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二帶著木匠從后門進入后院,他可不想走正門,他怕再出什么事。
可剛進后院,他就見到這一生中最討厭的人。
陳面在后院劈柴。
陳面見陳小二回來很高興,連忙停下手,關心著叫陳小二快去吃飯,別餓著了,天氣冷了,要多加點衣服。
陳小二淡淡的嗯了一聲,一聲不吭地走了。
陳面懊惱自己又沒說上話,不過下次一定可以說上一句,可他知道,這很難。
“小二的爹?”
陳面這才反應過來還有人,發現是一個儒雅男人。
他還沒見過木匠,陳面問道:“你是私塾的教書先生?”
男人回道:“我是小二叫來的木匠,來這修理東西的。”
陳面哦了一聲回應,指向一堆被楊梅拿來的碎木,然后連忙低下頭繼續劈柴。
他不敢看木匠,木匠的溫柔笑容和英俊面貌讓他感到自卑。
兩人沒再對話。
后院里,兩個男人,一個丑陋,一個英俊,一個劈柴,一個修理。
一個負責把木頭劈開,一個負責把木頭接上。
……
大堂里,木桌旁,板凳上,常朱汗如雨下,仔細一聽,好像有水滴墜地聲。
常朱擦汗,云泥疑惑,王虎皺眉,行云鏢局的其他人不知發生什么。
常朱微扯嘴角道:“少俠是想要我這食指上的戒指?這只是個便宜貨,我等下就叫人拿一個,上面鑲的可是從長安買來的翡翠。”說著,馬上向自己家的伙計示意。
羅狼道:“都說商人能說會道,巧舌如簧,尤其是在飯桌上,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但你只適合說,可不適合做,你敬酒時,右手握杯,大拇指輕拂食指上的戒指,戒指中有粉末掉入杯中。”
常朱說不明白什么意思,反而很平靜地回答道:“這能說明什么?”
羅狼道:“你若只做一次,我還不會太過在意,可你敬老前輩敬了七次酒,卻在第三次和第五次都做了這個動作,有句話叫做,一次就好。”
常朱的聲音有些難以置信,“就因為兩次?”
羅狼道:“就因為兩次。”
羅狼起身道:“商人果然疑心,一次不放心,兩次才安心。”
常朱卻笑道:“你怕是忘了,那老頭還是……”
突然,常朱的笑容僵在臉上,焦老的手向下垂直,水順著他的手指流下,地上一攤水。
焦老哈哈笑道:“人老了,連用內力排水都有些吃力。”
常朱在笑,焦老在笑,羅狼也在笑,云泥笑不出。
她只是喝了口茶的功夫就轉變的太快,快到她有些愣神。
她看向坐在旁邊的王虎。
王虎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羅狼道:“得,他沒看出。”
常朱知道,現在該跑了,可常朱的腿沒羅狼的快,他被羅狼踢飛出去。
躺在地上的常朱吐出兩顆牙,順便吐出幾句話。
“可你還是喝了茶!別忘了水可是誰帶來的!”
常朱少了牙,有點說話不清,邊說邊噴血水。
羅狼搖頭,用一種可惜的語氣說道:“可我并不會中毒。”
常朱還是再笑,血順著嘴流下。“呵呵,你以為我會信你,你們還不能殺我,那老頭可以逼出來,那他們呢?”
羅狼轉身,云泥和行云鏢局的人腳步不穩,搖搖欲墜。
云泥虛弱道:“我頭有點……”還沒說完,云泥就倒了下去,行云鏢局的人也倒了下去,只剩下羅狼和焦老。
常朱大笑,“你們犯了一個大錯!既然你們早就看出來了,為什么他們還會喝下,你們早就該說出來,不然結果就是你們不能殺我!不然他們的毒沒法解!”
羅狼有點無奈道:“我都說了,是在你第二次的時候,他們已經喝了我有什么辦法,倒是老前輩是怎么看出的?”
