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王尹處理完瑣事,從內堂走了出來。
清點人馬,加上王尹自己,一共七人,其中老捕頭三人,都是煉氣初期的老油條,王沖較為熟識的寧叔就在其中,另外兩人一個叫費浪,一個叫戚務生。
剩下三人都是新捕快,王沖一個,還有兩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一個叫錢華,另一個叫馮脈通,都是從平民中招募而來的骨境好手。
一行人浩浩蕩蕩,向九曲鎮前行。
一個時辰后,七人途經元舞娘娘廟,錢華雙眼發亮,問道:“這元舞娘娘真的像傳聞中的那么靈?求什么就能得什么?”
寧叔嗤笑一聲,張嘴反問:“你求長生,難道元舞娘娘還真能讓你長生不成?”
錢華訕笑著摸了摸腦袋,道:“我哪有那么高的追求,能讓我早點破境煉氣我就滿足了。”
看他模樣,還真有幾分躍躍欲試。
王沖道:“那你可要小心點,別剛剛逆反先天,還沒得意幾日,一身血肉就被惡鬼啖盡。”
錢華聽了王沖的警告,隨口道:“有這么邪乎嗎?縣城有道庭中的大人鎮壓,惡鬼還敢在縣中作惡?”
他不以為然的回首望了小廟一眼,眼底有幾分熾熱,尋思著任務結束,是不是要到廟中拜上一拜。
費浪見錢華意動的模樣,冷冷一笑道:“你要是真去元舞娘娘廟叩首,我倒是可以提前給你準備后事。正好,棺材鋪老袁是我媳弟,可以讓他給你準備一副上好棺材。”
這位老捕頭語氣極不客氣,看錢華的目光就仿佛再看一個死人。
“錢華,你這家伙還是先去陳員外家看看陳員外的寶貝兒子,然后再來元舞娘娘廟叩首吧。我就怕你看了陳員外的寶貝兒子后,就沒這個膽子了,哈哈!”
寧叔滿臉揶揄。
王沖想到了關于元舞娘娘的傳聞,笑著問道:“寧叔,陳員外家的那位兒子,莫不是陳員外在元舞娘娘像前叩首后求來的?”
“正是。”
寧叔點頭,目光從錢華身上挪開,娓娓開口,“陳員外是九曲鎮的大戶,稱上一句土皇帝也不為過。別看那老小子修為不高,手下也沒幾個能手,日子過的可比我們這群捕快滋潤多了。陳員外娶了十幾個妻妾,不過到四十歲時還沒生下一個崽子。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人嘛,年紀小的時候不著急,年紀一大,沒兒子養老哪成?”
“所以陳員外就帶了萬兩黃金,供奉在元舞娘娘廟前,想要求個兒子。沒想到兒子還真有了,不過卻是個惡鬼投胎,生下來時,不僅小妾被鬼氣侵蝕而死,產婆也被活活嚇死。這鬼胎半人半鬼,出生時青面黃牙。不過畢竟是陳員外的兒子,長得怪異是怪異點了,終究算是有后了。”
“惡鬼為何要投胎?”
“人都有活膩歪的時候,惡鬼難道就不行?”
“行了,老寧。”
最前方,王尹忽然開口止住了他,“這種事莫要亂說。元舞娘娘的名號也不要亂提,更不能肆意貶低,詆毀。明白嗎?”
寧叔一看自家捕頭的鄭重模樣,連忙自扇一巴掌,后悔道:“你看我這嘴巴,怎么就管不住呢?”
他對著身后元舞娘娘廟拱了拱手,說道:“元舞娘娘在上,可莫要和小人計較。”
話音落下,寧叔委屈的摸了摸臉蛋,剛才的那巴掌可不輕,臉上直接浮現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王尹掃視眾人一眼,沉聲道:“咱們這次出來是為辦事,可不是游山玩水。你們的心思都給我收一收,若是有人誤了事,到時候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眼見捕頭開口警告,一群捕快連忙收起吊兒郎當的表情,一個個再不敢胡鬧。
王尹修為和元舞娘娘相仿,但從他的表現中不難看出他對元舞娘娘有幾分忌憚,還勒令手下的捕快不要在元舞娘娘一事上多嘴。
王沖看著王尹一臉鄭重的模樣,心底有幾分明悟。
元舞娘娘修行神道,背后有神道規則制約,但也有一方勢力庇佑,而且這方勢力比之王家,應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超出許多。
王沖回首望向元舞娘娘廟,眉頭微微一皺,他隱隱有種感覺,他和元舞娘娘之事不會如此輕易了結。
……
正午時分,一行人跋山涉水,終于來到九曲鎮。
