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王沖手中只剩下一灘腥臭的黑色液體,就仿佛世界最污濁之物,這液體詭異,令人不自覺生出厭惡的情緒。
王沖法力一轉,幽藍色火焰布滿整個手掌,那液體頃刻間被蒸發,消散在天地間。
“不愧是三階妖邪,即便尚未恢復,對荒蕪來說依舊是大補之物。”
王沖心中自語,面無表情。
從當初和逵天羅三兩句的交談中,他已知靈體的來源,也知道靈體使用的越頻繁,未來想要超脫就越難。
但以他如今的境界,想要自保都難,現在就想著未來的超脫,未免有些強人所難。
王沖睫毛微顫,意識順著荒蕪,捕捉到處于虛空中的黑獄。
空間分層級,肉眼所能見到的世界以及宇宙星河,皆屬于表世界,也可稱之為宏觀宇宙,其中的規則最為完善,空間也最是穩定。
然后便是虛空,虛空肉眼不可見,是一片空間折疊規則詭異的世界,時間和空間混亂,越是深處,荒誕便越多,但也愈發不可聞和不可知。
表層虛空依附表世界,其中界限模糊,只要瞄定坐標,即便是武夫憑借肉身就能穿越。
如界空界、黑獄,以及某些低等神靈所構建的神殿,甚至是懸空界傳說中的陰冥,都處于表層虛空,依附表世界而存在,其坐標飄忽不定,極難捕捉,但在修為高的修士眼中,只要有蛛絲馬跡暴露,就能順藤摸瓜進入其中,甚至隨著虛空流轉,坐標漂移,偶爾還會與表世界產生交匯,直接顯露在世人眼中。
王沖手中的血怨尸就有自動開辟通往陰冥的通道的天賦。
然后便是中層虛空,中層虛空空間折疊,坐標混亂,卻也是修士利用的最多的空間。
如橫跨大洲大域的傳送陣,便是于中層虛空瞄定坐標,然后進行坐標間的傳送。又如一個個詭秘的小世界,其中規則獨特,小世界中的強橫存在,甚至不比表世界的大能修士弱。
至于最后的底層虛空,可以稱之為荒誕世界,其中規則古老,屬于不可知不可聞之地,放眼宇宙星河,能進入其中的也只是位于最頂尖的一小撮人物。
底層虛空最為廣袤,最深處是何等模樣,無人能知。其次便是中層虛空,也是大能之輩橫渡虛空之地。
黑獄處于表層虛空,王沖有段時間沒來,再次以恐懼化身降臨,只見其中空間凝實,變得越發穩定,黑獄不斷吸收游離在虛空中的能量,逐漸自我完善,無需王沖,也可以自我成長。
除此之外,一切依舊如初,只是積累的靈石和各種資源多出了不少。
這是王沖身為中間商賺來的差價,看似不多,但卻是一份穩定的收入,總比大部分散修來的好。
“光是靈石就有十幾萬,各種丹藥和低劣法器更是塞滿一倉庫。”
王沖感受黑獄中滿滿一倉庫的私房錢,滿足感油然而生,有些得意的點了點頭。
隨著他的修為提升,荒蕪進階,荒蕪所能開辟的通道也會變多,他就能招收更多的獄卒充當韭菜,賺取更多的靈石。
他咧嘴一笑,心滿意足的收回沒入恐懼化身中的意識,旋即拿出那枚陌生修士的儲物戒,念頭一動,這枚儲物戒上的禁制便被祛除。
似這等儲物法寶,所使用的是芥子須彌的手段,通常而言,作為修士最核心和珍貴的法寶,上面的禁制也最難破除。
可惜,王沖手中這枚儲物戒的主人身死,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枚儲物戒渾身銀白,其上雕刻精細花紋,低調卻又不失格調。它的內部空間也很大,足足上萬立方,看上去有些空曠。
王沖神魂破入其中,遍掃全場,很快發現一枚有些古樸的玉佩。
“果然是求道玉佩。”
王沖握著這枚玉佩,五指唯一用力,玉佩頃刻間破碎,化作一堆粉末落在地上。
“就算是要回大乾,也不能直接去云華府,或許可以從其他府城的問道閣嘗試一下。”
他揉了揉眉心,看向自己的手背,神情有些憂愁。
在他目光注視下,手背上緩緩顯露出一個大蛇頭顱的圖案,其中死寂之力翻涌,似能毀天滅地。
童鶴針對他,多半就是因為這道玄都冥蛇留下的印記,在印記消失前,他就算去了大乾其他府城,多半也不會有好下場。
這印記中死寂之力如汪洋大海,即便他以《玄木鎮煞功》日夜煉化,卻也分毫不減,如此龐大的死寂之力,一旦從他身體中釋放,只怕一座府城都會淪為死地。
這等代價,任何一個大修士也無法承受。其中極端者,甚至會想方設法將王沖這個隱患除去。
童鶴便是其中之一。
