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殿靜謐一片,只剩下大鍋中的湯汁因為沸騰而不停地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音。
終于,有年輕修士咽了咽口水,道:“蒼陽子前輩好自私。”
其余幾個青年俱是一臉認同,臉上都是露出一抹憤懣。
似是在可憐那無辜遭受牽連,一夜死去的一千二百余人。
蒼陽子靜默不言,拿起大鍋邊上的鐵勺,緩緩攪拌起來,其中也不知放了何種香料,經他一攪,香味四溢,令圍在大鍋邊上的年輕修士們食欲大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黎叔,肉熟了嗎?”
有年輕修士眨了眨眼睛,很快忘卻了蒼陽子的故事,他瞪大著眼望向大鍋,嘴角流下口水。
“再等等,這妖獸肉不同一般,需要熬煮三個時辰,才能將其中的筋膜熬至酥軟,入口即化。現在只是聞者誘人,吃起來和硬饅頭毫無區別。”
黎叔笑了笑,不斷攪拌著大鍋,又給一群年輕修士講起了其他故事。
無邊雨幕中,又有兩人悄然而至,出現在大殿門口。
那兩人身披黑袍,臉帶惡鬼面具,全身上下無一寸暴露在空氣中。
兩人先是瞧了瞧黎叔等人,又看了看坐在角落打坐的王沖,隨即漠然走到一旁,自顧自的升起一堆篝火,絲毫沒有和兩方人馬打招呼的意思。
黎叔抬頭看了兩人一眼,兩人雖然穿著十分古怪,但是他的神情自始至終都很平靜。
就仿佛來的不是兩個和他修為相同的煉氣后期修士,而是兩個普通的凡人一般。
反倒是幾個年輕修士,見兩人將全身遮掩的嚴嚴實實,一看就不像是好人,因而眼中滿是戒備,卻又很天真的一直盯著兩人,仿佛是要看出兩人面具下究竟是何面目。
王沖睜開眼眸,見到這兩人,卻是樂了。
這兩人身上的穿著,赫然是黑獄獄卒的打扮,也不知這兩獄卒怎么就走到了一塊,還一起出現在這破敗的道觀中,和他遇上了。
王沖看向他們時,其中一人還若有所覺,回過頭狠狠瞪了王沖一眼。
其中警告意味十足!
“這地方就是蒼陽道觀?”
其中一個身材矮小獄卒在道觀里張望了兩眼,忽然開口問另一個獄卒,聲音稍顯年輕,卻有種捏著嗓子說話的感覺,聽了很是變扭。
另一個臃腫一些獄卒道:“嗯,聽說這地方還隱藏了一卷天書,也不知到底藏在哪兒,幾百年都沒被人找出來。”
聲音粗獷,還有一抹壓抑的竊笑,似乎是特意說給大殿中其余人聽的,一邊說著一邊還用余光掃視眾人,好像在打探各方反應。
“黎叔,天書是什么?”有紫衣年輕修士小聲問黎叔,聲音雖然低到極致,但在場都是修士,哪會聽不到?
黎叔摸了摸那人的腦袋,目光一閃,輕笑道:“小家伙可不要聽別人胡言亂語,當初滅蒼陽道觀的魔教中人,不乏有元嬰真君存在。真君神念一掃,萬物無所遁形,要真是有天書,也是被那真君奪了去,怎會遺落在這地方?”
年輕修士點了點頭,覺得黎叔知識淵博,無事不知,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欽佩。
兩個獄卒卻仿佛沒有聽見黎叔的話,仍然在自顧自的熱烈交談著。
“聽說天書神異,在上面寫什么問題都能得到答案,你說我要是能得到天書,那該多好。”
矮小獄卒捂著嘴子,在那憋笑,就仿佛一個做著白日美夢的瘋子一般,笑聲滲人,令人不自覺升起一身雞皮疙瘩。
“要不咱們把這破道觀砸了?說不定還真能在哪塊磚石里面找到天書,我看說書人都是這么講的,嘿嘿。”
臃腫獄卒聲音中出現一抹狂熱,傻笑了幾聲,隨即又道,“我要是得了天書,首先要問問如何將我這臃腫的身材減下來,要是能和你一樣,當個身材勻稱的美男子就好了。”
那矮小獄卒不斷竊笑,道:“美男子有什么好的?我還想像你那般高大威猛,本錢雄厚呢。”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矮小獄卒又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笑的整個身子都在微微抖動。
“咱們現在就砸了這破道觀?”
臃腫獄卒忽然停止了傻笑,一本正經的說道。
整個大殿再次靜謐,只有大鍋中的湯汁仍在沸騰,發出噗噗噗嗤的響聲。
幾個年輕的紫衣修士一臉緊張的看向兩個獄卒,黎叔一雙濃眉也皺了起來,就是王沖都睜開了雙眼,像看白癡一般看向二人。
空氣凝滯了幾秒鐘,隨即便是矮小獄卒一巴掌拍在臃腫獄卒的肩膀上,笑罵道:“白癡,現在外面狂風暴雨,要是沒了道觀,我們去哪躲雨去?”