焦老笑的有點尷尬,“肚子有點疼時才發覺過來,現在肚子里還有點。”
常朱無語了。
羅狼又道:“再說他們死了與我何干。”
常朱震驚了。
他沒想到羅狼會這么無情。
“逼人說實話的本領我還是很有自信的。”
羅狼的話讓常朱雙腿忍不住顫抖,他快控制不住下體了。
“可這關我的事,先前就是覺得他出現的時機太巧,讓他上桌想看出點東西,可誰知他有備而來,水被下了毒,是我發現遲了。”焦老有點無奈,無奈羅狼的做法,無奈自己發現的太遲。
焦老看向云泥,滿臉自責。
羅狼道:“可這是唯一的方法,唯一的就是最好的。”
焦老也知道,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確定你能問出?”
羅狼忽然露出無害的笑容道:“這世上無非兩種人不會說話,要么是啞巴……”
常朱覺得羅狼很可怕,笑起來更可怕。
“要么是死人。”
陳面總覺得外面有些吵鬧,不過這跟他無關,他目前的任務是劈柴。
一旁的木匠緩緩起身,“木桌修好了,但這搖椅實在太碎了,修不了。”
陳面想起了什么說道:“不打緊,不打緊,干脆麻煩你再做一個,我記得小二喜歡那搖椅的很,做一個新的他肯定高興。”
想到陳小二有可能對他道謝,甚至可能叫他爹,陳面就忍不住笑。
木匠溫柔一語,“小二有你這爹可真好。”
陳面抓了抓頭發,有些落寞,“以前給他的太少,我欠他娘倆太多,我這……只是贖罪……”
陳面越說聲音越小,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連忙問道:“木匠兄弟怎么稱呼?”
木匠淡淡道:“姓木。”
陳面點頭道:“好姓,果然與木有緣。”
“不然他們的毒沒法解!”外面傳來一句大吼,兩人都聽見了。
怎么了?陳面疑惑。
木匠微微一笑,這一笑使得他好看極了。
木匠不緊不慢的收拾好東西,一件一件的把工具放回木箱,挎起木箱,慢慢走向通往大堂的門。
“看來只能下次做搖椅了。”
陳面叫他莫急,留下來喝一杯茶再走,木匠沒回他。
木匠邁著步子去了大堂,只剩陳面一人在后院,還有一陣清香。
躺在地上的常朱已經面目全非,沒有人樣,在一旁目睹所有過程的焦老嘖嘖感嘆,又嘗了一口毒酒,反正這毒不是很厲害,憑自己的內力可以排出,就忍不住又嘗了口,他覺得這酒被下毒雖然味道不變,但喝起來刺激,全身熱乎乎的。
“求你了,我真的沒解藥,這毒是別人給的。”常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羅狼道:“哦,你還想斷幾根手指?”
常朱連忙搖頭道:“一根也不想!真的,真的是別人給的!”
羅狼冷漠道:“昨晚那死的兩人跟你有關?那給你毒藥之人又是誰?”
常朱回答前者說不知道,后者說的吱吱嗚嗚。
咔嚓。
“啊啊啊!”
羅狼無視常朱的叫喊,冷漠道:“你還剩六根手指。”
常朱哭了,顫抖道:“是,是……”
“是我。”
羅狼轉身,右手虛抓,一副馬上要拔刀的姿勢,焦老也停止喝酒。
羅狼看向聲音的主人,冷聲問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那人微笑,“大概在左手第二根手指。”
羅狼道:“可我們沒發覺。”
那人道:“因為我比較低調。”
羅狼道:“那你不趁我們沒發覺時低調出手?”
那人緩緩道:“因為不是時候。”
羅狼道:“現在是時候了?”
那人點頭道:“是時候了。”
秋風涼人,道路上奔跑的孩童掛著鼻涕,想要吸進去,可鼻涕剛要進去時孩童打了個噴嚏,鼻涕飛濺,孩童擦著鼻子,抱怨天氣太冷。
桌上的茶水早已涼去,黃酒早已不熱,風吹過,帶走了溫暖,也帶來了什么東西。
一道人影幾乎貼地滑行,眨眼間便靠近了那人。
轟的一聲,那道人影飛了回來。
眨眼過去,又眨眼回來。
焦老的右手手掌在滴血。
他不敢相信地抬起手,止不住的顫抖,而在一旁的羅狼倒地不起。
那人是木匠,秋風要殺人,木匠要殺人。