“想要重返大乾,必須將這道印記先煉化掉,如若不然,我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不管到了哪里,總會被人針對。”
王沖心中明悟,狠狠握了握拳。
大乾,他必須要回。但不是現在。
就算童鶴算計他,那頂多也只能代表一地的問道閣,他的名字上了道庭金冊,雖然被一座問道閣敵視,但只要他有價值,就一定會被另一座問道閣接納。
這片土地上,道庭才是唯一的霸主,如魔教般猖狂,設凌霄之巔,以仙器開辟一方寶地,卻也只能偏居一隅,就足以看出道庭的強大和霸道。
只有依附道庭,他才能走的更遠,活的更久,接觸到更廣袤的世界。
王沖深吸一口氣,收斂心神,意識繼續在儲物戒中巡視。
這位被活生生凍死的筑基后期修士比王沖想象中要富有,靈石只有寥寥數百,但靈器卻有足足數十,多是下品,但也有幾件中品靈器,然而王沖看過去,眼眸卻有幾分失望。
這些靈器,即便是位列中品,也都是用處不大的劣質品,空有一身好材料,作用卻還比不上某些極品法器。
直到王沖看到一個紫檀木盒,他眼中的失望才稍稍收斂。
他手掌一翻,那紫檀木盒出現在他手心。
“希望不會讓我失望。”
王沖凝視手中寬大的木盒,喃喃自語。
他緩緩將木盒打開,木盒剛露出一道縫隙,便有劍吟響徹百里,刺眼的劍光傾瀉而出,即便是他也忍不住雙眼微瞇。
隨著王沖將木盒徹底打開,只見白色綢布之上,一枚拳頭大小的銀丸映入眼簾,其上劍光如游龍般流轉,銳利的劍意撲面而來,令他的皮膚微微有些刺痛。
“好劍!”
王沖眼眸發亮,望著木盒中的銀丸。
這枚銀丸,竟是儲物戒中唯一的上品靈器,而且還是極其罕見的劍丸。
“童鶴讓你來殺我,你竟然給我送寶物。”
王沖冷笑,五指輕輕拂過劍丸,如撫摸最親密的愛人,兩頰微醺潮紅。
這等劍丸極難煉制,所需耗費的資源更是海量。
這枚劍丸雖已位列靈器上品,但也只能算是雛形,還不足以將其煉化進體內,收發隨心。想要讓它徹底成型,不知還要耗費多少天材地寶。
王沖心念一動,再次拿出一枚玉簡,如他所料,這枚玉簡中記載的功法便是祭煉劍丸的秘法。
“果然如此,儲物戒中多余的靈器,都只是這枚劍丸的食量。”
王沖眉頭一顫,難怪儲物戒中靈石不多,估計都被它原來的主人換成靈器,用來祭煉這枚劍丸了。
可惜劍丸即將成型,人卻成了倒霉蛋,被活活凍暈,然后被王沖一劍梟首,白白給王沖做了嫁衣。
王沖將劍丸小心翼翼的扔進黑獄中獨屬于他自己的小空間中,等待日后祭煉。
他起身,體表荒蕪蠕動,外表迅速變化,化作一個模樣普通的中年男子,旋即仰天長嘯,聲音如浪潮,低矮的山頭頓時炸裂。
此時大日高懸,溫和的陽光普照大地。地面積雪過膝,微風帶著寒意。
待塵埃落盡,王沖遙望大日,眼眸微瞇。
“大雪封山,卻是不適合趕路,不如先回無雙城。”
王沖所在的位置距離無雙城數百里,但距離其他城池路途遙遠,如今大雪封山,他手中既沒有飛行法寶,也不能凌空虛渡,只能暫時回無雙城。
荒蕪復蘇,他的樣貌和氣機變幻,和‘周訣’完全迥然,面對無雙城中的修士,自是不會露出破綻。
半日后,晚霞余暉散盡,王沖剛好進入無雙城。
無雙城外積雪遍野,一片銀妝。城中積雪卻極少,其中行人匆忙,俱是裹得嚴實的武夫和低階修士。
王沖隨意找了一家客棧住了進去,天氣嚴寒,小廝卻極為熱情,幫王沖收拾床鋪,又幫王沖端來一盆熱水,王沖將雙腳泡進熱水當中,先是吩咐客棧小廝溫酒煮茶,隨即又裝作無意的問道:“最近幾日,城中可有什么大事發生?”
小廝笑道:“能有什么大事?無雙城這幾日可安靜得很。”
王沖目光一閃,道:“聽說前幾日朱家二位前輩和葉仙子一同出城,不知如今回來了沒有?”
“您也是要瞻仰葉仙子的容顏吧?”
小廝古怪的看了王沖一眼,最近無雙城中多了一批葉仙子的忠實擁躉,但都是年輕俊彥,似王沖這等中年男子,還是很少見的。
不過王沖是貴客,小廝也只能如實道:“葉仙子和朱家二位前輩前兩日就回來了。葉仙子如今住在城主府,若是您想見葉仙子,在城主府門口等候,或許能見一面。”
王沖聞言,心中激蕩難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