再成為下一個太上皇。不過，我就是有點擔心老七，這傻孩子，除了膽子傻大，就喜歡玩了。”
所以，您這是托孤？
“聽說你能看到溟魂？”
寧天霄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轉折來得有點迅猛。
“你能看得到朕的溟魂嗎？”
寧天霄點了點頭，沒有急著回答。
“它是個什么玩意？”
皇帝的溟魂很有意思，它不是個玩意。
寧天霄看著皇帝的背后，陷入了沉思，不久之后說道：“它......是一把琴。”
對，就是那種女人經常彈撥撫弄的琴，放在皇帝身上，似乎有種不正經的氣質。
皇帝一愣，拍著大腿哈哈大笑道：“說對了，朕的溟魂，它就是一把琴！它響了嗎？”
“它沒有響。”
皇帝的臉上顯露出無比懷念的神色：“朕上一次聽到它響的時候還是成為皇帝之前，那時候朕還是個快活而悠閑的人。”
琴弦一動不動，老皇帝捧著手里的小盅子，陷入了沉思當中：“當年我沒有來得及記下曲譜，這些聲音就消失了，這些年我都在嘗試著還原當年的曲子，都沒有成功過。”
“老祖宗知道我的心事，他說我是個胸無大志的人，他說得對，我的祖宗已經統一了人界三道，我志向再大，難道還能夠挑起三界之爭嗎？我又不是有病。”
皇帝陛下已經不再自稱“朕”了，這讓寧天霄感覺到友好而又有些危險，一個皇帝，如果忽然對陌生人說起這些事情，那就說明，他想托付給自己一件大事。
“我真想再次聽聽它響的聲音，這說明，我的溟魂也不是全然沒用。”老皇帝仰頭看著天。
天色晴好，寧天霄卻從身邊這個老人身上感覺到很多無奈的情緒。
“真是寂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