這個世界的官府只下到縣,縣城之中,不僅有官府治理民生,還有道庭高人坐鎮,鎮壓妖邪。
至于村鎮,通常規模極小,由當地的土財主和家仆奴隸構成,并不受官府重視。
就拿九曲鎮為例,鎮子上有數百戶居民,大半是依附在陳員外家的佃戶和仆從,剩下極小一部分,或是逃難而來的災民,或是在縣里混不下去,前來避禍的平民。
九曲鎮附近良田眾多,不遠處的山中還有一處鐵礦。
因而九曲鎮鎮民生活雖稱不上富裕,但一日三餐還是綽綽有余。
王沖騎在馬上,看著一片金黃的稻田,心情莫名。
陳府位于九曲鎮中央,亭臺樓閣,一應俱全,規模之大,只比王沖印象中的王家府邸遜色幾分。
“陳員外,一年未見,風采依舊。”
王尹笑呵呵的跟陳員外打著招呼。
王沖站在后方,細細觀察。
這陳員外約莫五十歲,肥頭大耳,挺著個大肚腩,臉色雖然有些蒼老和疲憊,但眼神中卻露出隱晦的精明之色,能看出是個有手腕的人物。
陳員外身后還跟了幾個壯碩的武夫,俱是煉氣初期修為。
“不敢,王捕頭,這次妖邪之事,就拜托你了。”
陳員外聲音中帶著一絲恭敬,“接風宴已經準備妥當,諸位大人,請隨我落座。”
王尹看了看身后幾個捕快,道:“也好,吃點東西再辦事。”
九曲鎮雖是小鎮,但陳員外準備的酒宴卻十足豐盛,一頓酒宴,吃的王沖神清氣爽。
酒足飯飽和,終于說起了正事。
陳員外端坐在主位,面帶陰郁的說道:“這件事還要從七天前說起。七天前,小兒的貼身婢女被人發現死于房中,脖子上有青色掐痕。看其模樣像是被人殺掐住脖子窒息而死,但你也知道,我府上的武夫實力還算不錯,婢女的居所防衛也算森嚴。我當時就想,若真是簡單的兇殺案,這群侍衛怎么會聽不到風吹草動?”
“因而我就多長了個心眼,差了個下人向你提了提。”
“結果沒想到,從婢女死亡開始,每到夜間,陳府就會死上一人,張捕快也在住進陳府的當晚被害。”
說著說著,陳員外伸出袖子抹起了眼淚。
每日死一人,代表妖邪盯上了陳府,死亡的威脅下,難怪陳員外一臉疲憊,整個陳府也是人心惶惶。
王尹微微沉吟,說道:“尸體呢?帶我去看看。”
一群人來到后院一間房屋當中,陳員外道:“尸體死狀怪異,原本是想拿去直接燒掉,不過管家說尸體上或許會有線索,所以我就將這些尸體全都留了下來,堆積在后院的一間廂房當中。”
陳員外推開房門,只見七具尸體一一排列,尸體下是一張草席,上面則蓋了一塊白布。
天氣燥熱,第一個婢女死亡已經七天,加上房間緊閉,這一開門,頓時一股尸臭傳來,王沖皺著眉頭走到尸體前方,將白布一一掀開。
掀開白布的瞬間,王沖猛地一退。
只見尸體形容枯槁,面色青白,如同惡鬼,哪是窒息而亡,分明是被吸了精氣魂魄,無聲無息而死。
七塊白布全部掀開,五男兩女,俱是青壯之年,其中第四具尸體身穿捕快服,正是小張捕快。
印象中,小張不算健碩,但臉蛋還算圓潤。不過如今卻眼窩凹陷,顴骨凸起,仿佛只剩下一張附在臉頰上的面皮。
“像是被惡鬼吸干了精氣。”
王尹面色微沉,道,“遇難的幾人修為最高只是骨境,而且每日只殺一人,兇手要么實力低微,要么別有目的。陳員外,你最近可有得罪他人,特別是外來的陌生面孔?”
陳員外仔細想了想,搖頭道:“我平時都在府中處理事務,少有外出的時候。”
王尹沉思片刻,轉頭對王沖等捕快說道:“你們去鎮上逛逛,看看是否有最近新來的陌生人,順便看看有無線索。”
幾個捕快接下任務,四散查探線索。
王沖沒有第一時間離開陳府,而是利用荒蕪的天賦,在陳府內閑逛起來。
一路走過來,他發現這些下人雖然滿臉疲憊,但并沒有發現其他異樣。
府中也并沒有陰氣、鬼氣濃郁之地。
走出陳府,小鎮上的其他人看上去并沒有受到陳府一事影響,仿佛并不知道有惡鬼殺人一事,氣氛甚至有點熱鬧。
金秋將至,馬上就是收獲季節,也難怪佃戶們氣氛高昂。
王沖看這群佃戶的模樣,一個個健碩異常,精氣十足,看來陳員外對待佃戶還算大方,至少在食物方面未曾吝嗇。
王沖在鎮子里逛了逛,并沒有發現異常之人和陰鬼之氣匯聚之地。
鎮上忙碌的鎮民都是境界不高的武夫或是普通人,當然,若是有人隱蔽手段極高,能夠在荒蕪的虛瞳下隱藏自身底細,那就另提別論。
一個時辰后,眾多捕快再次匯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