臃腫獄卒似是反應過來了,咧嘴傻笑,憨厚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道:“嘿嘿,是我想的不周全。”
黎叔等人松了口氣,王沖也重新閉上眼眸,打坐修煉。
那矮小獄卒壓低聲音,道:“等明日大雨停歇,這些家伙離開后,我們再行動。”
夜漸漸深了,大雨雖然減小不少,但外邊的大霧卻越發濃厚,站在大殿內,連稍遠些的院墻殘跡都看不到。
這種情況下,不要說出門趕路,就是站在門口看著夜色下的大霧,都覺詭秘奇詭,心中會微微發毛。
黎叔熬煮的那鍋肉湯也終于大功告成,他給身邊的幾個年輕修士舀了一碗,那幾個年輕修士聞著肉香,原本的一點睡意徹底消散,俱是留著口水,開始大快朵頤。
他們一個個吃的滿嘴流油,看上去好不誘人。
臃腫獄卒朝那口大鍋瞥了一眼,狠狠咽了口口水,吞咽聲很大,一點也沒有掩飾,肚子里也開始咕嚕咕嚕的響起來。
有紫衣年輕修士看臃腫獄卒的饞嘴模樣,眼中露出一抹不忍,對著黎叔小聲道:“黎叔,我看那邊的叔叔好像餓了,要不我們……”
聲音越說越小,似是可憐臃腫獄卒挨餓,但又因為臃腫獄卒的奇怪打扮而心生畏懼。
黎叔笑了笑,道:“還是三兒有善心。”
大鍋中的肉不少,湯汁更是滿滿一大鍋。
黎叔不一會兒就盛了兩碗肉湯,然后端著肉湯走到兩個獄卒身邊,笑道:“兩位道友,這天氣嚴寒,不如飲碗熱湯暖暖身子。”
臃腫獄卒徑直接過遞向他的那碗肉湯,面具微微上掀,露出他那凌亂的胡須和金黃的牙齒,隨即咕嚕一口,就將湯汁喝了一半,湯汁似乎很是美味,他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眼眸中很是滿足。
“哼,行走在外,也不多長個心眼,萬一遇上歹人怎么辦?”
瘦小獄卒見同伴一口就喝了一半湯汁,一邊呵斥,一邊卻忙不迭的接過肉湯,不過他沒直接食用,而是取了根銀針,先在肉湯里面試了試,見銀針毫無變化,這才點點頭,對黎叔道了聲謝。
黎叔擺了擺手,笑瞇瞇的道:“反正肉湯有多,剩著也是剩著,倒不如讓兩位道友也嘗嘗鮮。”
黎叔回到鍋邊,又盛了碗湯,來到王沖邊上,對著王沖笑道:“這位道友,要嘗嘗嗎?”
王沖睜開眼眸,看了看碗中賣相極好的肉湯,不由舔了舔嘴唇,一把接過肉湯,道:“多謝道友。”
黎叔笑了笑,似乎很是開心,在將肉湯送到王沖手里后,就回到大鍋邊去了。
王沖雙手端著這碗肉湯,看著其中晶瑩的湯汁和滑嫩的肉塊,只覺食欲大開,張嘴就喝起了湯汁。
別說,這湯汁中不知添加了何等香料,美味程度出乎預料,令王沖忍不住微微瞇起了眼睛。
兩個獄卒也是如此,那臃腫獄卒將一塊肉塊攝入嘴中,嚼了兩口后,忍不住發出一聲贊嘆。
他對著遠處的黎叔道:“道友真乃是神人也,一碗小小的肉湯,還能烹至如此美味,實乃我生平僅見。”
“道友廖贊了,和真正的大廚比起來,我這手藝可不值一提。”黎叔笑著回道。
瘦小獄卒意猶未盡的癟了癟嘴,似是把黎叔的客氣話當了真,道:“那是,這肉湯的味道,屬實一般般。”
說完,他又舔了舔嘴唇,將粘在嘴唇邊上的幾滴湯汁舔進嘴里。
山林中有夜鴉在鳴叫,風向也在此刻變化,寒風從大殿門口直直的吹進來,頃刻間便讓眾人身子一顫。
火堆開始飄搖,似是畏懼寒風而瑟瑟發抖。
大殿中,幾個紫衣年輕修士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物,又盛了碗肉湯,還在暢快吃著。
黎叔一陣忙活,給身邊的幾個年輕修士盛著肉湯。
王沖坐在大殿最深處的角落,已是重修開始打坐修煉。
那兩個獄卒也已經吃完肉湯,那臃腫獄卒甚至還站了起來,走到大殿門口,對著冷風伸了個懶腰。
冷風吹過,似是讓他清醒了幾分。
瘦小獄卒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皮,笑道:“肚子吃飽了,法力也恢復完了,是該活動活動了。”
皮笑肉卻不笑,聲音比夜鴉還要滲人。
臃腫獄卒轉過身,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大錘。
大錘上暗紅一片,有干涸的血液遺留。
他眼眸閃爍著紅光,一動不動的盯著黎叔,就像是即將吞人的洪荒猛獸。
殺機籠罩之下,一群年輕修士頓時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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